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不過這酸筍,原也不是妾想出來的,是庶福晉腌制了不少,順道也給妾送了些。” “哦?她倒是個妙人。” 寧容也想起前幾次見吳氏的情形,對吳氏感官極好。 吳氏平日里看著憨厚,實則心思靈巧。 雖被困于后院,倒也自得其樂。 用罷飯,六公主便提出了告辭。 這回寧容沒再留她,只道,“改明兒你還來,回頭咱們幾個一塊兒吃鍋子,把吳氏也叫上,說不得她那里有什么調制醬料的秘訣呢!” “那敢情好,暖鍋正是要人多才好吃,小六便先謝過二嫂了。” 六公主福一福,系好披風,往外去。 寧容喊了丹桂,“你親自去送,打了傘遮擋嚴實了,可不許叫六公主著了風。” “是,奴婢省得。” 丹桂福一福,便下去了。 偌大的花廳,瞬間空蕩下來。只余寧容和秋氏兩人。 秋氏再傻也明白太子妃有事要說,定還是為了小格格的事。 她緊張得直摳帕子,生怕太子妃問責。 緊低著頭,不敢去看寧容的臉色。 寧容掃她一眼,一雙杏眼彎成月芽,“你這樣緊張做什么?難道我還會吃了你?” “娘娘自是不會,是妾明白自己做錯了事......” 秋氏老老實實道。 “我把她們都喊了出去,不是為了怪你。” “吉蘭這樣,確實有你疏忽的緣故,但也不乏有她自己性格的原因......” 寧容是真挺喜歡小孩子的,吉蘭是個小女孩,長得軟萌萌的,盯著人的時候,直叫人的心都化了。 越是喜歡,她越是不能放縱這孩子這般下去。 往后再長歪了,嫁了人,她的苦頭且還在后面呢。 “也是我忽略你這邊,把孩子交給你,便過問少了。” “這孩子不滿,其實還是不滿我與太子不夠關心她......” “娘娘......” “罷了,你不必安慰我,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事情已然發生了,再問責意義不大,總歸你我都有疏忽之處。” 寧容的語氣很平和,確實不是要問罪的樣子,秋氏悄悄松口氣,也有勇氣抬著頭,觀察她的面色了。 太子妃本就長得極好,便是在孕中,也風姿不減,也難怪會得殿下獨寵。 為人端正又寬和,并不因為她們是殿下的妾室,而處處針對。 若非如此,吳氏如何能在后院,這般如魚得水? 秋氏大著膽子道,“娘娘這般說,便是羞煞妾了,這里頭妾占主要的原因。” 見她起身行了福禮,遲遲不肯起身。 寧容親自拉她起來,讓她在身邊坐下。 “你呀,哪兒來這么多話?我說了不追究,這事便別再提了。” “我問你,若我還叫你養吉蘭,你可還愿意?” 她靜靜地看著秋氏,不愿錯過秋氏臉上的一絲表情。 秋氏掙扎又猶豫,生怕小格格在自己這里,再出了什么岔子。 若要把孩子再給了旁人養,她到底舍不得,日子久了,她對吉蘭是有感情的。 “妾愿意的,只怕小格格......” “你放心,我總要解了她的心結,叫她安安心心拿你當額娘才好。” 秋氏抬起頭,便見太子妃眼里一片篤定,心便定了定,又聽見她道。 “這兩日還得辛苦你,派人盯緊吉蘭,任何消息都直接報到我這兒來。之后的事,你便不用管了,不消半個月,這孩子定能心甘情愿地叫你額娘。” 秋氏眼睛亮起來,眼底有好奇又有感激。 想不通太子妃要怎么做才能達成目的,卻有很堅信,她定不會為難吉蘭。 只愿,經過這次吉蘭能徹底改了性子。 “如此妾便先謝過娘娘了。” 秋氏語帶感激地給寧容磕了個頭。 宮中寂寞,她們都不奢望太子的寵愛。 不說先前,太子本就一心撲在政事上,如今有太子妃在,她們且不知道排到哪里去。 有個孩子還是好的,至少可以互相陪伴,不會讓人覺得歲月漫漫,看不到頭,也不會讓人心思浮動,忍不住去爭奪太子的注意力。 “好,我既應了你,若出了岔子,你只管來正殿找我便是。” 寧容笑著起身,往外走。 這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竟然有陽光破開云層灑落在寧容身上,把她襯得愈發昳麗。 秋氏盯著寧容的側臉,恍了恍神。 待回了正殿,寧容還特意喊了杜嬤嬤進來,神情嚴肅地吩咐。 “雖則我已經命秋氏盯著吉蘭,恐怕她經不住吉蘭歪纏。” “這事兒還得嬤嬤親自去辦,找了人把小格格盯住了,我不信她一個小孩子,無人挑唆會隨隨便便轉了性子。拿一個孩子做筏子,幕后之人,其心可誅!” “是呢,老奴記下了。”杜嬤嬤趕緊應下,見寧容臉上帶著疲累之色,忙問,“娘娘可是累到了?今兒生了一場氣,小主子有沒有鬧騰?” 說到孩子,寧容臉上轉了笑,單手輕搭在肚子上,滿臉柔和。 “這孩子懂事著呢,不礙的。我休息片刻就是。” “也是娘娘您心善,若換了旁的主母,遇見小格格這等庶女,還不是聽之任之。哪兒會關心她會不會長歪?” 杜嬤嬤對小格格的感觀瞬間變差了,覺得太子妃以前真是錯待了她。 “話不是這么說的,我不過憐惜她只是個孩子罷了。再則,我哪有你說的那般好,所做之事,無非是想無愧于心罷了。” “果真有你說得那樣好,便該不計前嫌地把吉蘭抱了來,親自養在膝下。” 寧容不是圣母,小格格第一次表達出對李佳氏的依賴和牽掛的時候,就已經被她從小本本劃了去。 要不然,嫡母把孩子養在身邊,才是正理。 “您可千萬別這樣想,單看秋氏,且不夠焦頭爛額呢!” “且您還在孕中,護好小主子才是正經。” 知道杜嬤嬤也是出于關心,寧容連聲應下。 “好好好,我記下了。嬤嬤快去吧,順道去看看秋蕊那丫頭,從沒受過這樣大一頓訓斥,說不得也窩在哪個角落哭鼻子呢!” “哼,那丫頭也該吃吃苦頭了,膽子未免太大!” 杜嬤嬤對秋蕊有些看不上,要不是這姑娘是個忠心護主的,早就叫娘娘換了。 如今閉門思過一段時間,冷靜冷靜也好。 寧容擺擺手,杜嬤嬤便止了話題,躬身退了下去。 四福晉是個言出必行的,說了要給妯娌們把窗子換了,第二日就尋了人過來量尺寸。 如今,寧容殿中全都換玻璃窗子。 半下午的,殿內還很亮堂,并不需要點燈。 寧容坐在窗邊,透過玻璃窗子向外看。 下過雨以后,院子里處處都被沖刷干凈了,橙黃的菊花沾著雨滴,嬌憐柔弱。 便是關著門,還是有一股泥土的香氣,隱約傳進來。 她徹底安靜下來,便想起了太子的那封信。 從桌肚底下把信翻出,又重新看了一回,想到毓慶宮的糟心事,回信的欲望減少了一大半。 宮里頭一地雞毛,還不都是這一位惹來的? 再說他還打仗呢,情情愛愛的傳來傳去,也不像樣。 寧容把信仔細收好,放在梳妝臺里,便不去管了。 * 幾百里之外,可憐的太子殿下,還不知道自己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 他們連著幾日的奔波,終于領著大軍,到達了翁金。 翁金本是清朝的一個邊陲小鎮,靠著兩邊貿易往來,倒也還算繁華。 從前相安無事的時候,入了城門能看見一群奔來跑去的孩童。 如今太子率領大軍路過,進了城門開始,便覺得百姓像一只只驚弓之鳥,看向他們的眼神里,帶著期盼又格外小心翼翼。 主街道的兩旁,本來有一大片低矮的泥土民房,如今看去已經空了一大半。 偶然一竄而過的孩童,衣不蔽體,瘦骨嶙峋,看著他們的眼神里帶著凄惶。 胤褆看得一肚子火氣,“太子!咱們明日就出兵,不!今日就出兵,老子非得打得他們找不著北不可!” 這里的子民,也全是大清朝的子民。 但他們這模樣,和生活在皇城根底下的那些,相差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