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所謂的帶子玉就是指含鉻離子的溶液沿著翡翠內(nèi)部的裂隙灌入,沿途將周圍的硬玉晶體熔化并且重新結晶,形成晶體細小有序排列的綠色翡翠帶,這種現(xiàn)象又稱龍到處有水,會在一定程度上改善翡翠的種水及透明度。 通俗點說,就是這塊翡翠原先可能并非是玻璃種,但由于那兩條小裂,誤打誤撞地進化了…… 蘇青荷不知該怎么組織語言才能解釋清楚重結晶的原理,苦思冥想了片刻,索性揚了揚纖細的手腕,脆生生道:“手感。” 聞言,段離箏嘴角倏地勾起一絲弧度,不知是興味還是嘲諷,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住筆桿,飽蘸了筆墨,落于花簽之上。 羅家少主羅英似乎對這四色翡很感興趣,聽到蘇青荷的回答后,略失望地把折扇一合,嘴里嘟噥道:“這不是廢話嘛……” 其他評審則沒有什么反應,默默地擱筆。 所有評審都寫好了花簽,侍女按順序一根根收好,遞給了司儀。司儀清了清嗓子,在萬眾期待下開始了唱念。 眾人屏息凝神,只聽司儀略帶女氣的音調(diào)劃破擂臺上緊張的氛圍:“第一支,云——” 在司儀連續(xù)唱了三個“云”字后,出現(xiàn)了一個“蘇”,最后亦是兩遍“云”字收尾,司儀在每唱過一支花簽時,把它翻轉過來,讓距離擂臺最近的一排觀眾能夠看清花簽上確實寫的是云字。 她獲得的唯一一票儼然是左邊第四位羅家少主投的,如此一邊倒的票數(shù)讓蘇青荷眼中閃過片刻的茫然,難道是她方才的回答太過隨意了,而影響到了比賽的結果? 不對,薛定山他們四人是在她回答之前就寫好花簽的,之后就沒有動過筆,也就是說無論她回答什么,結果都不會改變。 云映嵐對這結果好似一點不意外,在司儀唱念時她便一直淺笑著觀察蘇青荷的表情,嘴角一直保持著上揚。除了看到蘇青荷解出四色翡時露出訝色之外,她從頭至尾都很自在,有種睥睨全場,cao控全局的運籌帷幄。 蘇青荷垂下睫羽,六位評審只要買通了其中四人,這次擂臺的輸贏便已成定局。 臺下的觀眾亦是對結果表示詫異,紛紛竊語,上萬人的私語仿若上萬只蒼蠅一樣在耳邊打轉嗡鳴。 然而評審席坐著的六人幾乎是五大洲玉石界里頂天的人物,尤其是薛定山,他此時大半的家業(yè)都是靠賭石掙來的,沒有人敢懷疑評審們的見地,此時眾人們更多的是為四色翡翠感到可惜,和為什么會選藍翡而感到疑惑。 為了平息眾人的sao動,薛定山站起身來,給出了一個尤為牽強的解釋:“同為玻璃底的翡翠,若論珍稀度,福祿壽喜四色翡略勝一籌,可要論整體的價值,自然是十公斤的藍翡獲勝。” “薛伯伯,你這話說得可不對,如果要付同樣的價錢,我定會選四色翡,而不是藍翡,個頭大能代表什么?我拿一個八尺高的壯漢跟你換個絕色姿容的美女,你換不換?”羅英緩緩打開扇子,翹起二郎腿,挑著那對飛揚的劍眉,表情十分認真地問薛定山。 薛定山被嗆了個臉黑,想著自持身份不與小輩計較,冷哼一聲坐回位置。 “整體價值”這個詞很值得推敲,無論是相玉、雕工、以及最后的營銷手段都對一塊翡翠的最終價值有著莫大的影響,就像殷守花了三萬兩買下蘇青荷的那塊冰青花翡翠,旁人看來是蘇青荷占了便宜,其實若按殷守的運作手段,足能賺到大幾千兩的利潤。 羅英提出的壯漢和美女的形象比喻,蘇青荷有些忍俊不禁,但愈深想愈感到蹊蹺,斗石擂臺是現(xiàn)場解石,光收買評審顯然是不夠的,她首先得保證解出來的翡翠夠資格當擂主。 蘇青荷凝神往擺放藍翡的高案下看去,那里堆砌著解掉的皮殼,僅僅是一眼,蘇青荷便注意到毛料切面處反射出的光線不太對勁,表面像是附著一層膠質(zhì)物體。 云映嵐見蘇青荷目光掃向她案臺下,面上閃過一絲慌亂,連忙一個側身,擋住了她的視線。 蘇青荷篤定了心中猜想,不由得抿唇。假皮無門子,這么低劣的作假手段竟能搬上臺面來,這斗石大會是黑到什么程度了? 假皮無門子,通常是用低檔翡翠做主石,在表面鑲嵌一塊優(yōu)質(zhì)綠色翡翠做誘餌。在主石表面做翡翠假皮,讓誘餌若隱若現(xiàn)地露出表面,達到坑騙客人的目的。 然而這是蘇青荷第一見反過來用真翡翠包假皮,驚訝之余也感到一絲可笑。 眾語紛紜間,日晷的影子悄然指向了酉時一刻,司儀舉起手示意大家安靜,環(huán)顧下了周圍,用前所未有地鄭重語氣道:“我宣布,本次斗石大會的擂主是——” “等等。” 蘇青荷陡然出聲打斷了他,欲舉步走向高案拆穿這場騙局,左手腕被人用力地拉住了。蘇青荷偏頭,只見是幾日不見的韓修白。他估計一直站在距離擂臺的第一排,而蘇青荷卻沒有注意到。 蘇青荷此時沒有心情和他敘舊,想抽出手腕,卻未料韓修白握住她的手像鐵箍一樣,抽了幾次,都紋絲不動。望著垂著眼、一言不發(fā)的韓修白,蘇青荷納悶:“你拉我做什么?” 韓修白緩緩抬起頭來,滿眼俱是懇求之色,嘴唇翕動:“別去,求你了,別去……” 蘇青荷見韓修白這副神情,心思已轉了兩個來回,清聲問:“她作假這事你知道?” “我也是昨日才知曉,”韓修白微偏開頭,不敢去直視蘇青荷的神色,“映嵐她上次切垮賠了不少的錢,急需這筆賞錢來填補窟窿,我也勸過她不要這樣做,可是……” “所以呢?”蘇青荷臉上不辨喜怒,只是她說話素來溫言細語,此時語氣中那從未有過的疏離和淡漠,讓韓修白不由得顫了一顫。 “對不起,我很少求過人,但求你這次賣我個人情,不要上臺了……”韓修白艱難地吐出懇求的話,然而手下的力道卻未減少半分。韓修白見蘇青荷沒有言語,嘗試著繼續(xù) “再者說,有四位評審已被云家打通了關節(jié),你現(xiàn)在出去揭發(fā)也無濟于事,除了會搞垮映嵐的名聲,你什么好處也得不到。云伯父在京城的勢力不小,不然那四個人也不會買他的賬。青荷,相信我,我也是為你好。” 蘇青荷靜靜地聽他說完,眼看著手腕被他箍出紅印,沉默了片刻,蘇青荷目光從手腕上移開,看向擂臺上那抹迎著風肆意飄揚的碧藍裙袂,語氣恢復了以往的平靜,輕嘆了聲:“人情一旦欠多了,這朋友恐怕也做不成了。” 隨著司儀宣布完結果,握住手腕的力道漸漸放松,蘇青荷掙脫開來,徑直走上擂臺中央。司儀見蘇青荷走來,以為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連忙躲到邊上,沒想到她只是走到了高案前,用棉布把四色翡翠包裹好,直接抱著走下了擂臺。 殷守、古韻、古意忙迎了上來,誰都沒有說安慰的話語,反而一派喜氣洋洋。在他們看來,蘇青荷切出了四色翡已經(jīng)是很圓滿的事了。 蘇青荷笑眼彎彎:“今日怎么說也是切了大漲,走,請你們吃酒去,為我上午的遲到賠罪了。” “我要吃八寶樓的胭脂鴨脯和蜜蠟肘子!!!”古韻歡呼一聲,抱住蘇青荷的胳膊。 “好。” “照你這么吃,還嫁得出去嗎?”古意涼涼道。 “哥……你又說我!”古韻跺腳。 幾人遠遠走過韓修白面前時,韓修白只覺嗓子眼里澀澀的,比堵著一塊濃痰還難受,想張嘴叫住蘇青荷,跟她道聲謝,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來。 第25章 人情債 在一行人去八寶樓之前,蘇青荷沒忘記辦正事,之前寄放在玉石店的三塊翡翠毛料還沒取回來呢,雖是中檔的芙蓉種和豆青種,但加起來也值大幾千兩的銀子。 玉石店也十分體貼地提供送貨上門的服務,給了跑腿小廝幾個銅板,報了自家宅子的地址,那幾塊毛料在天黑前保管能送到。 處理完毛料的事,四人有說有笑地走到了八寶樓,八寶樓不比韓修白家的攬月樓裝修得精致高檔,但勝在菜肴口味上佳,幾道招牌菜在富家子弟間膾炙人口,古韻剛到兗州城就吃了一回,便對這家酒樓的菜念念不忘。 用十二扇屏風圍成的包間內(nèi),古韻幾人抱著讓蘇青荷大出血的念頭,一通海點,小廝侍女們忙得腳不沾地,來回端菜上桌,一張三尺寬的八仙桌被碗碟堆砌得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