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婆子穿著厚厚的棉鞋,穿過花園的小徑,cao近路很快到了廚房。 廚房的燈未熄,但未見一人。婆子感到奇怪,怎么今晚廚房這么早收工。 好在這里于她熟門熟路,她很快到到謝家自釀的大酒壇,打開后,拿著大勺舀了滿滿一小壇后,看到案桌上還有一碗沒吃完的豬頭rou,忙拿了張油紙給包起來,放到懷中,喜滋滋地抱著酒壇離開。 一路上,所過之處,皆見鮮紅色的吊藍迎風飄蕩,那一株株紅色的花藤掛到了下來,顯得喜氣洋洋。 婆子到了地窖,沿著石階慢慢走下去,這天寒地凍的,石階有些滑,得扶著邊走。 拐了一個彎道,婆子掂了一下懷中的豬頭rou,邊走邊忍不住吹噓起來,“大妹子,今晚有口福了。”雖然謝府是大宅門,但對她們這樣的下等丫鬟,一個月能吃上一次的肥rou就是天大的造化,何況是豬頭rou這種一年也吃不上一次的美味。 沒有回應。 婆子只當她喝醉了,不以為意,短腿邁得飛快,沖到地窖時,一看,霎時,手一松,酒壇落上,婆子張著大嘴,眼睛鼓鼓地瞪視著前方! 只見,那婆子倒在地上,臉上覆滿黑色的小蟲,那蟲子不停地往鼻孔、眼睛、耳道里鉆! 婆子連連打了幾個寒噤,這才發現,地窖的四壁,全是黑蟲,有幾只還從頂上落下,掉在了她的身背上。 “啊——”尖厲的慘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往外跑,突然,雙眼狠狠一疼,象是有什么東西扎了進去般,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落空,就從石階上摔了下來。 下一刻,她感到什么東西飛快地爬上了她的臉,她拼命地用袖子拂著,尖叫著在地上翻滾著,可很快,那些小蟲子沖進了她的口腔,以極快的速度沿著她的食道侵入胃腹之中。 婆子在咽下最后一口氣時,突然記起倪嬤嬤的交待,“今晚好好守著地窖,別到處跑,記得,門口那一株吊籃可別給摔了。” 玉波苑秘室。 周玉蘇脫力地靠在秘室門邊,干燥地舌頭舔了一下裂開的唇瓣,奄奄一息中帶著哭腔不停地念叨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墻角邊,是一只餓得無力鳴叫的公雞,偶爾拍打一下的翅膀,都會讓脆弱的心臟悸動地狂跳。 淚偶爾落下一滴,劃過干涸的肌膚,被她舌尖一舔,輕潤著干涸的唇瓣。 這里,無一絲光亮,白天時,還能從門縫里透出一些光線,她到處翻找著,想找到一點能吃的東西,當怕是一塊餅也好,可惜沒有。 她不知道這些人把她和一只雞關在一起是何意,黑暗、死寂和漫長孤獨讓她開始懷念那些被審訊的日子,她甚至渴望見到那些蒙著黑巾的人。 比起關在這幽閉、沉悶的空氣中帶著惡臭的地方,她寧愿忍受那些人拿著針沒完沒了地給她催眠。 她亦……。恨,她jiejie,明明給了她那樣的希望,卻悄無聲息,這么久,這么久都不來救她,仿佛十年前,她的jiejie曾牽著她的手安慰,說很快會來接她一樣,她再次,被jiejie給遺棄了! 饑餓讓她的腦子變得渾渾沌沌,她甚至開始想,如果明天再沒有食物,她只能開喝那只公雞身上的血……。突然,公雞突然撲跳起來,伴著“咯咯咯”地亂鳴,四處飛起來。 周玉蘇昏沉的睡意猛地被激醒,她驚恐萬分地喘息,“怎么啦,怎么啦?” 她看不見,什么也看不見,但她知道,公雞兩天沒吃東西,哪有力氣蹦跳,必定這密室里有什么東西襲擊了它。 風華苑。 周以晴讓冬雪把桌子上的殘羹和地上的穢物收拾干凈后,端上一壺清茶,倒了一杯給蔡氏,淡淡地開口,“喝杯茶,見你一直舔著嘴唇,看得真難受。” 蔡氏連回應的力氣也沒有。 她知道再求周以晴也沒什么用,天色已晚,她想回房歇著,偏偏,周以晴又特別熱情地挽留她,問些不著邊際的話。 蔡氏摸不透周以晴到底怎么想,可她有求于她,便不敢違逆。 突然,蔡氏只覺心口傳來一陣帛裂開撕痛,體內象有一股邪惡至極的力量在摧殘著她的rou體,全身狠狠一抖,竟撐不住般,仰后倒下,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周以晴先是眸現迷離之色,忙上前扶住,進而驚懼道:“怎么回事?” 蔡氏雙目圓睜,仿佛忍受著一種極大的痛苦般,接著,鮮血不停地從七竅中流出,全身顫如篩子,更令周以睛肝膽俱裂的是,蔡氏的身上先是流出尿液,接著,鮮血潮涌而出— 蔡氏無端如此,唯有一個解釋,這時雙生蠱的原因,此際,在世間的另一個角落,她的meimei,不知是受了什么樣的刑……。致命的刑! 一瞬間的感知,周以睛的瞳眸仿佛被掏成空白,她整個人慢慢地,慢慢地俯在了蔡氏的身上,將身下的人緊緊抱住,牙床顫地“咯咯咯”響,最后嗚咽出聲,“不要,蘇蘇,你不要死,不要死……。” 她淚流滿面,臉上因痛、恨、怒、怨扭曲如惡鬼,感受到懷中的人,顫抖越來越微弱時,她越發將蔡氏死死抱住,心恨得何止如刀割,簡直是有人拿著鋒利的刀將她的心一刀一刀慢慢剜開。 到了懷中的人身體慢慢抽直、僵硬時,她猛地抬頭,緊緊咬著唇瓣,不讓自已吶喊出聲,仇恨、森嚴、疼痛、布滿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寢內,那兩個丫鬟早已嚇得六神無主,相互擁抱著,看著眼前如此詭異的一幕! 謝府還珠苑。 謝雨離昨晚一夜沒睡,睜開眼時,天色已沉。 她起身,趿上繡鞋,習慣中,每次睡醒,她都會走到外殿,宮人便會上前侍候。 這會,坐在床榻邊,借著從窗紗透進來月光,茫茫然地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她才模模糊糊地想起,她現在回到了謝家。 青竹聽到動靜,推門進來,手里的宮燈瞬間將整個寢房照亮。 謝雨離瞇起了眼,見到寢房里,窗邊,門邊掛著一株株紅色的吊籃,看上去喜氣洋洋的象是要鬧洞房似的。 “夫人,您醒了,老夫人來瞧了您三次,見您睡得沉,不敢吵醒,這會實在累了,就回房了。” 謝雨離伸手想揉了揉眼睛,卻發現手居然夠不著臉,疑惑地一瞧,原來,她的手腕被一條線繩綁在了腰間。 謝雨離掙一兩下,掙不開便放棄了,軟軟地靠在床邊,神情蔫蔫地,帶著微微的哭音,“我餓了。”她想起來了,今日被南宮醉墨推出轎子,傷了眼睛,他走了,不要她了! 晚膳早已備好,青竹先幫著謝雨離解著手腕上的結,小心翼翼地解釋:“夫人,您睡覺時,老是想揉眼睛,奴婢擔心擦傷,所以才綁著您,求夫人恕罪。” 謝雨離不大愛說話,神思恍然地,也不知道想什么。 青竹裝了一碗餛飩,謝雨離接過,很快就吃了個干凈。 青竹低聲問,“還有揚州餡餅,是老夫人特意交待廚子做的,夫人您要不要吃一些。” 謝雨離安靜地搖搖頭。 青竹奇怪道:“夫人不是很喜歡吃餡餅么?”這幾日在珈蘭寺,她看到南宮醉墨常常給她吃餡餅,謝雨離每回都吃得很干凈。 就因為此,老夫人今天問起謝雨離如今的口味,青竹才特意交待最好備幾款餡餅。 謝雨離再次搖搖頭,也不解釋什么,緩緩走到小戲臺邊,揭開幕簾,嘴角終于溢出一絲笑意, “夫人,要不要多添件袍子。”寢房內加了四盆銀炭的炭火,溫暖如春,但青竹已經習慣侍候謝良媛那脆弱的身子,所以,還是關心地問了句。 “我不冷。”謝雨離把中午和南宮醉墨歸類好的皮影拿出來,開始了第一場的表演。 ------題外話------ 妞們,這兩天群里很多妞說月票投不出,投出時,需要驗證,還很花時間,讓妞們費心了,月在這里謝謝大家了! ☆、112 乖乖地,呆在朕身邊(細讀) 謝雨離一邊念著臺詞,一邊開始舞動手中的皮影人,她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青竹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后三尺之距,如同影形之人。 她心里雖然很奇怪謝雨離醒后,在她善意地提醒,謝老夫人在她沉睡時,三次來探望她,謝雨離依舊是一副無動于衷的表情,不僅沒有問起謝老夫人,連同謝良媛也沒表示任何的牽掛,她象一個暫居在謝家的客人,客氣而疏離。 青竹聽不懂謝雨離所訴說的故事,所以,她并沒有聽出,謝雨離平靜的聲音下帶著茫然和凄惶。 她是個死士,她奉令南宮醉墨的命令保護謝雨離,并保證她沒不主動提出要見謝家的人時,謝家的人不可以擅自進入這個門。 這個夜非常漫長,青竹內力高強,既使寢內是謝雨離低低柔柔的話語之聲,寢外是寒風敲窗,她依舊可以聽到那些繁雜的悉索這聲,如同萬千上萬的螞蟻爬過草絲。 她闔上眼,盤膝而座在大紅的地毯上,將內力集于中聽力之上,指尖夾了數十枚細小的銀針,一旦有個漏網的蠱蟲過界,她便會將它們釘在原地。 在謝雨離的寢房四周,暗布了近三十名的暗衛,時刻監視著還珠閣的情況,以確保寢房內人的安全。 謝雨離演了半個時辰后,便停止,每晚不能超過亥時,是南宮醉墨給她下的鐵律,久而久之,已成了她的習慣,就算是白天睡了一天,到了這個點,她還是本能地就寢。 靜靜躺在床上時,眼淚便無聲地從眼角溢出,靜靜地劃過臉頰,積淌在耳廊中。 她想那孩子,因為隔得如此近,甚至是一墻之隔。 她身體如何了?她漂亮么?多高了?她喜歡什么?她這時候在干什么呢? 如果她看到自己,她不會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著她,或是……。象旁人一樣,覺得她是個白癡! 心中的酸痛一下子爆發,謝雨離翻了一個身,攥住被褥的一角,按在了眼角,耳朵里積蓄的淚水沒入一枕巾,濕濕的,極不舒服。 青竹仿似察覺到不對勁,輕輕走到床榻邊,揭了床幔,看著瘦弱嬌小的謝雨離,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問:“夫人,您是不是不舒服?” 謝雨離搖搖頭,轉身時,她也成功抑制住就要眼里的淚水,當她難受時,她總是能露出很不在意的微笑,當她不說話時,總是能讓旁人覺得她在分神。 果然,青竹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安慰了一句,“皇上會很快來接您的!”放下了帳簾。 西凌皇宮。 謝良媛進宮時,被安排在她之前的寢殿,原以為蘭天賜的皇祖父及外祖母、皇叔回宮,會更熱鬧,誰知道,連小蘭君都不見蹤影。 除了睡覺,她找不到別的事情做。 這一睡,就是黃昏,其間,蘭天賜下了朝,匆匆看她一眼,便去了御書房,與暗衛營的商量今晚謝府的各種應急對策。 謝良媛醒來之后照例躺在床上發呆,稍后,赤足下床,也不吵醒趴在她枕邊睡著的青荷,裸足踩在雪白毛毯上,走到桌邊,倒了杯熱茶,飲下。 青荷睡眠淺,聽到動靜,便醒了過來,忙拿了棉袍給謝良媛披上,又侍候她穿上襪子和繡鞋,嘴里忍不住抱怨,“六小姐,雖然寢房里鋪了地暖,但這大寒冬的,怎么能赤腳走路。都說是百病從腳生,六小姐可別剛好了一陣,就不愛惜自己身子了。” “皇上剛才是不是來過了?”謝良媛大腦自動過濾青荷的啐啐念,看著桌上的另一個用過的空茶杯。 “奴婢也睡著了,不知道皇上有沒有來過。”青荷在暗衛營中沒睡過幾天的好覺,但那時神經繃得太緊,也不覺得累,現在,謝良媛的身子好了,她這神經一松弛下來,這兩天便犯困得厲害。 謝良媛打開窗戶,看著窗外夕陽下美不勝收的御花園,起了興致,“我們出去走走吧,這里比暗衛營有朝氣多了。” 謝良媛胡亂走了一陣后,被前方的火紅矮枝給吸引目光,挑唇跑了過去,近時方知,全是一片蔓藤,綠莖上長出大紅的小花瓣,在這梅花盛開的季節里,顯得特別占盡春暉。 三個正在剪著枯枝的宮人見了謝良媛,忙福身,齊聲道:“奴婢給六小姐請安。” 謝良媛笑問,“這是什么品種的花,怎么下了幾天的雪,不見凋謝,反倒開得比梅花還艷。” 宮人婉聲回道:“回六小姐話,這是一種藤生的植物,叫吸尾蘭,因為莖上長出五片紅色的小葉子,遠看著象一朵花,所以,很多人會誤以為這是花。” 謝良媛好奇地走了過去,指尖輕挑開葉片,果然不是花瓣,而是五片小尖葉組成,謝良媛喃喃念了聲,“居然是草。” 謝良媛開始在御花園中亂逛,看到地上的紅色的落葉,就會撿起來,兜至裙子上。青荷見她一個閨中的小姐,一路挽著裙擺走,萬一被宮人撞見,畢竟很難看,也不知道從哪里找到一個竹籃子,讓謝良媛扔花瓣。 兩人兜了一圈,謝良媛感到無聊,就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發呆,一雙烏黑的眸子,一直盯著籃子里的花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六小姐,有點起風了,我們先回寢宮,指不定,皇上這會在找你呢。” 謝良媛卻蹙眉,“青荷,皇上說她的外祖母醫術比他高,說讓她給我診脈,看來,是哄我的。”她就是因為這原因,才答應進宮,否則,剛和家人分開兩個月,娘親的身子又未恢復,謝家一堆的事情未解決,她怎么會在這節骨眼上入宮呢? 青荷失笑,“六小姐,皇上干嘛拿這事哄您,這不是很難辦的差事呀,不過是診個脈,難道皇上的外祖母還不肯?” “不是指這!”謝良媛悶悶地搖搖頭,指尖捻起一片紅色花瓣,艷紅如丹蔻,可是,她總覺得這花兒有些……。礙眼,可又,具體說不出來什么。 她輕嘆一聲,如果這會南宮茉或是周舟在她的身邊,許是能商量出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