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余沒看煙花，一直看著她。

    “是物業放的嗎？可真好。”遲箏箏激動著，這煙花從十一點五十就開始放著，滿天都是，一直沒停。

    看著看著，她就發現不對了。

    “咦？怎么像是圍著我們房子的？”

    隨即，她的視線猛地看向聞余，瞪大眼睛，煙花聲很大，她是靠喊著的——

    “聞余，煙花是你放的呀！”

    “嗯。”聞余輕聲應了，點了點頭。

    她提過一次，他就記了下來。

    遲箏箏又是甜蜜又是感動，一直看著聞余。

    此刻，聞余眼中滿是寵溺，那雙深邃的眼眸在煙花的映照下，讓人想是要沉溺進去。

    來到這個世界馬上就要一整年了，這一年中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但無疑，因為聞余的存在，她的回憶都是甜蜜的。

    上天讓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是她最大的幸運。

    十二點一到。

    天上的煙花變了樣子，在炸開之后，便是絢麗的字跡——

    【箏箏 我愛你余】

    遲箏箏看著這樣的字跡，微微一愣。

    ——煙花表白一點也不浪漫！

    ——十年前的偶像劇了！

    ——好土的表白，也只有聞余這樣沒戀愛過的男人能夠想得出來！

    ——但她就是眼眶紅了起來，心臟跳動失衡，只有歡喜。

    他這樣內斂又不浪漫的人，用這樣的方式，將愛她寫在天上，讓所有人都能看見，便是將他那顆真摯的心拿出來給她看。

    她紅著眼睛又看向聞余，而聞余，在她的視線下，緩緩彎腰，單膝跪地。

    遲箏箏一怔。

    他仰著頭看她，她的眼睛里面是天上的煙花，那絢麗的色彩好像開在了她的眼底，讓他心口直顫。

    “遲箏箏，有你在身邊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比我擁有的一切都更加重要，你讓我知道什么是愛，什么是歡喜，什么是滿足，什么是占有。”聞余聲音都在顫抖。

    遲箏箏捂著胸口，大腦一片空白，心跳幾乎快要停滯。

    ——她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因為你，我有了很多沒有過的情緒，我以前并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也不知道歸屬在哪里。但有了你，我便有了歸屬。你說過，以后每一個新年我們都一起過。”

    他的聲音顫抖更加明顯，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所以，遲箏箏，你愿意嫁給我嗎？”

    戒指從兜里拿了出來，被他舉在手上。

    天空下起了白雪，明明嚴寒的冬季，他的手心卻被汗漬浸濕。

    遲箏箏眼前起了白霧，一片片雪花落在聞余的身上，也落在她的身上，他堅定地跪在她的面前，緊張地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就落了眼淚下來。

    來到這個世界近一年的時間，她見證了面前這個男人從冰冷冷沒什么情緒，變成現在這個會緊張、會害怕、會笑、會開心的人。

    這個世界的原有軌跡已經改變，她無比相信這個人對她的愛。

    ——無cp文的男主不是沒有心。

    如果這樣的愛都不能讓她放心，遲箏箏想，那就再也沒有什么能夠讓人放心的了。

    她愿意嫁給他嗎？

    遲箏箏心中早有答案，從未懷疑。

    見她不說話，聞余緊張道：“箏箏，你要是還不想結婚的話，沒關系，我等你，明年的跨年，我還向你求婚。”

    每年如此，知道她愿意為止。

    遲箏箏滿臉淚水，雪花紛紛揚揚都變得溫暖。

    她聲音哽咽：“聞余，你會一輩子對我好嗎？”

    “會！”他堅定道。

    “如果我傷心怎么辦？”

    “我的錯，我會哄你開心。”

    “如果別人欺負我怎么辦？”

    “沒人能夠欺負你，我也不行。”

    “那如果我老了，丑了，你會變心嗎？”

    “不會。”

    他聲音顫抖：“箏箏，我永遠不會變心，我的心就是你。”

    如果沒有遲箏箏，聞余知道，他的心里永遠都不會有別人，甚至——他沒有心。

    是遲箏箏給他筑了一顆心，又給他暖了這顆心，這顆心都是遲箏箏，怎么可能會變心？

    遲箏箏止不住哭了起來。

    聞余慌了：“箏箏，你不要哭，你不要哭。”

    “聞余……”遲箏箏哭著喊他的名字，而后道：“我也好愛你，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

    “箏箏。”聞余頓住。

    仿佛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么，聞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我愿意……聞余，我愿意嫁……”聲音戛然而止。

    遲箏箏眼前一黑，這次和之前不一樣，之前是短暫的一黑，這一次，她徹底沉入黑暗，身體一軟，便往地上倒去。

    聞余魂驚魄惕，伸手接住她，發指眥裂吼道——

    “箏箏！！”

    -

    這個新年很快樂，哪怕去了一趟遲家，聞余依舊覺得很快樂。

    他和遲箏箏一起裝扮家里，一起買菜，一起包餃子，一起“走親戚”，也一起守歲，他還向她求婚，而她，顯然愿意嫁給他。

    這是他認真過得第一個新年。

    這一天，本該是他人生中重要的一個時刻——他正式向深愛的人求婚。

    他本以為，這將是他最快樂的一個新年。

    然而，這一天，也成為聞余最痛苦的一天，每每想起就膽裂魂飛，遍體生寒。

    哪怕是很多年以后，他仍然對這一天只字不提，緘口不言。

    甚至很多時候，聞余也想不起來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也想不到自己到底是怎么抱著遲箏箏，趕往醫院的。

    他一閉上眼，就只記得一個畫面——白。

    白茫茫的大雪，遲箏箏蒼白的臉。

    無論他怎么叫她，無論他說什么，做什么，她都毫無反應。

    到了醫院以后，他像是一個木偶，空白著大腦，木愣愣守在急癥室外面。

    他曾經以為，自己理智到了極致，便是任何時候，也能夠冷靜的思考問題，便是性命攸關，也能保持冷靜。

    但實際上，涉及到遲箏箏，他像是丟了大腦，只有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好像是一瞬間，也好像是一輩子，他像是魂魄離體一般，看著急癥室門打開，自己倉皇失措地拉著醫生，顫抖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很著急，他想看遲箏箏怎么樣了，想問醫生她醒來沒有？

    但他的那具身體，就那么僵硬地拉著醫生，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醫生說：“未知病因，病人昏迷不醒。”

    聞余看見遲箏箏還躺在病床上，蒼白著臉，像是沒了氣息，又像是睡著一般，對他呼喚毫無反應。

    那張精致好看的臉上，沒有笑容，只剩蒼白，那雙讓他心醉的眼睛，緊緊閉著。

    聞余幾乎崩潰，他努力撐著墻，顫抖著打出一個又一個電話。

    很快，鄭葉趕來，代替聞余主持大局。

    -

    那天是大年初一，是新的一年開始的第一天。

    ——也是聞余期待中生活開始的一天。

    然而實際上，那天他一直生活在兵荒馬亂中，只知道握著遲箏箏的手，跟著她去往一個又一個檢查室里面。

    醫生和護士不讓他進去，但他不同意，死死抓著遲箏箏的手不放開。

    他很害怕自己一旦松開，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大年初一，一個又一個專家被接了過來。

    ——未知病因，昏迷不醒。

    大年初二，專家們會診之后，確定病人昏迷是腦部神經原因造成。

    同時，私人飛機從國外接來一個又一個專家，病房幾乎站滿專家。

    大年初三，確定病因。

    ——遲箏箏因為大腦神經損傷，成了植物人，生命機能開始下降。

    事實上，她的腦部問題應該是在十一個月零十天之前，因為那場成了植物人的車禍造就的，在那之后，她沒再受過傷。

    專家們說，按理來說，那場車禍之后，她腦部損傷成了植物人，腦部問題并沒有得到解決，醒來的可能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