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

    唐韻已經揚著下巴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邊上一眾人越發安靜。

    眼看掛著工作牌一個男生到了近前，程思琪抬眼看過去，男生已經直接開口道：“打擾了。導演說請大家移步進宴會廳里面等。”

    “什么意思？”坐在最邊上的葉雪快語道。

    “就是每個人表演的時候，其他人可以旁觀。”工作人員解釋完，禮貌地笑了笑，繼續道，“里面邊上有椅子，坐著等就好，助理和經紀人可以不必跟進去。”

    “這……”等著的幾個人還想說話，閉目養神的唐韻已經睜開眼睛來，直接往宴會廳里面去。

    大男生欠身笑了笑。

    其他幾人也收了話，神色古怪地站起身來，進了宴會廳。

    程思琪落在后面，將包遞給了榮晴，笑著道：“那你們就不進去了，等著我就好。”

    “好好表現。”榮晴握拳說了一句。

    “我會的。”程思琪點頭笑了笑，進了宴會廳。

    宴會廳非常寬敞，為了試鏡方便，正中間留了頗大一塊場地，場地一側和兩個角落里都架著攝像機。

    最后面和宴會廳一側留了些椅子，眼看著前面幾個人都坐在了側邊，程思琪也抬步過去，選了個位子坐下。

    眼看著六人就位，最前面中間的卓航清清嗓子道：“《青蛇》女主角試鏡一共分為兩輪，每一*家的表演題目也都是一樣的。提前準備十分鐘，按著座位順序，從左到右，依次表演，隨時淘汰，誰有問題也可以隨時提出來。”

    “卓導？”

    他話音落地，剛才緊跟著唐韻第二個進來的劉子瓊已經笑著開口道，“您說從左到右，是從唐韻姐開始的意思吧。”

    六個人先后進門，唐韻最先，程思琪最后。

    卓航坐在她們側邊，這樣說話，自然會引起異議。

    他當然是偏向程思琪一些，任誰也知道，表演上有個先入為主的印象，六個人表演同一個場景，越往后，自然越吃虧。

    畢竟，后面的要勝過前面的，必須明顯超越前面的，而前面的已經表現過的，后面再繼續照搬，明顯就沒什么新意，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他說從左到右，自然是按照她們坐著的順序排列，想著讓程思琪先表現。

    可此刻，劉子瓊問出這么一句話，他再說程思琪開始，就明顯有所偏向了，還真是不好辦。

    卓航的目光落在含笑問話的劉子瓊身上，沒怎么遲疑，直接道：“當然。按著先后順序，從唐韻先開始。”

    他話音落地，有些遺憾地看了眼程思琪，坐著等候的幾個人卻明顯松了一口氣。

    無論怎么說，唐韻原本就是演技派，先后表演都無所謂。

    程思琪不一樣，她是新人，和卓航等人關系又好，第一個表現雖說準備時間短一些，可發揮空間大。

    很微妙的，幾個人都不同程度的希望她被ps掉。

    目光在幾人臉上游離一圈，前面坐著的瘦高女人喟嘆道：“好些日子沒見識到這些，還有些不太習慣。”

    “這個圈子一直這樣。”江遠一只手摩挲著邊上的水瓶，“很正常。”

    “但愿你這學生不會讓人失望。”瘦高女人聲音低低地說了一句。

    “她也沒有那么差。”江遠道。

    抬眸遠遠瞥了程思琪一眼，眼看著她已經拿到了題目，江遠收回視線。

    與此同時－－

    程思琪看著手中紙條上一句話：“人家沒有腳嘛。”

    很明顯，一會眾人要表演的第一個場景，是巫靈王帶著青蘿第一次上集市，兩人對話的一個場景。

    彼時，青蘿應該是怎么樣的？

    天真調皮，活潑好動，還有點貪吃……

    程思琪抿著唇，苦思冥想。

    沒一會，耳邊便傳來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唐韻到了場地中間靠前的位置站定，笑笑道：“卓導好，王導好，江編好，沈編好。”

    劇組試鏡來了四個評委，除了卓航之外，絡腮胡子的王京是《舊城戀愛》導演，跟著純屬湊熱鬧，江遠和沈小小都是《青蛇》編劇，在圈子里也都名聲斐然，唐韻全部認識，自然是一一問好。

    實際上，她比這四人也小不了多少，姿態謙和已經算非常難得。

    “開始嗎？”沈小小個子高，一只手托腮，笑著問了一句。

    “嗯。”唐韻略微笑一下，請求道，“能請江編幫大家搭一下戲嗎？據我所知，江編好像是傳媒大學表演科班出身。”

    她語調溫和，話音落地，宴會廳一眾人俱是一愣。

    等著面試的幾個人感激她，畢竟，有個人搭戲可發揮的余地明顯大一些，前面坐著的卓航也登時興味盎然起來。

    除了江遠。

    江遠抬眸看著她，婉拒：“我從來沒拍過戲。”

    “您站著不動都行。”唐韻淡笑著，聲音溫和，爭取道。

    “去吧去吧。”卓航笑著推了推邊上的江遠，“你就當自己是一塊木頭樁，當個道具能怎么樣。”

    江遠側頭睨了他一眼，卓航一本正經繼續道：“不是哥們不想去。關鍵我們三個男人就你是表演專業出身啊，再關鍵，這場內也沒人有你這么高顏值，配戲不夠賞心悅目嘛。”

    他落井下石地催促了兩句，江遠自然沒法推脫，被趕鴨子上架了。

    這一出意外讓宴會廳緊張的氣氛淡去一些，饒是程思琪，都覺得意外，饒有興趣地抬眸看了過去。

    十月底，江遠沿襲一貫風格，穿著筆挺的黑色定制西裝，站著不動，還的確挺像一根木頭樁。

    不過，即便是木頭，也是俊朗筆直一根木頭。

    可他當然不可能做木頭，站原地略微想了想，朝唐韻道：“按劇本情境，正常演吧。”

    唐韻當然求之不得，抿唇點點頭，神色倨傲。

    她出道有些年頭，在圈內頗有資歷，自然有把握請動江遠。

    自信，也是戰術的一種，在表演之前，就讓其他幾人意識到她的實力，從而增添一些緊張情緒，同時，又打心眼里對她心存感謝，意識到和她之間的差距。

    總歸，出道至今十年有余，她已經習慣了無時無刻、不動聲色、以各種手段讓競爭對手和搭戲女演員感覺到壓力。

    此刻，江遠在左側，她緊隨其后，置身于江遠右手邊。

    卓航象征性地喊了一聲“a”，兩個人便抬步開始往前走，江遠眼眸含笑，不時回頭看她一眼，唐韻則是微微扭腰，姿態妖嬈。

    坐在不遠處看著，程思琪狠狠愣了一下。

    她看到了一個和以往全然不同的江遠，甚至，因為兩人差異太大，她甚至覺得，江遠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兄弟。

    她印象里的江教授，嚴謹工整、清俊端正、內斂沉穩、從容不迫。

    可眼前和唐韻搭戲的這個江遠呢？

    她依舊是往常那樣一身筆挺的西裝，可整個人的感覺都因為走路的步態和不經意間表現出的表情而發生變化。

    步伐沒有平時的沉穩，基本上走兩步就微微停下，回過頭瞅一眼身側的人兒，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可側身轉頭每個動作都有翩然舒緩之態。

    像公子。

    就像電視書籍里，那些翩翩如玉的俊秀公子。

    他眉眼周正，平素總顯得冷峻客套，可眼下，轉身之際微微揚眉，眉梢、眼尾、唇角，都能極其自然的微微揚起，喜愛愉悅溢于言表。

    他看上去很年輕，整個人看上去，就好像懵懂動情的少年郎。

    “他怎么不演戲啊，真可惜。”程思琪邊上坐著橙光的一線演員田慧，剛才因為多看了眼程思琪，進來的也稍晚，目光落在江遠身上，疑惑嘆息。

    “說是覺得做演員作息不穩定。”程思琪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一句。

    “唉。”田慧看了她一眼，突然打開了話匣子，神色遺憾道，“說起來江編高我三屆，當時我剛進學校那會，每個老師上課都習慣性說起他，他可是傳媒大學好幾屆學生眼里的男神學長。”

    “后來是男神教授。”程思琪忍俊不禁，“現在我們班上還有許多女生對他念念不忘呢。”

    “蔓菁真是走了狗屎運。”田慧撅著嘴突然說了一句。

    程思琪看著她，一臉愕然，想笑，生生忍住。

    田慧似乎也自知失言，聳著肩膀笑一下，轉過身去，只明顯撅著的唇角還是可以讓人感受到她對蔓菁的極度不滿。

    程思琪彎彎唇角，重新朝正表演的兩個人看了過去，

    唐韻穿著高跟鞋，許是為了表演“蛇”這樣一個形態，她穿了一件銀白色的緊身包臀裙，走起路來姿態婀娜，又極慢，肩膀始終微微往后側著，顯得有氣無力，就好像忍受不住直射的陽光般，蔫著。

    程思琪突然想到，按著劇本里的時間，巫靈王第一次帶青蘿上集市，正是初夏。

    青蘿久居湖底、森林，曬著太陽，自然酷熱難當。

    她正想著，唐韻抬手擦了一下汗水。

    她抬手的姿態也是軟綿綿，有氣無力，將蛇軟弱無力的體態表現得淋漓盡致。

    “好熱。”她看著身側的江遠，給自己添了一句臺詞。

    “前面有好吃的糕點。”江遠看著她，眉眼彎彎，極其自然地接了一句。

    唐韻登時扭起來，眼眸發亮，s型一路往前。

    “好好走路。”江遠看著她，微微抿著唇角，流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語調帶著輕微的斥責，眼睛里卻滿是陽光。

    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十分到位。

    “人家沒有腳嘛。”唐韻停了步子，有氣無力地靠著他，仰頭說了一句，天真嬌憨風情盡顯。

    “卡。”卓航眼看著江遠微微蹙眉，連忙笑著叫停。

    江遠松了一口氣，笑著要回到座位。

    他身后，劉子瓊連忙開口道：“還有我呢。”

    江遠微微停步看過去，劉子瓊似乎才察覺她喊得突兀了一些，笑道：“剛才唐韻姐說，您給我們所有人搭一下戲的。”

    江遠愣了一下，停住腳步，站在原地。

    先表演完的唐韻收獲了幾個點頭微笑，重新回到了椅子上。

    她將身子軟、姿態妖嬈、神態天真嬌憨這幾個方面都表演的很到位，尤其，又結合劇本考慮到天氣因素，也在江遠的提點下表示出對食物的喜愛，連她自己都覺得挺滿意。

    其他人就算同樣表現這幾點，也有點落了下風。

    唐韻心滿意足，看著起身朝江遠走去的劉子瓊，心里無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