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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腹黑毒女神醫相公在線閱讀 - 第231節

第231節

    司季夏是搬得動,只不過是搬得吃力些,困難些,動作難看一些罷了。

    司季夏不知,李悔坐在下邊看著他吃力的獨手將那張沉重的輪椅搬下樓梯來時,他的心疼痛不已,多少次不忍心去看,可他又不舍別開眼,因為他想多看他幾眼,因為他再不抓緊時間多瞧瞧他,可能今日之后,他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這個孩子了。

    司季夏將輪椅搬到樓下來時,他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蒼白不已,呼吸有些急,卻又毫不介意地對李悔道:“抱歉讓大人久等了。”

    李悔還未來得及說什么,便見司季夏朝他傾身,將左手穿過他的右邊腋下,一邊道:“在下扶大人坐上輪椅,還煩大人用手撐一撐欄桿,在下一只手,多有不便。”

    怕司季夏吃力,李悔連忙將手撐到樓梯欄桿上,而后司季夏穩穩將他扶坐到了輪椅上。

    坐到輪椅上的一瞬間,李悔很是落寞,失神地看著自己不能動彈的雙腿,心中千百般苦澀的滋味。

    他為何什么殘廢不好,偏偏要在這種時候變得殘廢?

    他不僅什么都沒有為這孩子做過,竟還要這個孩子來伺候他!

    他,他……這樣的他,連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心中有著這般的苦澀自責,李悔不知不覺間將雙手收緊,緊緊捏著自己的雙膝,好似只要他多用力一點,他的雙腿就能重新站起來似的。

    像是知道李悔心中所想似的,只聽司季夏聲音悠悠緩緩道:“大人,活著總比死了好,在下雖然一介殘廢,可在下還是想活下去。”

    李悔渾身僵住,連忙解釋道:“李某絕無嘲笑阿季小兄弟之意!”

    “在下知道。”司季夏淡淡一笑,繞到了輪椅后,抬手握上了椅背上的其中一只把手,問道,“在下推大人一把,大人可介意?”

    “當然……不介意……”一個“當然”是緊張激動又喜悅的,而一個“不介意”卻是充滿了深深的愧疚,“李某怎會介意……”

    司季夏沒有再說話,推著李悔離開了樓閣,轉身往后邊院子的廚房去。

    直至確定司季夏與李悔離開了,冬暖故這才從屋里走出來,目光柔和地看著樓梯方向,一瞧便是瞧上許久。

    小東還是在睡,他什么都沒有感覺到。

    而李悔口上雖說是幫忙,可到了廚房,他卻是什么忙都幫不上,他不能蹲下,是以不能燒柴,他不能走動,是以不能提水,他不能站起來,是以不便靠近灶臺。

    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己很多余。

    就在這時,司季夏手拿著一只小竹筐朝李悔走了過來,語氣依舊是客客氣氣的問道:“大人可會剝花生?”

    李悔失笑,微微點頭,“剝花生自然還是會的。”

    “那可否請大人幫忙剝一剝這筐子的花生?”司季夏說完,將手中的小竹筐放到了李悔腿上。

    小竹筐里,裝著的是小半筐的花生,花生個頭很大,且洗得干干凈凈,看起來竟煞是可愛。

    “哎,好,好。”李悔眼里有高興的光點在跳躍,司季夏面不改色,轉身兀自去忙了。

    廚房打掃得很干凈,早已沒有了冬暖故那日造成的狼藉。

    今日的食案上多了許多食材,有新鮮的青菜,還有新鮮的骨頭,每一樣都整整齊齊地擺在那兒,看得出是有人有心為之,應當是府里的大廚房早上去采買的時候分的一小部分過來。

    司季夏抬手別開面前一只小布袋的口子,發現里面裝著的是小米,再看看,灶臺上擺著的陶罐子里有紅糖,不由笑了笑,而后將今晨早飯需要用到的食材一一選出來整齊地放到一旁后,先從水缸里舀了三四瓢水倒進燉在灶膛上的鐵鍋里,蓋上鍋蓋,而后才蹲到灶臺前生火。

    灶臺前整整齊齊地堆著干柴,司季夏在蹲下身前習慣性地先將右手的衣袖輕輕打上一個結以免蹲下來時袖口會掃到地,而后才拿過柴禾來生火。

    李悔手里拿著一顆花生,卻遲遲沒有捏下,而一直是定定怔怔地看著司季夏,司季夏走到食案前,他的目光就隨著司季夏到食案前,司季夏蹲下身來燒菜,他的目光也就隨著他往下移,一時間竟是忘了他手上還有剝花生的活要做。

    待到司季夏生好了火,站起身拿起那些需要清洗的食材要從廚房里走出來到院子里的井邊清洗時,李悔才發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低下頭,用力捏著手里的花生。

    司季夏從他身邊經過,只是靜靜看他一眼,未有說話,跨出了門檻。

    李悔立刻急急忙忙剝花生。

    司季夏清洗好食材重新回到廚房時,李悔剝好了一小半的花生,因為沒有其他的器具來盛,他便將剝好的花生一并放在竹筐里。

    只見每一顆花生都極為飽滿,且每一顆都沒有被剝壞捏壞,可見這剝花生的人的用心。

    司季夏還是沒有說話,李悔也沒有抬頭。

    這個晨間,很安靜。

    廚房里漸漸飄出誘人的食物的香味,讓坐在廚房里遲遲不愿離開的李悔漸漸覺得有些餓了。

    李悔不知自己在廚房里坐了多久,他只知,他所見到的這個孩子對于這庖廚里的事情,都極為熟練,顯然他是做慣了這些事情的,他也只知,這個菡萏別院里的其他人像是故意給他這個機會,給他這個可以與這個孩子獨處一回的機會似的。

    這就夠了,這就足夠了。

    “在下為內子煮了些小米紅糖粥,想來大人當是餓了,若大人不嫌棄的話,可要嘗一嘗?”司季夏站在灶臺前,用長柄的勺子輕攪著面前鍋里的小米粥,平淡地問李悔道。

    鍋里的小米粥煮的頗多,依冬暖故的平日里的食量來看,這一鍋小米粥她必然吃不完,而司季夏不可能不知曉冬暖故的食量,他好像就是特意多煮了些似的。

    李悔聽到司季夏這么一問,又是難免地怔怔,依舊是難免的緊張,有些小心地問道:“李某可以嘗一嘗阿季小兄弟的廚藝?”

    “清淡小粥,大人若是不嫌棄,在下可給大人盛一碗。”司季夏的語氣還是平平淡淡。

    李悔卻頗顯激動,“那李某便先多謝阿季小兄弟了,多謝。”

    司季夏將長柄勺子擱在鍋里,走到一旁的櫥柜前拿出了一只碗壁上點畫著荷花的白瓷碗,舀了大半碗小米粥后走到了李悔面前來,將其遞給李悔。

    李悔雙手顫巍巍地接過,只聽司季夏道:“大人稍等。”

    李悔有不解,隨之只見司季夏拿了一只湯匙來給他,親手擱到他的碗里,補充道:“倒是忘了湯匙了。”

    司季夏說完,轉身收拾食案去了。

    李悔捧著瓷碗,卻是遲遲沒有拿起湯匙,還是盯著司季夏的背影,問:“阿季小兄弟不吃些嗎?”

    “在下等內子起身后再與她一起吃。”司季夏說完,頓了頓又接著道,“大人吃便好,無需理會在下。”

    “那……李某便不客氣了。”

    少頃,李悔才垂眸看向自己手里捧著的小米粥,聞著那清甜的紅糖香味,抬起沉重的手,用湯匙舀了一勺,邊抬手邊躬下脖子,將粥送進了嘴里。

    粥很香,也很甜,從碗里冒出來的熱騰騰的水氣讓李悔的眼睛有些迷蒙,然后他慢慢地將碗里的小米粥吃干凈,竟是吃得一粒都未剩下。

    李悔只專注著吃他碗里的小米粥,沒有發現司季夏不知何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正轉過身定定看著他。

    待到司季夏收拾完了,李悔也正好吃完了,灶臺上另一口鍋子正騰騰騰地往上沖冒著水氣,燉的是一鍋骨頭花生湯。

    司季夏沒有理會那一鍋正咕咚咕咚鼓泡的骨頭湯,而后走到了李悔面前來,接過他已經吃得干干凈凈的碗,在見到那碗里竟是一粒小米都未剩下時,司季夏的眼眸微微一動,只聽他客氣道:“大人面色不佳,還是早些回去歇歇為好,內子怕是快要醒來,在下不便送大人回竹林別院,在下替大人把大人的侍從找來。”

    司季夏將從李悔手里拿過的碗放到水缸上放著的木盆里,說完話后朝李悔微微頷了頷首,就要從他面前經過出廚房去,卻是被李悔叫住。

    “阿季小兄弟,稍等一等!”像是極為不舍司季夏離開似的,李悔的語氣聽起來很是急切,竟還是想要抬手抓住他的手腕。

    司季夏停下腳步,李悔的手沒有碰到司季夏,在司季夏停下腳步的那一瞬間連忙縮回了手。

    只見李悔一瞬不瞬地看著司季夏,緊張不安道:“李某……李某能否再瞧一瞧阿季小兄弟脖子上掛著的那塊墨玉佩?”

    司季夏身體微僵,少頃才緩緩轉身面對著李悔站著,卻是平靜地看著他。

    司季夏神色平靜,李悔卻緊張地手心里都沁出了薄汗,將椅把抓得緊緊的,聲音微顫著再次問道:“可否?”

    司季夏默了默,再微微點了點頭,抬手,摸向自己胸前交疊的衣襟后,將貼著他胸膛的那塊墨玉佩取了出來。

    即便是再熟悉不過的一件東西,當李悔瞧見的時候,他本已做好足夠準備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猛地一縮。

    可他不能再在這個孩子面前表露出異樣的神色,他必須……表現得足夠冷靜。

    “大人。”可這一回,李悔讓自己表現得足夠冷靜了,不冷靜的,反是司季夏了,只見他手里一直捏著那塊玉佩遲遲沒有松手,微垂的眼瞼下,視線不知是看向手里的墨玉佩,還是看向李悔,聲音低低地問道,“大人若是識得這塊墨玉佩,可否告知在下這塊玉佩意義何在?抑或可否告知在下……與這塊玉佩有關的人,何在?”

    司季夏的手忽然間顫抖得有些厲害,“在下從南蜀國來到云城,只是為了這一件事而已,大人若是知曉,還請大人相告之。”

    司季夏說完,朝李悔深深躬下了身,而他這一躬身,久久都沒有直起背,好像李悔不回答,他就一直這么躬著身似的。

    “阿季小兄弟……坐了說話如何?”李悔慈愛又心疼地看著司季夏,很想抬手再碰碰他,可此刻他醒著,他便再沒有這個勇氣。

    司季夏沒有動。

    李悔也不再強求,只將雙手從椅把上拿下,交握在身前,漸漸握緊,看著垂在司季夏身前的墨玉佩,悠悠緩緩道:“這塊墨玉佩,是你的生身母親的,你的母親,姓段,名婉瑩,是南蜀國東陵侯府的嫡長女。”

    “二十二年前,你的母親在東陵的綠水湖畔遇見了一個來自北霜國的年輕男子,男子名叫……燕蘇。”

    說到“燕蘇”這兩個字時,李悔的眸子里流轉著nongnong沉沉的哀傷。

    司季夏渾身一震,卻又忽聽得李悔溫和淺笑道:“阿季小兄弟還是坐下吧,你這般站著,李某可有些說不出來了。”

    司季夏這才慢慢直起身,走到桌邊,拉過一張長凳,與李悔距離不遠也不近地坐著。

    李悔沒有強求他非要坐到他身邊來不可,只是慈愛地看著他微微笑了笑,又轉回了頭來,目光卻不知是看向何處,接著道:“你脖子上掛著的那塊墨玉佩的背面刻著的圖案,便是這個意思了,也是出自燕蘇之手,是當年你的母親嚷著燕蘇非要在這塊玉佩上刻上的。”

    “可你的母親終究是有了婚約的人,對方是你們南蜀國的羿王爺,可你母親不想嫁,終是選擇拋棄所擁有的一切與燕蘇私奔。”

    “后來,他們回到了北霜國來,再然后,你的母親便懷了你。”

    “二十一年前,北霜國有過一次大動亂,丞相李放欲謀朝篡位,這個事情,李某想,阿季小兄弟就算不清楚也當是聽說過的,而燕蘇,正是這個丞相李放的門客,然后呢,想來阿季小兄弟也能想得到發生了什么,連丞相李放都被殺了,更何況一個小小門客?”

    “再然后,就是燕蘇沒有保護好他的妻子,于那一場持續了整整三個月的動亂中,與其妻子失散了,任他如何找,都找不到,哪怕一絲一毫的線索都沒有。”

    說到這兒,李悔將自己交握的雙手捏握得指骨泛白,眸子有些無神,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讓身子顫抖,不讓聲音語氣聽起來有太大的變化。

    司季夏坐在一旁聽著,也將手漸漸握緊。

    他在等,等李悔接著往下說。

    李悔沉默了片刻,才又緩慢地繼續道:“在那場動亂開始的九個月后,在燕蘇以為再也找不到你的母親的時候,她回來了。”

    “可她回來的時候……已經活不長了,因為她在躲避追殺時不慎跌下山崖,靠著崖底的草藥度過了整整兩個月才被前往采藥的藥農所救,而她被藥農所救之后,被藥農請來替她看診的大夫說服食各種藥草過甚,體內積毒,命不久矣。”

    “她告訴燕蘇她快要死了,她撐著這最后一口氣回到他面前來,只是為了要報仇,她恨燕蘇,恨燕蘇沒有找她,恨燕蘇說過那般愛她卻又放棄了他,然后將一把匕首狠狠刺進了燕蘇的心口。”

    “她是對燕蘇愛之入骨,所以恨之入骨。”

    “那一日的她,已然被愛恨逼瘋,再也聽不進燕蘇的一句解釋,只想著要他死,要他陪她一起死,她已是……愛到了絕望,絕望成瘋。”

    “時至今日,李某依舊清楚地記得她那絕望到撕心裂肺的笑聲和哭聲。”

    “而燕蘇,明明可以躲開她的攻擊,可他沒有,她要他陪著她死,他便陪她一起死。”

    “直至你的母親即將閉眼的最后一刻,她才笑得凄厲地對燕蘇說,她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司季夏的呼吸近乎停滯,唇色發白,微微嚅顫著,似是要說什么,或是要問什么。

    李悔依舊不看他。

    ------題外話------

    燕蘇的故事可不僅此而已,只是他不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阿季,爹很痛苦啊~

    叔明天盡量在早上更新,盡量,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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