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燕青站起身,看著眼前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唇角輕微掠開浮光碎影,冷哼一聲:“死了是小事,讓蠱蟲多了一條通道才是麻煩事。”在地窖中,他們早已模仿蛹道,打出三條路直通周玉蘇的所囚的秘室,蠱蟲侵入周玉蘇的身體后,會進入短暫的休眠成長,屆時,他們只要燒毀那間秘室,就能把蠱蟲一網打盡。 現在,死了兩個婆子,婆子的尸體好處置,燒了就好,但蠱蟲肯定沿著別的小孔,四處分散,盡管在整個謝家,幾乎布滿了吸尾蘭,且,在謝家每一條長廊上,每一個臺階,樓道,所鋪的紅地毯,都是用吸尾蘭汁泡過后,鋪上。 蠱蟲爬過這些地毯,會死在這地毯上。 這一安排,早在謝良媛從暗衛營出來,回到謝府中時,早已安排妥當。 且,年關將近,謝家更換新的植株和新的地毯,并不會引起周以晴的懷疑。 蘭天賜把謝家護得象鐵筒,但還是不放心把謝良媛留在謝家,早早就將謝良媛接進宮中,以保萬無一失。 而謝老夫人在黃昏時,已嚴令謝府上下,今晚誰也不許踏出寢房半步。 但不排除那些丫鬟婆子不聽命令,半夜離開寢房,闖進蠱蟲的活動區。 還好,這一切在蘭天賜的預料中,還有第二套方案。 “小爺去瞧瞧!”燕青剛套上大紅的披風,姬墨楓突然跳起來,一臉的難以置信:“皇上來了!” ------題外話------ 別一目十行,別跳章,月寫出這樣的謀算不易,別錯過。這不是小白文哈。群么么妞們,今天卡死月啦。 ☆、113 天亮了,誰笑到最后 姬墨楓剛言畢,右扇窗輕輕打開,面對右窗而坐的謝晉河兄弟二人只覺得眼睛微微晃過一片紅,眨了眨眼,一襲侵天大紅象在光照下,脫影而現,那頎長如玉的身姿佇立,瞬時,滿室華輝,仿似從他一人身上散發出,有剎那間,眾人的視線象是受到某種沖擊,竟有短暫陷于幻覺。 饒是與帝王接觸不多的姬墨楓,乍看間那一襲大紅衣袍,還道是揚州泯江河畔的瑞王蘭錦再次降臨,可一觸對方的眸色,盡管是相同的一雙琉璃眸,姬墨楓還是一眼就辯出,雙手一揖,“皇上!” 在此之前,燕青認為是蘭天賜與瑞王之所以讓人一眼辯出不同,是因為蘭天賜穿得過于素凈,記憶中,蘭天賜只穿過三種顏色,玄黃、墨色、雪白,全身散發著一種生人毋近的氣息,讓人不敢近瞻。 而喜艷色的瑞王美近妖,勾魂攝魄,奪人眼球,讓人移不開視線。 可現在,燕青得出一條道理:仙就是仙,披了妖的皮囊,透出的還是仙氣,讓人不敢侵犯。 在眾人清醒過來時,蘭天賜已然抱著謝良媛步至謝老夫人的軟榻邊,將她放在老夫人懷中,低聲對謝老夫人道:“哭了一晚,朕勸不住,有勞老夫人哄哄她。” 姬墨楓“噗”地一聲,鼓了腮幫,緊緊抿著唇瓣,沒把口腔里還有一半的氣放出來,否則,方才那一聲,就是“啊”了。 燕青兩頰的咬肌動了一下,瞇了眼,先是肆無忌憚地欣賞起眼前一道罕見的風景,進而想到了什么,馬上頭疼起來,用傳音入密的方式對身邊的姬墨楓恨恨道:“上回小爺扛三百斤跑甘泉湖,這一回,恐怕得五百斤了。” 今晚一局,眾暗衛早已各居各位,皇帝只需要呆在宮中等候消息就可。 皇帝這節骨眼來,恐怕是他懷中聰明小女子察覺到什么,然后……。哎! 沈太后要是知道自家寶貝兒子,為了一個女人掉幾滴淚來這里涉險,他覺得,他應該負荊到太后面前,自請回家種田。 他是燕青,是天子近衛,是負責皇帝安全的首席暗衛,居然失職了! 所以,就算太后不罰,太上皇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而據他對太上皇的了解,他懲罰一個人,總喜歡讓他發揮長項,力頂千金! 姬墨楓原本是深有同感,可聽到燕青的牙槽里不時地發出磨擦聲后,興災樂禍了,亦用傳音入密調侃道:“本公子就算被發配回東越,也是一件不錯的事,佳人在懷,至少比你強。” “你有銀子嫖么?”燕青伸手,鳳眼斜挑,邪笑間,狠狠一戳姬墨楓的腰間,“沒了暗衛那些津貼,想日日混在溫柔鄉,去做牛郎!” 姬墨楓疼得差點沒喊出聲,心想,跟這廝斗嘴,實在不宜離的太近,這一指頭的力量,恐怕快趕上十丈外弓箭的力道。 姬墨楓抽著氣后退于丈外,瞪著燕青,實在不理解,明明長得一副小倌樣,怎么生出這么一股蠻力來。 “讓皇上費心了。”謝老夫人摟住后,謝良媛已經羞得抬不起頭來,順勢抱住老夫人的腰,將臉藏進了老夫人的腋窩下。 謝老夫人暖乎乎的手掌撫過謝良媛的臉頰,觸感溫熱,想來是這一路被護得好,沒沾外面一絲的寒氣,老夫人心下更加感恩,卻不知道該表達些什么,只能輕輕拍了一下謝良媛的后背,“這孩子,怎如此任性,都這時辰了,還鬧著要回來。” 她真想解釋,根本不是故意要哭鬧來這里,實在是,在御書房聽了他的話后,眼淚就停不住。當時她怕給他太多的壓力,便急急告退,出了御書房,她便開始跑起來,借著風,吹干眼中的淚—— 疾速奔跑中,她問自已,在這時候,她回謝府能做什么? 此時需要的不是謀略,而是戰斗力,而她,手無縛雞之力,指不定還是個累贅! 且,蘭天賜能讓她一個人回去么?他……。必會陪伴在她的身邊,危險來臨時,還會擋在她的身前。 那后果就是,因為牽掛親人,她把一國的帝王置身在那種危險的境地,萬一有什么控不住的場面,那么,她就成了周以睛的幫兇! 回到寢房時,她已然冷靜,對著身后亦步亦趨的青荷笑道:“別跟個影子似的,去,打盆水,我要洗把臉。” 青荷離去,她獨坐在窗臺,發怔,腦子被掏成了空,只剩下一縷殘余的意念: 謝老夫人這樣的年紀還要面臨這樣的危險,而這危險還是因她帶來的。 疼她愛她的娘親,經歷了九天的囚禁后,尚未清醒,又要陷入這樣的險境。 這……也是她帶來的!她為了復仇,引來了周以晴這樣的勁敵,將謝家置于覆巢之上! 淚肆意而流,許是連番的心氣浮動,她不知道,此刻,她的面色蒼白得近似溺水之人。 直到,一聲嘆息在她耳際響起,蘭天賜俯身,將她卷進一身的傾天大紅中,懷抱著她,嘆得無可奈何,“好了,再哭下去,明天母后的壽辰,你連道具也做不成。” 她恍恍惚惚地想,是呀,她答應了小蘭君,要在他的劇里充當道具呢。 而且,她還邀請了祖母一同進宮,給太后慶賀,太后允了。 “別哭了,朕帶你回去。”他甚至沒有給她回過神的時間,已然抱著她來到寢殿之外,那里有一匹馬在等候。 他上了馬,將她整個人裹在他胸前的披風中,她想探出腦袋,開口阻止他涉險,皆被他的手掌按回他的胸前,低喝,“風大,躲好!” 既使隔著厚厚的披風,她依舊能聽到呼嘯的寒風。 “好了,好了,別躲了,祖母知道你孝順。”謝老夫人也不忍心斥責太過,危險來臨時,孩子心里念著親人,她又怎么能多加責怪? 綠鶯拿著一件紅色的薄衿蓋在謝良媛身上,笑道:“六小姐,老夫人一晚念著您呢。” 謝良媛心中五味繁雜,說不出話來。 另一邊,燕青已在圓桌上展開地圖,突然察覺襲來一種冷漠抑制的氣息,側首,蘭天賜已站在了他的身旁,忙將方才突發的情況告之,“皇上,這里的道口可能被蠱蟲突破,死了兩個婆子。” 雷鳴謹聲道:“那婆子尸身所在之處,溫度略高于地面,所以,蠱蟲進入尸體,要進行下一輪的繁殖最少要三天。屬下等所擔心的就是,蠱蟲突破了這個口后,將會闖進謝府的后花苑,在這附近,有三座小苑將受威脅。分別是金玉苑、玉波苑和風華苑。” 蘭天賜之所以讓謝家把酈海瑤的尸體放在謝府三號地窖,就是考慮到最終把蠱蟲引往玉波苑的秘室,所以,才選擇了最臨近的地窖。 現在地窖里的蠱蟲有可能失控,自然,靠近地窖的三處苑子就危險了。 謝晉元聽到金玉苑,臉色有些蒼白,雖說女兒兒子被安置到這里,但他的幾個小妾還在那。 “爹,娘親呢?”謝良敏醒過來有一小陣,她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皇帝在,所以,一直不敢吱聲,聽到這里,心里發急,“娘親為何不在這里?” 謝老夫人馬上出聲制止:“小敏,別吵到皇上議事,好好躺著。” 謝晉元見女兒一副泣然欲滴的表情,余心不忍,便走過去小聲安慰,“先前皇上派的人去接你們過來,沒找到你娘親,現在你娘應該回房了,沒事,這些都是武功高手,府里發生什么事,他們都能知道。” 謝良敏悶悶地低下首,心想也是,剛才地窖死了兩個婆子,他們馬上收到消息,如果她的娘親有事,肯定也會知道。 謝良敏雖然擔心蔡氏的安全,但還是忍不住報怨,“爹,郡主派人來找娘親時,女兒阻止了,可娘親沒聽女兒的。” “敏兒乖,睡吧,聽皇上的人說,天亮了,太陽一出,一切就解決。” 圓桌邊,幾個暗衛還針對蠱蟲有可能走的路線,爭論不休。 蘭天賜沉吟片刻道:“蠱蟲對氣味敏感,既使這個點被它攻破,它不會走花園,那里擱了近百盆的吸尾蘭,加上前幾天有雪,雪沫浸透吸尾蘭,雪水被染了吸尾蘭的汁液,滲入土地中,蠱蟲不會冒險走這條路,應該是原路殺回,走玉波苑的秘室之道。” 姬墨楓狠拍了一下額頭,“對呀,加上周以晴和那只雞,她們身上有蠱蟲喜歡的味道,肯定會吸引它們向秘室集中。” 蘭天賜冷漠指了指地窖,光滑如絲的俊容上帶了些陰鷙:“雖說如此,但那兩個婆子的尸體必需盡快處理。” 燕青馬上跳出來效忠:“皇上,屬下去一把火燒了那兩具尸體。” “燕青,你能保證跑出來的蠱蟲全進了那兩具尸體內?”在原計劃中,安置酈海瑤尸體的房間,在蠱蟲從蛹道撤離后,燕青負責點燃火引,將那間藏尸房燒毀。 可現在,因為那兩個婆子沒保存好吸尾蘭,引了蠱蟲跑了出來,就算九成以上的蠱蟲都進入那兩婆子的rou身,但也不排除一兩只落單的蠱蟲藏在了暗角。 地窖常年不見陽光,蠱蟲很可能會存活下來,萬一將來有機會再找到宿體,將來很難防控。 “皇上,不如放一把火直接把地窖給燒了。”姬墨楓提議,又道:“既使燒得不充份,但那里溫度高,蠱蟲也活不下來。” 蘭天賜未語,燕青指著與地窖相鄰的一間苑子,問:“謝老爺子,你說說,地窖后邊相連的這一處小苑住著何人?” 謝晉河定眼一看,地圖上標識的是洗衣房,他訕訕一笑,“回官爺,這是下人房,草民……。” 倪嬤嬤已然應道:“皇上,那里住著四個奴才,三個洗衣奴婢,還有一個是負責上漿的,今晚,奴婢已再三交待過,讓她們候在房里,不能離開一步。”倪嬤嬤想起身,只是一時關節處不靈光,挪不動,燕青看了費勁,便直接開口,“老人家,您坐著就好,不必拘禮。” “就算四個奴才能跑掉,用火動靜太大,恐怕會驚動周圍百姓。” “這蟲子看似恐怖,其實極難存活。”燕青沉吟片刻,突然道:“謝老爺子,這地窖有沒有水道?” 燕青一提,眾人大體便明白了,在此之前,關于今夜如何避開蠱蟲襲擊時,就有暗衛提出讓謝家的人暫避甘泉湖上的畫舫里。 可因為,這一來,必定引起周以晴的懷疑,中止了計劃,那所有的籌謀等于白費。 謝晉河不加思索即刻道:“沒有水道,這宅子當年是草民和不孝子謝卿書一起購下,原先的圖一直由草民的不孝子收存,但草民精楚記得,圖紙里沒有標注水道。” 大戶人家引水道方便沐浴或直接引溫泉是常有的事,謝家既然把西凌的甘泉湖引進謝府內,造出人工的甘泉湖,應該也有水道,所以,燕青才固有一問。 可惜謝晉河的答案讓他失望。 這時,謝老夫人懷里的謝良媛抬起了首,細聲細氣道:“有水道。” 寢房里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定在了謝良媛的身上,蘭天賜先開了口,“過來!” 謝良媛走到桌邊,細細的手指著甘泉湖畔的一個河堤口,“這里有個小閘門,打開后,就能把水灌進地窖。” 當年謝家購了這府第,第一輪修繕時,她與謝卿書為了掩飾假夫妻的真相,私建秘室時,為了方便,想建一條水道入謝卿書的秘室。 所以,謝卿書還請了熟水性的伙計,特意潛到甘泉湖下,看看哪個道口可以引水過去。這才發現了那個連接地窖的水道閘口。 那個伙計看到這個閘口還告訴他們,這個閘口不僅連接地窖,在地窖下估計還有一個閘口是直通謝府外,這種設計方法,通常是大戶人家在遇到災難時,逃出府外的一種方法。 當時謝卿書看到這閘口設計太過復雜,萬一引不好,會淹了整個地窖,反倒更麻煩,所以,引水道進秘室的事就不了了之。 但此事,夏凌惜是全程參與,因此,對這水道的事一清二楚。 謝良媛執筆,很快詳細描繪出水道閘口具體的位置,最后,低聲道:“那閘口在湖底八尺多深,這天寒地凍的……。”抬首時,卻觸及年輕帝王淺笑如冷月清輝的雙眸,無端地,心驚膽跳了起來。 她差點忘了,她是謝良媛,不是夏凌惜……皇上好象不高興,好象她此舉是在提醒他,她與謝卿書的過去! 謝家一眾人等疑惑地看了謝良媛一眼,一頭霧水,這六丫頭,怎么會對謝府內況了解得比他還清楚。 而一旁的綠鶯,不由自主便想起上次在玉波苑時,謝良媛找打火石時,對寢房內了如指掌的模樣,心底疑慮更濃。 燕青先轉了話題,一臉詭笑看著姬墨楓,“說到水性,這里沒人能比得上姬大俠。” 東越人擅水性,且,上次姬墨楓能接到蘭天賜的命令讓他帶著謝雨離從河道離開應城,正是因為姬墨楓的水性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