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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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很疼,腦子很混沌,如有一層又一層濃得化不開的云霧籠罩著,令他迷失在了這一片濃密的云霧里,如何也走不出去。 他需要一點點光亮,只要一點點就好,只要一點點,他就能找著方向,他就能知道他究竟該往何處走。 他如今……究竟身處何處?又是在往何處走? 小院里很安靜,堂屋里有光亮著,廚房里有光亮著,還有柴煙味從廚房里飄出,伴隨著鍋鏟敲到鐵鍋發出的聲響傳出,不消想,司季夏也知道冬暖故這個時候才來燒晚飯。 司季夏與兩個鬧騰的小家伙不在家,冬暖故難得偷得一日閑,可謂是卯足勁睡了個長長的午覺,日落時分開始睡,直睡到天完全黑沉了還未舍得起,是以現下才到廚房里給自己燒些飯菜吃。 司季夏不在家,冬暖故便吃得很是隨意將就,不過是將白日里未吃完的飯菜稍微熱上一熱便當做是晚飯了。 司季夏站在廚房窗外靜靜地看著熱一個菜都能熱出滿廚房嗆鼻煙味的冬暖故,未有喚她,也未有讓她發現他,只看了一會兒后便轉了身,腳步無聲地朝堂屋走去。 入了堂屋,司季夏站在冬暖故那屋門前,少頃之后才抬起腳跨進了開著門的門檻。 這間屋子,于他來說已經再熟悉不過,便是連冬暖故的梳子習慣放在何處,他都十分熟悉,就像他熟悉這個屋子里的衣柜的最下一層一直以來都是上著鎖一樣,就像熟悉屋子里那擺放鏡子所用的長方桌案下的抽屜一直都緊緊閉著似乎不曾打開過一樣。 今日以前,司季夏從未想過要碰一碰冬暖故屋里的東西,一是因為不合禮數,再來就是因為他不敢,并非他沒有好奇心,不過是他怕冬暖故厭惡他而已。 可現下,他站在這屋子里,站在冬暖故擺放著鏡子所用的長方桌案前,將那一直緊閉著的抽屜拉了出來。 抽屜很陳舊,可是抽屜里卻清掃得干干凈凈,在抽屜的一角還放著一朵干月季,顯然是冬暖故特意放在抽屜里的。 抽屜里的東西很少,只有兩樣東西。 一樣是一對布偶,一樣則是……一支茶梅樣的桃木發簪。 布偶是一男一女的模樣,男的身上披著一領深灰色及膝的斗篷,斗篷之下,男的……沒有右臂,而女的,梳著簡單的婦人發髻,身著一身素青色的裙裳。 司季夏將兩個布人偶拿在手里,手顫抖得厲害。 這是…… 顯然是他自己,以及阿暖。 看針腳,他的模樣的那個人偶,明顯是阿暖的手藝,而阿暖模樣的那個人偶…… 似乎是出自他自己的手。 還有那支茶梅樣式的桃木發簪…… 阿暖不是說……找不著了? 可它明明就在這兒,就在這抽屜里。 阿暖……為何要說找不著了? 司季夏覺得自己的頭很疼很疼,鉆心般的疼。 司季夏將手中的布人偶擱到桌上,連忙轉身走到擺在墻角的衣柜前,垂眸盯著那上了鎖的衣柜最下層看,只見他躬身,以手捏上那柄小小的銅鎖,五指用力一收,只聽咯啦一聲,那小小的銅鎖竟是被他徒手捏變了形,開了鎖。 鎖開了,柜門也開了,司季夏瞧見了擺放在柜子里的物事。 柜子里有三件東西。 一張黑色的無臉面具,一個竹編書奩,以及一個三尺長的黑漆木盒。 看見這三件東西時,司季夏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擊飛了他的三魂七魄,令他久久都回不過神。 可也在他難以回過神時,那一直籠罩在他心頭腦海里的混沌及濃云迷霧漸漸散開了,一點一點散去,讓他看見了他的所在,也讓他看見了他的路。 指尖輕撫過柜子里的這三件物事時,司季夏忽然很想哭,可他卻倏地站直身轉了背,大步離開了屋子,朝廚房方向走去。 廚房里,冬暖故草草吃完了一頓晚飯正好從廚房里出來,還未跨出廚房的門檻,便瞧見了杵在廚房門前、整個人都攏在夜色里的司季夏。 冬暖故先是一怔,而后連忙上前握住司季夏的手,司季夏手心的冰涼嚇了她一跳,使得她一邊緊握他的手一邊抬手輕撫著他的臉頰擔憂著問道:“手怎么這么涼?平安怎么這個時辰回來?可是發生了什么事?孩子們呢?嗯?” 回答冬暖故的,不是司季夏的話,而是他一個緊緊的擁抱,緊得像是要將她擁進他的骨血里才甘心似的。 他一句話都未說,只是緊緊摟著冬暖故。 冬暖故更慌了,連忙也將手環上了司季夏的背,邊輕撫著他的背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慌不亂道:“怎么了平安?先與我說說可好?” 冬暖故的聲音很輕很柔,生怕嚇到司季夏似的。 司季夏還是沒有說話,反是將她摟得更緊。 下一瞬,冬暖故聽到了耳畔傳來一聲輕得不能再輕的抽泣聲,與此同時,她能清楚地感覺得到緊擁著她的這個男人渾身都在發著顫。 “平安……”冬暖故又驚又亂,輕撫著司季夏的背,她的聲音也在輕輕發著顫,“怎么哭了……?” “阿暖……”只聽司季夏一聲哽咽,極為艱難地喚了冬暖故一聲,卻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此刻,他只想這么緊緊摟著她而已,他不想說話,也說不出話。 屋子里桌案下的抽屜,他沒有合上,打開的柜門,他也沒有闔上。 阿暖……會知道的。 會知道的。 重重云霧已經散開,他找到了他自己,也找到了他的路。 他,是司季夏,也是燕平安。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