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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御膳房的小娘子在線閱讀 - 第177節

第177節

    謝昭看了一會兒還是皺了眉,又看看她的頭飾和耳墜——簪子和插梳的底都是金色的,但耳墜和項墜則是銀底。雖然同樣是點翠,但外面露出的一圈細細的輪廓顏色顯然不一樣,整個人的氣場也是越往下走就越弱了。

    他扭頭吩咐陳冀江:“去讓尚工局做金底的點翠項墜耳墜,趕在明軒君昏禮之前送來。”

    雪梨一愣,趕緊擋他:“算了吧……”

    謝昭覷著她:“難得去外人面前美一把,還不美徹底了?沒事,尚工局做得出來。”

    “……不是。”雪梨低下眼簾撇撇嘴,“據說做點翠是生拔翠鳥毛,挺血腥的。我覺得吧……已經做出來的、尚工局按例送來的,我就用,專為我再另作個別的……就算了。”

    雪梨說罷誠懇地望著謝昭。她這個想法里面,原因可多了!

    一是因為確實不忍心。雖然吃牛羊豬rou什么的也是殺生,但是一來那個是先殺再吃,不像點翠要為保證光澤生拔鳥毛;二來那都是殺一頭能吃好幾頓的,這個……這個為了一個小小的首飾要殺不知道多少只啊!

    二是因為她確實心虛,好像年齡越大膽子越小了,挺怕什么“因果輪回”之類的事的,一想到有血債要記到自己的頭上就心慌。

    三嘛……

    她這不是正琢磨著緩一緩院子里的氛圍嗎?那當然要遠離這種事啊!若讓人一說就是“她就愛用點翠,陛下為了讓她過癮還專門做新的來著,也不知殺了多少只翠鳥”——這話好聽?!

    于是雪梨硬是磨著皇帝把這事免了,皇帝只得讓陳冀江差人去找找現成的,看有沒有既是金底又適合她戴的東西。

    吩咐下去之后二人歪到榻上去閑聊了一會兒,陳冀江很快就找到東西回來了。

    一個是一顆如意豆、一個是祥云、還有一個是福瓜。其中祥云那個在四周鑲了幾顆小小的南紅珠,另兩個則是小珍珠。

    陳冀江身邊的小宦官捧著呈過來,雪梨看了看,拿了那個祥云的,偷眼瞅瞅謝昭:“陛下,我把另外兩個也扣下,行不?”

    謝昭被她這占小便宜似的神色逗得一笑:“行啊,你喜歡就留下,反正放著也是放著。”

    雪梨很開心!扭臉讓陳冀江把那兩個給阿杳和錦書一人一個,著意囑咐讓錦書先挑。

    兩個孩子一個帝姬一個翁主,說起來都不缺這些東西。不過錦書不是見爹娘的時候少嘛,雪梨總有意識地多照顧她一點。

    七月廿一天還未亮,雪梨就強打精神爬起床準備去赴婚宴了。阿杳和阿沅更是哈欠連天,阿杳還要梳妝打扮,就難免有點暴躁。

    梳頭的時候她支著頭在妝臺上打盹兒來著,結果給她梳頭的楊桃不小心拽疼了她,床氣未消的阿杳奪下梳子就扔出去了。

    一時間,阿杳的房里又是哄勸又是謝罪。雪梨聽說之后趕緊去哄她,阿杳往雪梨懷里一栽,都快哭了:“娘……我好困……我不去了好不好……”

    娘總說父皇寅時起床太早了,今天可還沒到寅時呢!

    雪梨也心疼他們,辰時出門上了馬車立刻就著手哄著阿杳阿沅睡了,直看得坐在馬車一角陪阿杳的酸梅烏梅跟著眼皮打架,于是到后來她們兩個撐不住入睡的時候,雪梨也沒管。

    馬車里四個小孩睡得東倒西歪,雪梨只好和阿沅的奶娘大眼瞪小眼。

    這一行陣仗很是不小,皇子帝姬該有的儀仗全在。單是護駕的御令衛,雪梨就不知是動用了幾個百戶所,只好安慰自己說這也挺好,畢竟是他們頂頭上司的昏禮嘛!就當是道賀了……

    巳時末刻時到了衛府。門口有家丁仆婦正迎賓客,一個個都是穿得喜慶、說話也吉利。來來往往的人拱手不斷,賀禮也收個不停。

    雪梨這邊的儀仗在離得還有幾丈遠的地方就停了,整條巷子也暫時戒了嚴,剛好到了門口的賓客也都停了下來。雪梨遙遙一望,行大禮的官員有、施淺禮的宗親也有。

    這是向皇子帝姬行禮呢——無奈皇子帝姬還都睡得正香呢。

    福貴先去府門口跟領事的管家回了話,客套幾句,管家就帶著人親自迎過來了。馬車重新駛了起來,將那幾丈路駛完,停在了府門口。

    管家在外作揖:“阮娘子恕罪,大人迎親去了,還未回來。”

    是要到宮里迎親,離得還挺遠的。蘇子嫻早先就抱怨過這個,她磨著雪梨問她能不能借阮家用用、讓她從阮家出閣,雪梨就勸她說還是從宮里出去風光。按道理說,從宮里嫁出去的只有公主,女官能這樣出嫁挺難得的。雖然面子上的事未必非要計較,但能要的還是得要嘛!

    畢竟蘇子嫻以后還要和很多出身極好的外命婦打交道。

    想著今天早上二人明明都在九格院里,卻愣是忙得都沒空見一面,雪梨就想笑:“我哥別急就好,喜事嘛……旁人等等不要緊的。”

    .

    九格院門口,衛忱要瘋了!

    這攔門的法子都誰想的!太缺德了!

    蘇子嫻手底下的六個小廚房宮女擋在最前頭,后頭是阿杳身邊沒隨出去的兩個宮女,再后面是張隨才和戴旭勇帶四個打雜的小宦官,最后面還有個魚香趴地上在伸懶腰。

    這就是明擺著“休想硬闖”的架勢。衛忱正提心吊膽地等下一步呢,白嬤嬤來了。

    白嬤嬤抱了一大盆菜,里面有五六個土豆、三四根胡蘿卜、三四個洋蔥,還有一顆大白菜。

    身后還跟著一宦官,也捧著同樣的東西,二人分別將菜往院子里放好的案上一放。

    白嬤嬤笑瞇瞇:“先恭喜大人娶親。那六個宮女啊都是蘇姑娘手底下的人,您挑一個吧,比她切菜快,您就能進去了。”

    衛忱:“……”

    救命啊!!!

    身為御令衛的指揮使,他為了過攔門的這一關,借職務之便特地打聽了全國各地的攔門方法來著。什么答題啊、找鞋啊之類的全有心理準備——尤其是答題這一環,他為了順利過去,認認真真地把蘇子嫻的喜好全都研究了一遍。

    然后他們要他切菜?!?!

    讓他一個指揮使切菜?!?!

    他都沒拿過菜刀!繡春刀平常都是砍人用的!

    衛忱挑了六個人中看起來年紀最小的,拽到一邊,先塞了個裝著金錠的紅色荷包,堆笑:“姑娘你悠著點、悠著點,別累著……”

    其實眾人當然不會往死里為難他,開頭幾個好生炫耀了一番刀工、看衛忱出了把丑。白嬤嬤在旁邊看著,眼瞧著衛忱額上出冷汗了,她就有意無意地用手指扣了扣桌子。

    可是這暗號滿院的宮女宦官們懂,衛忱不懂啊!

    他心里著急,覺得這么下去準接不著蘇子嫻了,跟她們比用菜刀實在比不過,“唰”地一聲……

    繡春刀出鞘!

    滿院宮女宦官:“……?!”

    伏在旁邊枝頭上的魚香:“嗷?!”

    這下好了,都用不著宮女給放水了,衛忱下一根胡蘿卜切得差點讓眾人跪下拜師!

    胡蘿卜扔到眼前事一刀從底下劃過,還沒看清呢又是一刀劃到了上面。就這樣上走一刀下飛一刀,手法之快讓胡蘿卜根本沒機會落到桌上。一片片橙紅色的圓片滿院亂飛,他呼了口氣說“切完了!”的時候,旁邊的小宮女還正傻眼。

    滿院凝滯!

    幾個年紀小點的宦官好懸沒給嚇趴下,最老實的彭啟鐘說話卻沒過腦子:“您這都沒切到盤子里啊……!”

    都飛出去了!

    彭啟鈺還沒來得及把兄弟嘴捂住,衛忱倒先耍賴了:“不管!我切完了!”

    .

    衛府。

    在新郎把新娘迎回來之前,眾人的注意力全都投在尊貴的皇長子和平安帝姬身上。

    ——不過皇長子還太小并不懂,抓著堂兄弟們就到院子里瘋去了;平安帝姬雖然會乖乖地跟大人們打招呼、談吐也很得宜,但眾人到底看得出來,她也不樂意在跟旁人玩的時候被打擾。

    于是小一刻之后,眾人就默契地把視線從孩子們身上拉到了當母親的身上。偏廳里,外命婦們各自在雪梨身邊落了座,聊得非常熱鬧。

    事實證明,她挑這套點翠的首飾是對的,在一廳的金銀珠寶里特別顯眼,她們也很快從這上面找到了話題,從用料到做工全夸了一遍……

    無奈雪梨聽不太懂。

    她對著個實在知之甚少,她們能聊得細到取每只翠鳥身上哪個部分的第幾到第幾根毛最好,她連聽著都覺得暈。

    是以在旁人試著問她這是尚工局的哪位工匠做的、用的什么翠鳥的時候,雪梨只能竭力掩飾著尷尬如實笑說:“這個……我也不知道,送來之后我就鎖在庫里了,沒注意過。”

    眾人:“……”

    豆沙在幾步外捂著嘴值樂。阮娘子這樣一不小心就弄得眾人一臉驚也不是頭一回了,她先前覺得這樣不太好來著,但白嬤嬤說了,不計較阮娘子的這種“無知”。

    白嬤嬤說了:“能把首飾的成色工藝說出個一二三四五,頂多說明她對這個很精或者很感興趣。頂好的東西鎖在庫里看都懶得看,才顯得她這兒和別處不一樣呢!精通此道不是壞處,但是看著不在意,更說明這些東西對她來說稀松平常。”

    果然這一語之后,命婦們也不敢在她面前現眼了。先前還有人借著聊她的首飾刺一刺往日看不順眼的外命婦、或者借著炫耀自己一把,現下也全乖了。

    五王妃賀氏很適當地扯開了話題:“阮娘子有四個皇子帝姬要照顧,當然是沒心思多理這些身外之物了。你們啊,還不如問問廚藝上的事呢,這是阮娘子專精的東西——都是下廚找趣,咱都頂多在府里哄自己開心不是?阮娘子可是震住過使節的。”

    嘖嘖……五王妃就是會說話!

    雪梨心里一個大寫的“服”!

    賀氏要是單說她專精廚藝,讓有心之人聽了就容易傳她看不起雪梨的出身了。可是賀氏沒給留這機會,人家下一句直接引到“外命婦們都下廚”的事上了,現下就等著她接話。

    哎不過這個事其實也聊過好多回了……

    孩子多了就沒怎么設國宴,但之前還是六格院的時候,每回和外命婦們宴飲,沒話找話間都得聊聊廚藝的事。

    這回說點什么新鮮的好呢?

    雪梨瞧瞧天色,問豆沙:“新郎新娘什么時候到?”

    “大概還得有一會兒呢。”豆沙銜笑福身,“娘子您想,‘昏禮’得此名便是因為黃昏行禮,現在才剛下午。您別著急,若是餓了渴了,府里有提前備好的小席,奴婢讓他們端過來就是了。”

    雪梨輕吁了口氣:“倒是不餓。既然還有時間,被紙筆來吧,我給各位夫人寫個菜譜,做出來準讓人咋舌。而且還不費事,自己在屋子里動動手就把前頭的工序做完了,不臟不累,然后讓廚房去做熟就行。”

    她說得輕描淡寫,好像打腹稿琢磨著的那道菜真的既精妙又家常。

    旁邊有人捧場道:“這么好?那求阮娘子您露一手可好?您也就做前面的便是,讓咱看個新鮮。”

    雪梨:“……”

    不合適吧?來參昏禮的,她跟這偏廳里擼袖子做菜?多不合規矩?

    結果這“不合規矩”的事還真引來眾人起哄了,弄得雪梨臉都白了。賀氏一瞧,附耳跟她說:“沒事,娘子若覺得能做就做,這些個小外命婦平日里都能鬧騰著呢,規矩上遠沒咱那么嚴;可若覺得不能……我幫娘子擋一擋就是,她們也聽得明白。”

    這樣啊!

    雪梨心里掂量了一下,叫來豆沙耳語著說了幾樣食材,豆沙剛應“諾”要走,她又一拽她:“還要針線,一起拿過來,去吧。”

    ☆、第171章 立志

    雪梨最后一句話說得聲音大了些,于是東西還沒取來呢,眾人就開始循著材料猜是要做什么了。

    要針線?沒聽說過啊!

    阮娘子您不是尚食局出來的嗎?在尚服局有朋友?

    雪梨就從容自若地等著,稍過了一會兒,食材就端上來了。

    除了針線外,總共兩樣東西,其中一樣是雞茸。這個她是這么跟豆沙說的:“你去廚房看看,給一會兒的宴席備膳,大抵會有調好味的魚糜或者雞茸,哪樣都行,拿過來一些,這個時辰他們自己另備新的也來得及。”

    另一樣是豆芽,一大缽端上來,都是較粗的。豆芽的頭尾皆已整齊砍去,盛在黑瓷的缽中,被襯得格外白嫩。淺淺的香氣散出來,十分清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