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為什么辭官。”他明知故問,微顫輕緩的嗓音透出他難以抑制的喜悅。 蘇青荷知道他想從自己口里聽到什么,偏不讓他如意,挑眉輕哼:“……我怕我再在瑰玉坊呆下去,表現得太過出色,壓制住一干同僚,加之我姿容清麗,皇上一個心動,會納我入后宮。” 他沒料到蘇青荷會說出這般‘恬不知恥’的話,先是微怔,繼而低低地笑起來。 蘇青荷的外貌若放在平民里,所得上清秀佳人一枚,可若要投進百花齊放的后宮,就像小石頭丟入浩瀚的大海,連朵浪花都翻不起來,這也是為什么向來貪色的老皇帝,對于屢次面過圣的蘇青荷,并未產生過納其入后宮的原因,天天都是山珍海味,誰還會對清粥小菜感興趣? 可段離箏不那么認為,笑過之后,段離箏沉眸一想,這還真有可能,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在他眼中,是哪哪都好。老皇帝在男女之事上風評已差,若是看上了她,這可怎么辦。 于是段離箏不由得小小地慶幸,還好她已提出了辭官,回想起方才國宴上,各種投向她饒有興味的目光,他心下一緊,剛封好的醋壇子又開始滋滋冒泡。 蘇青荷也覺著自己這話說得幼稚,忍不住抿唇笑了,忽又想起云映嵐方才叫住她,對她說得那番話,唇角的笑意漸失。 雖然明知云映嵐是故意說給她聽,但蘇青荷到底心里像扎了根刺,不問明白,她不得暢快,于是垂下眼,小聲問:“我想問你件事……” 還未說完,忽然感覺脖頸上一片溫熱,微偏過頭,只見他緊挨著自己,微垂著頭,鼻尖擦過她敏感的后頸,引起她的一陣戰栗。 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的發絲、后頸、耳垂,像是貪戀地在嗅她身上的氣味,半瞇的眸子里卻泛出危險的光芒:“我得先問問你,宴席上,誰準許你喝那么多酒了,嗯?” 她很想辯駁喝過醒酒湯后,她的酒氣已經很淡了,反而是他,渾身像從酒壇子里撈出來的! 段離箏似乎看出了懷里的人不安分地想要辯白,于是搶先一步,堵住了她微張的唇。 他的動作輕柔,僅僅是試探性地輕吮觸碰,待她僵硬的身子漸漸放松下來,他才一步一步卸下偽裝,舌尖撬開她的貝齒,瘋狂地掃蕩她口中的每處角落。 她口中還殘留了蜜酒的味道,讓他一嘗就上了癮。 他平時待人有多冷漠,隱在內心的情感就有多強烈。 蘇青荷也感受到了他的強烈,恨不得把自己揉進身體里的那種強烈,比起前兩次熟稔的高超吻技,這次完全是在隨著自己的性子來,險些讓她沒喘過氣來。 蘇青荷暗暗在想,他雖然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但到底是醉了吧? 果蔬釀成的蜜酒,甘甜綿長,讓人毫無防備,不知不覺便沉浸其中,在你以為還保持著理智時,實則已經被其徹底迷醉,只想長睡不醒。 而口味近似于白酒的杜康,外表平淡如水,干凈純粹,只消一口,便會刺穿味蕾,淹沒五感,霸道、直接、干脆地撂倒你。 她是蜜酒,而他是杜康。 * 外面傳來容書勒馬時的低喝聲,車輪也漸漸停止了轉動。 蘇青荷恍如驚醒,一把推開了他,聲如蚊訥:“到了。” 他的眸子依舊清亮,只是帶著一絲晦澀的欲求不滿。 蘇青荷習慣性地摸了下臉頰,只覺得手指下的皮膚,guntang灼人。 她心下暗自慶幸,幸好現在是黑夜看不出什么,否則她現在紅如猴屁股一樣的臉,怎么出去見人,也少不了被他嘲笑一番。 黑暗中,他的眸子在她的面頰上流連,好似能看破她的一切強作鎮定的偽裝,看到她通紅的面頰。他的嗓音帶著沉醉后的低啞,貼在她的耳邊:“酒量這么差,還非要逞能,如果今日你沒鑒出那月光石,你知道會是什么后果么?” 他在看見她搖搖晃晃地走到皇帝面前的那一刻,是真的緊張,生怕她酒后失言,做出什么犯上的舉動,屆時別說他,哪怕是皇后,也保不住她的性命了。 蘇青荷聽得出他平靜的聲音背后隱藏著的后怕,心中有些許的愧疚,咬咬唇,糯聲道:“是我不對……” 能聽到她認錯是十分不容易的,段離箏眸子里的濃墨瞬間消散了大半,唇角亦勾起笑意。 辭了官也好,脫離了宮廷,也就脫離了一份難以預知的危險,他以后再不會讓她置入這般危險的境地了。 “方才,你想問我什么?”段離箏回憶起,她之前好像有句什么話說了一半就被他打斷。 方才蘇青荷也是糾結半天,才決心開口問,被他打斷后,那股憋在胸口的氣就被打散了,怎么也凝結不起來。 她抬眼看向段離箏,他在人前是面無表情的、陰冷的、寡言的、渾身都透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而如今和她獨處時,就像融化了所有冰霜,舒展的眉梢、微勾的唇角、清透的眸子里全是暖意,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 蘇青荷心下有些困頓,有些懊惱,為什么自己要相信云映嵐空口無憑的話,卻不相信眼前活生生的他? 她理解他現在的處境,若是真去見了那什么都督家的小姐,也一定是被侯爺侯夫人逼著去的,定非他所愿。 她有些氣自己內心的不堅定,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氣弱道:“沒什么……” 段離箏望著她的眸光微動,像是看透了什么,薄唇抿起,低醇的聲音在黑夜里有著直達人心的力量:“給我十五日的時間,我會解決好家中的事務,這幾日你好好在府里呆著,無論聽到什么傳言,都不要輕信,一切交給我來處理。” 聽他這么說,蘇青荷更心虛了,頭垂得更低:“嗯。” 此時馬車外傳來容書直愣愣的聲音:“少爺,蘇姑娘,到了。” 管家焦遠一直在等蘇青荷散宴后歸來,聽到府外有動靜,立馬把府門打開了一條縫。蘇青荷掀簾下車,朝容書點了點頭,快步走進了府里。 待到府門合上,段離箏這才收回目光,看著容書似笑非笑:“這回趕車趕得倒挺快。” “嘿嘿…這不是怕宵禁嘛…謝少爺夸獎!” 容書一臉傻笑,還真以為是夸獎,結果被毫不留情的賞了一記折扇敲頭。 * 國宴后的第五天。 許是之前他表現得很安分,被禁足,從來都未嘗試偷溜出府過,包括那回侯爺帶他去都督家,他四平八穩的,沒有出絲毫差子,相親事宜進行得異常順利。 他從小就內向寡言,尤其是那事之后,完全與侯爺侯夫人形同陌路,侯爺與他相處得并不親近,完全不了解他這兒子的行事性格,只道他是真收了性子。加之蘇青荷主動辭官離京一事在朝中傳得沸沸揚揚,侯爺以為他倆是真掰了,對他的管束寬松了許多。 段離箏如今基本已恢復了人身自由,可以隨意出入侯府了,只是外出時除了容書,必有兩名小廝跟隨,那是侯夫人特派來監視他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