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翌日天剛亮, 舜安顏便起身上朝去了。 溫憲閉眼聽見動靜,一刻也沒耽擱,命丫頭簡單收拾了一下。 額駙前腳剛走, 她后腳便上了馬車。 坐在馬車里搖搖晃晃, 她瞇著眼睛假寐。 等宮女把準備好的早膳端給她, 也只是隨意嘗了嘗,便擱了碗筷, 沒什么興致般瞥頭看窗外。 額駙出門早, 估計也沒用早膳。 那傻子下了朝,大概真會替她去尋荷包, 說不定還會去四哥府上。 想到昨日那頓爭吵,挨打的那半張臉,還有些隱隱作痛。 小宮女見她興致不高, 忙說些高興的話,寬慰她。 “公主今兒真好看, 清新又雅致,若是額駙見了, 保準將您當成仙女似的。” 溫憲勉強扯了嘴角笑笑。 她很少穿素色的衣裳, 久居深宮的時候,更愛濃烈的艷色, 就連簪的釵多是金釵。 何時用過玉蘭花樣兒的素簪。 四哥總說,額娘那兒有他在, 她只要安安生生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但她身在其中, 最是能切切實實感受到變化的一個。 于別人或許只是一支釵的差別, 于她卻是千差地別。 五公主又沉默下來,隨著皇宮越來越近,心跳也漸漸加快。 她盼著等會兒能尋回自己的荷包, 又盼著找不回來。 東西沒了,她就有借口不去做傷害旁人的事。 可若是東西真沒了,拿什么和那些人做籌碼? 心里思緒萬千,一會兒一個想法,她手上隨意捏著的帕子,不知不覺間被揉成了各種形狀。 聽宮女說到了,她一時竟不知該不該松口氣。 她松了松手指,將一團亂麻的絲帕隨意隔在馬車里。 重新換了一條平整的,才由宮女攙扶著下了馬車。 五公主盡量表現地和平時無異,一路上碰見宮女、侍衛們行禮,很是鎮定地點頭。 “公主,咱們來的這樣早,太子妃娘娘大概也才起身吧?” 小宮女不知為何公主這樣著急回宮,猶豫著開口。 “那咱們便在毓慶宮附近的小花園子賞會兒花就是,稍等片刻去也是一樣的。”五公主隨意應一句。 日頭漸漸高升,宮女才攙扶著溫憲一路走來,鼻尖微微有些冒汗。 她詫異于溫憲難得的平和,卻也悄悄松了口氣。 作為公主的貼身宮女,最是明白公主的情緒。 前些日子因著德嬪而有些歇斯底里的公主,整個兒像換了個人似的,讓她無來由地覺得慌亂。 如今這般,才是她們公主該有的模樣! 說句不好聽的。 其實公主已經嫁人了,宮中的是是非非本不和她相干,公主總歸是皇上的女兒,額駙根本就不敢慢待她。 溫憲果真沒有著急去找寧容,讓小宮女大松一口氣。 覺得主子這是想開了,再說話,臉上也帶了笑意。 “公主,太陽大起來了,咱們不若去那邊的亭子里待一會兒,賞賞花看看景什么的。正巧,亭子前面還有一小片的荷花池,這會兒荷花大概開全了吧?” 溫憲隨意點了點頭,果真進了涼亭。 涼亭修建的華美,四角都掛了宮燈,坐在里頭,不用往外去,就能遠遠瞧見毓慶宮門口的情形。 溫憲拿帕子擦著汗,心里卻在思索,昨夜和四哥發生爭執的位置...... “公主,您額上流了不少汗,要不要奴婢去御膳房替你拿些冰碗過來?” 真是剛要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溫憲正想找借口把人支開,這好丫頭竟自己尋的好差事。 她點了頭,很是散漫隨意地應了聲。 大宮女走了,其余的小宮女們并不知她脾性,不敢貿貿然靠近。 溫憲只說,想走到近處賞花看景,圖個清凈,并不許她們跟上來。 小宮女們團團對視,果然不再上前。 五公主往花叢里的步子有些急,循著昨日的記憶,把每一個可能去過的地方都來回檢查一遍。 她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手上汗津津的,卻冰涼一片。 找了三五處還沒有,整個人在“期望”“失望”間上下沉浮。 好在上天是真的眷顧她的。 竟然還真叫她在花叢底下,見到了昨日的那枚荷包。 溫憲一喜,連忙蹲下來,把荷包撿起來查看。 確實是粉紅色,牡丹圖案的荷包。 不管是用料,還是繡樣,都和她昨日帶出來那一枚一模一樣。 她背過身悄悄打開看一眼——里面白玉似的小瓷瓶子還在! 溫憲這下長長舒出一口氣,徹底放松下來。 小宮女提著食盒而來,她已經重新把荷包揣回了懷里,正往涼亭里走,臉上看不出半絲異色。 * 毓慶宮。 屋內悶熱,小孩子家家脾胃弱,又不好放過多冰盆。 索性早上還有些風,坐在廊下一陣陣的,倒也覺得涼爽。 寧容喊了奶嬤嬤抱了弘昭在廊下玩。 毓慶宮里有個兩個合抱才能抱得過來的合歡樹,六月里樹上開滿了紅白相間,如夢似幻的花。 風一吹起來,如柳絮一般在空中飛舞。 弘昭瞪圓了眼,拼命拿手去夠,若是叫他抓了一朵在手中,一準笑得牙床都能瞧見。 丹桂站在一旁,眼神看著小主子的方向,臉上表情卻有些沉重。 “娘娘,奴婢瞧了一眼,果真有人來尋。” 她悄悄抬眼看了寧容一眼,見她沒什么反應,又緊跟著道。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咱們昨日猜的——五公主。” 說到這個,丹桂不由捏捏拳頭。 枉費她們娘娘對五公主這樣好,回門時壓根沒人搭理她,娘娘為了叫她面上好看些,還給準備了一車禮。 結果,這人竟然是個白眼狼! 平日里言笑晏晏的,竟然在身上裝了毒藥。 想到昨日她還說什么,要找娘娘聊天的話,這玩意兒說是不想用在他們毓慶宮,恐怕都沒人相信! 要不是櫻桃通藥理,恐怕他們還真就中招了! “娘娘,要不要奴婢現在去通知太子爺?” 不止不許五公主進門,把人直接打出宮去才好。 當額娘的,放了壞人進來要抓他們小主子。 怎么當女兒,盡想著給他們毓慶宮下毒? 娘娘可是什么都沒對她們做過吧? 招誰惹誰了? 寧容淡淡開口。 “別急,既然知道對方是誰就好辦了,都說捉賊拿臟,若是不抓她個現行,恐怕連皇阿瑪也不會相信,五公主竟會做出這等事情來。由著她去,叫人守著,隨時準備把人摁住!” 反正昨日她已經讓櫻桃把藥給換了,五公主若是真要犯蠢,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寧容瞇了瞇眼,臉上的冷意一閃而逝。 娘娘的語氣明明很清淡,奶娘聽了一耳朵,不知為什么從心口感覺到一股涼意。 悄悄抬頭看了娘娘一眼,只見太子妃還是那般端莊溫和,但偶爾身上露出來的氣質,卻和太子像極了,叫人不敢輕易對視。 * 藥取回來了,溫憲揣在懷里,卻在猶豫要不要去毓慶宮....... 她有許多個讓自己進去的理由,卻也有不少是阻止她進去的。 溫憲捏了捏荷包,忽然想,這藥確實如那人說的,用了不過一刻鐘就會完好無損的醒來? 若是中藥的是太子、太子妃,又或者是弘昭三人中的任何一個。 不止毓慶宮會大亂,甚至整個皇宮都會大亂吧? 若是、若是那種藥的人......醒不來呢? 溫憲咬著唇瓣,手腳發涼,把下唇咬出一個深深的印子來,也一無所覺。 還是宮女瞧見了,一聲驚呼,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公主,別咬了,輕些。再咬就要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