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掉進水里的人已經(jīng)失去意識,只是手腳在胡亂撲騰著。池奕托起她,運用自己在現(xiàn)代的游泳技術,一直將她送到岸邊,和楊順合力把此人弄上了岸。 池奕自己也爬出水,顧不得腿上的疼痛,先用他那點可憐的急救知識,把婉嬪的頭擺到合適的位置。正在研究人工呼吸怎么cao作,卻見她咳嗽兩聲,睜開了眼。 還好救得及時,沒讓她嗆太多水。池奕放下心來,朝她笑了笑,“你還好吧?” 婉嬪沒理他,臉上的水都來不及擦,就先伸手往頭上摸。 “我的發(fā)簪呢?!”她一張漂亮的臉蛋突然像快哭了似的,轉頭往池水里看,“是不是掉進去了?還能找出來嗎?” 池奕皺眉,“我說婉嬪娘娘,你剛剛被人推進水里嗆個半死,醒來第一件事居然是找發(fā)簪?你的發(fā)簪能值多少錢?” 婉嬪直接就哭出來了,“嗚嗚,那可是御賜的發(fā)簪……肯定是你救我的時候弄掉的,你得賠我!” 遇上這么個碰瓷的,池奕打算趕緊撤,卻聽見她在那哭:“我哥哥為國賣命那么多年,都沒得一件御賜之物。只我有這么一個發(fā)簪,就今天戴了一次……” 剛邁出半只腳的池奕忽然停下,轉頭問:“為國賣命?你哥哥是誰?” “宣威將軍,姓徐。” 聽到這個頭銜,池奕雙眼放出亮光,婉嬪居然是徐檢的meimei! 拉攏對象的meimei,那可得好好伺候著。他連忙把婉嬪扶起來,“不就是一根發(fā)簪么?我賠給你就是了。” “我那可是御賜……” “我知道是御賜的。”池奕挑眉,信誓旦旦道,“救人救到底,你現(xiàn)在回去找個大夫檢查身體,我給你找發(fā)簪就是了。我叫池奕,過幾天你找我來要。” 婉嬪將信將疑地望著他,這時,兩個宮女終于找到了自己家落水的娘娘,拉著她一陣哭天搶地。池奕覺得這地方?jīng)]自己事了,擰了一把頭發(fā)里的水,坐上輪椅,才想起來腿上的傷口一直在疼。 楊順推著他往回走,擔憂道:“池公子怎么毫不顧忌自己身子啊!陛下要是知道您帶著傷跳進水里,奴才肯定要受責罰,到時候您可要為奴才說情……” 池奕一臉不屑,“我跳進水里是為了救他老婆,他感謝我還來不及,為什么要責罰?那個婉嬪肯定很受寵吧,這是招了誰嫉妒?” “方才推人那位是宋才人,這兩位娘娘陛下就沒見過幾次,都不見得能認出來,更別提受寵了。” 池奕不解,“那怎么還送了人家一個發(fā)簪?” “聽說是徐將軍之妹,陛下隨手賞賜的。” 池奕愈發(fā)不解,“我看剛才那姑娘長得不錯啊,陛下干嗎不見她?” “公子可千萬別多心,這些娘娘們都是陛下小時候,先太后給挑選的。她們進宮時陛下都沒去看一眼,封號位分也都是禮部擬的。您和她們是不一樣的……” 池奕無語,這人煩死了! 為了盡快給池奕找大夫,二人是趕回去的。但消息比他倆還快,進征懷宮的時候,門口已經(jīng)站著兩個太醫(yī)了。 池奕被推進里屋,果然看見賀戎川正臉色陰沉地坐在那里,通身上下穿著黑色,氣壓低得喘不過氣來。 楊順把池奕扶到榻上,給他擦身換衣裳,太醫(yī)看過他腿上傷處,向皇帝匯報:“傷口反復進水,局部積膿,需要內服外敷并行,決不能再沾水了。” 聽到太醫(yī)不善的語氣,池奕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兩個太醫(yī)一離開,賀戎川那利刃般的目光便射向他。 “不想要那條腿朕可以給你砍了,不必如此麻煩。” 不知為何,賀戎川說這些血腥暴力之事時,語氣常常很平淡,尤其是這次,平淡得有些刻意,似乎在努力壓抑什么情緒一樣。 但池奕從一進來就很莫名其妙,明明是自己冒險救他老婆,他不給自己頒個見義勇為獎章就算了,兇什么兇? 他忍下不安,把事情經(jīng)過給對方講了一遍,盡量平和地說:“那種情況,若我不去救,等別人趕到,婉嬪娘娘恐怕已經(jīng)昏迷了。陛下放心,她被送上岸后很快就醒了,沒什么大事……” “她沒事,你呢?!”壓抑的憤怒從牙縫中漏出來,“明知腿上有傷,還去碰池子里的臟水,你可知道,一處傷口沒處理妥當,能把你整個身子拖垮?你整日怕朕殺你,這時候不惜命了?” 聽到這里,池奕明白了,暴君不懂什么人道主義精神,根本無法理解自己為什么冒著傷口惡化的風險也要救人。和他爭下去沒有任何好處,池奕按一貫的做法,低頭道:“抱歉,是我的錯,給您添麻煩了。” 這辦法屢試不爽。賀戎川收斂怒氣轉身,隨手拿本書翻開,不發(fā)一言。 日頭漸漸跌下來,楊順拿了配好的敷料,過來幫池奕給傷口上藥。敷了之后不能動,池奕就安靜坐在榻上,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賀戎川瞥了他一眼。 其實他也能理解池奕為何冒險救人,只是莫名生出一股惱怒,非要罵他一頓不可。 若是往常,池奕能下地走動的時候,大概會蹭過來,自以為不為人知,也還他一頓罵吧。 想至此,賀戎川忽然起身,狀似無意走到那榻前,坐在池奕旁邊。他靠上軟墊,一雙黑眸深如幽潭,目光穿過眼前的人,落在未知的遠方。 而池奕只是垂下眸子,輕聲念著:“你又來找罵了?” “不想罵你了,沒意思。你當然不明白我為什么要救人,這兩天我也看出來了,你對周圍所有人都冷著臉,說出的所有話都是命令,沒有一句謝和一句關心。我懷疑你就是反社會人格,對人沒有感情,難怪會成為暴君。” 說到這里,池奕忽然抬起頭朝他笑,“對付你這種把所有人當工具來利用的人呢,就是要把你也當工具。以后你再罵我、罰我,我就想你是個沒有感情的工具人,和工具生什么氣啊。” 他往前湊了湊,近距離盯著賀戎川看了一會兒,伸手摸他的臉,嘆道:“可惜了,白長這么俊……” 賀戎川手臂忽地一動,打掉池奕那只手,然后倏然起身,回他自己的地方坐著,開始一杯杯地灌手邊的茶水。 他不是生性就喜辣的,不記得從幾歲開始,日子越過越壓抑,強烈的刺激性味道就成了排解情緒的方法。后來便漸漸養(yǎng)成習慣,在臥室里放一壺辣茶,像現(xiàn)在這般憤怒時,就灌上幾杯,不至于憋悶。 可今日的怒氣似乎極難平復,喝過茶剛感覺好一些,靜坐片刻,池奕方才那幾句話便又跳出來,重新在他心頭燃起怒火。 過了許久,他望向榻上,池奕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睡下了。賀戎川緩緩走過去,掀開床簾,立在榻邊盯著他,靜靜看了好一會兒。 而后突然伸出手,掐住池奕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