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鏡子,”她劈口便打斷婦人的話,伸出抖動的手,“給我鏡子!” 婦人輕嘆,吩咐一旁侍候的丫環境:“青荷,給小姐鏡子,再找件干的里衣給小姐換上。” 青荷連忙走到化妝臺前,拉開抽屜,拿了一面菱花鏡遞給了她。 她飛快地瞄了一眼鏡中人,一顆心幾乎從胸腔中跳了出來,僅一眼,甚至沒有細細看清鏡中人的模樣,她便知,這不是她! 甚至分不清心底是悲、是喜、是恐、是彷徨,只知道,她的心臟跳得太快,汗透衣襟。 少頃,她閉了閉眼,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復又拿起鏡子,在昏暗的油燈下,看著鏡中那張稚嫩尚未展開的少女臉盤,似乎未到及笄的年華,她沒來由地笑開了。 天——不亡我也! 這張臉于她很陌生,可她知道,謝府二房劉氏的獨女名喚謝良媛,因為一出生便是帶了病癥,養在深閨中,極少見人。 一年四季藥不停,謝老夫人心疼她,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這時,一個丫環披著衣匆匆跑了進來,呵欠連連,一看到二夫人在場,嚇得連忙奔過去,手無足措地解釋,“夫人,小……小姐昨夜胃疼,奴婢給揉了大半夜,這才剛睡下!”三喜一邊小聲解釋,一邊手上倒不敢停,和青荷一起幫小姐換衣服。 “青竹不在,我就是不放心。果然,小姐房里居然連個守夜的人也沒有,小姐發惡夢叫人,你居然到現在才過來。我告訴你,再這樣當差,小心我把你賣到窖子。”劉氏一指狠狠戳在三喜的額頭,可這會女兒不舒服,她也沒心思教訓奴才。 “夫人奴婢錯了,奴婢以后不敢了!”三喜唬了一跳,昨晚六小姐一直睡不安穩,一會鬧著要她們揉肚子,一會要喝水,一會又嫌屋里有蚊子,弄得她們人仰馬翻地,她不容易侍候她睡下,才偷著閑去瞇半個時辰,誰知道這么巧就被二夫人現場抓包。 婦人拿出帕子,不停地抹著夏凌惜額邊的汗,心疼道:“準是昨晚吃多了蟹,讓你別貪嘴偏不聽,明知自已體寒還不愛惜,果真到了夜里便盜夢出汗,這一陣的身子怕又是白養了。哎……過幾天便是中秋,你祖母要是知道你在這節骨眼病了,準是心疼!” 她倒抽了一口氣,“中秋,過幾天就是中秋節?” “你這孩子怎么睡糊涂了,差五天便是中秋,昨兒你舅舅派了送了一筐揚州大匣蟹給我們娘倆。哎,你昨夜就是貪嘴,讓你別吃那么多,省得寒癥發作,你就是不聽。哎……看,這流了一身的汗!” 她恍若雷擊,任由劉氏在她耳邊嘮嘮叨叨。 中秋將至,這么說來……。離她的死已過十幾天! 而謝府里并沒有傳出喪樂或法事的動靜,謝府上下依然喜樂融融地過中秋,開宴席。 她是謝家的長房嫡妻,就算被婆婆、夫君、妾氏聯手謀害,面上,還是得幫她大辦喪事! 難道,中秋之時,謝府并未派人去郊外玉窖別苑接她回府過節? 遂,對她已然遇害并不知情? 或是,她的rou身已成玉舞人,沒人知道她死去,兇手來個更狠的,偽造她失蹤現場…… 重重疑惑在她心中燃燒! 腦海中,周玉蘇在她死前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點點滴滴在腦中緩緩過濾,也不知過了多久,胸口處竟如升騰起一面戰旗—— 便是拖著病體,明日她要去會會周玉蘇! ------題外話------ 2014年5月14日,篡后大結局公告時,月說,新文會在2015年五六月左右開,親們當時紛紛留言,說:“一年呀,太久了!” 這不?今天開坑了?感嘆時光飛逝之時,亦感謝親們的不離不棄。 這個文是月的完結文〈鳳凰斗之攜子重生〉的系列文,男主是鳳凰斗里的蘭天賜。 新來的讀者,月歡迎你們,盼你們信任月的作品質量,雖然暫時不日更,但請你們信任月的坑品,不會寫虎頭蛇尾的文,更不會有廢坑存在。有興趣的話,請去看月的完結文〈鳳凰斗之攜子重生〉或是〈鳳御凰之第一篡后〉。 ☆、02 見鬼了 “媛兒,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劉氏不停揉著女兒冰涼的肚皮,見她時而神思恍惚,時而咬牙切齒,時而咧著嘴,似在笑,卻又象哭,心里不安加劇,吩咐青荷道:“拿一錠銀子,快去把郭郎中請來。” “我的兒,你哪不舒服,你跟娘說說。”劉氏滿目焦灼,不停撫著女兒的臉,“媛兒,你可別嚇娘親,娘親就你一個心肝寶貝。” 謝良媛等胃腹一陣痙攣緩過去后,顫著唇道:“娘……女兒沒事!”說完,困倦襲來,她閉上雙眼休息,心里雖很想問問謝府如今的情況,只是這身體剛經歷過死亡,被她這個冤魂給占了便宜,所以,她得好好愛惜這來之不易的新生命,保持心靜,忌大悲。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耳畔傳來老者低厚的嗓音,“二夫人,老夫次次叮囑,這有寒癥的人是不能多食海蟹之物,尤其是六小姐身帶心疾,若是腹痛引發心疾……哎,這次幸虧發現得早,這才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 “是是是,這大半夜的,又勞煩先生您跑一趟了!”劉氏聽了,沁了一身冷汗。 “醫者父母命,二夫人您別這樣說,以后有事,盡管差人喚一聲。”郎中一邊執筆開方子,一邊續道:“這幾日就讓六小姐臥床休息,盡量靜養著,這病說開了,就是個富貴病,一輩子得無災無禍,或許能飴養天年,切忌大悲大喜……” 老者絮絮叨叨之聲離去后,沒過多久,青荷端著一碗藥來喂她服下,藥很苦,她半閉著眼,一口一口咽著,喝完后,又陷入昏睡。 半夢半醒之間,謝良媛聞到滿室的八月桂花香,朦朦朧朧翻了個身子,突然想到謝卿書去江南前的一晚,捏著她的鼻子說:“這幾日園子里的桂花要開了,你記得去六meimei那里討些干桂花,回頭蒸桂花糕給我,記得,要你親手做的,別人的手藝我瞧不上。” 桂花糕……。六meimei……謝良媛。 好猛地睜開眼睛,手從被褥里伸出來,看了一眼,便又閉上雙眼,心道:不是夢,真的重生了。 一夜的輾轉反側后,所有的情緒沉淀下來。 許久后,她若有若無地笑開,雙眸緩緩打開,瀲著一泓詭異的妖光,直勾勾地盯著床幔上掛著的兩個吉祥如意結。 側首,青荷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許是太累了,她正趴在床沿睡著。 “青荷!”她輕輕喚了一聲,青荷馬上警醒,欣喜道:“六小姐,您終于醒了,您感覺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謝良媛輕輕吐了口氣,胃疼發作,痛起來生不如死,可這一好,人就精神多了。 “夫人守到卯時方離去!小姐,您這次可把夫人給嚇壞。夫人一早就命人把剩下半筐大閘蟹給扔了。”青荷站起身,把輕紗帳掛好后,俯下身,摸了一下她的前額,“不流汗了。” 謝良媛扯了一下唇瓣,輕聲輕氣道:“青荷,我餓,我想吃紅棗燕窩粥。” “好,奴婢馬上去辦。”青荷走到外寢,吩咐幾聲后,幾個丫環端著洗漱之品進來。 青荷小心扶起她,幫著她穿上里衣,又細心地跪在地上,低頭給她套上柔軟絲履,“青竹回家探親,許是要留些日子,夫人讓奴婢來侍候小姐幾日。” 青荷扶著她坐在妝臺前,幫她梳頭。 看著黃銅鏡中那張消瘦暗淡之臉,謝良媛慢慢湊近,側臉,抬首,挑唇,從各個角度審勢后,眉宇之間隱隱閃過一絲喜色,這張臉敗就敗在長年病體致氣色太虧、雙眼穢暗、眼底浮腫、臉頰無rou,下巴過尖,遠看還真是一般。 可近觀時,就算以她近苛刻的審美來挑剔,也不得不承認,謝良媛仿如世間璞玉,只要有一雙巧手褪去那玉上的一層石皮,稍經雕琢,必定風華無限。 這世上,沒有女人會不喜歡一張漂亮的皮,還附贈青春。 謝良媛走到外寢,早膳已備好,除了燕窩紅棗粥外,還有小米熬雞湯,黃澄澄的,卻不見一絲的油水,青菜炒得碧油油的,看了就讓人胃口大增。 謝良媛一眼就看出,這不是謝家廚子所備的早膳,應是劉氏為她另設灶席。 不錯,攤上一個好母親。 菜很合胃口,青荷的鼓動下,她吃掉了一碗燕窩粥和小米雞粥。 漱了口后,謝良媛覺得全身通體舒暢起來,走到窗邊坐下,雙手支著下巴,默默地看著外面熟悉的樓臺亭榭。 謝良媛坐了不到半刻時,轉首漫不經心地對一旁忙碌的青荷道:“今天太陽好,我身子感覺不錯,我想去給祖母請安!” 她不知道府里為什么沒收到夏凌惜的死訊,她決定出了閨房探聽一些情況。 這時辰,正是給謝老夫人請安的時候,平日里,鐘夫人和三房蔡氏都會領著自各一房的姨娘和女兒,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去請安,周玉蘇作為鐘夫人的養女,從未缺席。 青荷有些意外的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從衣柜里拿出一件薄披鳳,“雖然說秋老虎熱死人,但小姐昨晚流了一夜的汗,身體還是很虛,吹了風可不好,還是披件穩妥些。” “依你就是!”謝良媛突然很享受被身邊的人噓寒問暖的樣子,許是她以前太強勢,丫環也好,嬤嬤也罷,只會對她點頭哈腰。 走到庭院中,謝良媛站在桂花樹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轉身對青荷道:“這味好濃,對了,去年曬的桂花干還有么,去取幾包來。”桂花干雖不值什么錢,但隔了這么久沒去給老祖母請安,空著手總歸不好。 “是,小姐。”青荷看她臉色恢復不錯,便喚了兩個二等丫環,拿著東西跟著。 謝府大院占地約二十畝,府里引了甘泉河里的水,圍成一個人工湖,在湖的四周建花園,花園內,樓臺亭榭,小橋流水,讓人仿如置身于揚州。 在西凌帝都,這樣江南風格的宅子可不多見。 這宅子是從別人手中盤下,聽說還有些來歷,是當今皇上的外曾祖父寧家的產業。 當年寧家是西凌首屈一指的富賈之家,為了擺脫朝庭對寧家的控制,一夜散盡家財,連同這宅子也盤了出去,幾經轉手,如今到了謝家人的手中 主仆四人走到后院花園的廊亭時,謝良媛腳步突然一滯,臉色遽變,冰涼的手猛捉住身后側青荷的手腕,眼眶張到極致,瞪著不遠處兩個熟悉又詭異女子—— 一身高腰淡青羅裙,青絲一半低盤,一半隨意披著,與身邊的一個著玫瑰紅宮裙的少女有說有笑,舉止親密,那兩人……那竟是“夏凌惜”和夏凌月姐妹。 見鬼了! ------題外話------ 沒辦法,想慢點更,可腦子里停不下來,滿腦子的陰謀詭計想寫,只好又更了。親們,除了收藏外,還得積極留言,對月是最好的支持。 ☆、03 心生一計 青荷馬上察覺到謝良媛的不對勁,只道她身體不舒服,馬上扶住,勸道:“六小姐,您昨晚剛受了寒涼之氣,還是不要出來吹風,讓奴婢扶您回房吧!” 謝良媛抓住青荷的手緊了緊,但很快就松了手,原本秋風颯颯的表情,忽兒一變,恍如春暖花開:“沒什么,昨晚服了藥后,這會沒覺得哪難受。難得這好天氣,還是出來曬一曬,成日關在閨中,容易發霉。” 青荷一聽也是,但還是不放心,指了指一旁的扶欄邊的長椅,“那奴婢扶您在那邊歇一歇。” 謝良媛眉眼一彎,“不必,大嫂過來了,我得跟大嫂請個安。” 玉窖火起后,她被濃煙熏暈,后來發生什么事,她的身體是否死透,她無從得知! 但—— 無論周玉蘇是使了什么詭計,或是找人易容替她!或是自已上陣,易容成她的模樣,目的是讓腹中的種堂堂正正的生下,撿個嫡子的身份。 甚至,在玉窖中她根本就沒死透,周玉蘇用詭異之術,靈魂占了她的身! 無論哪種情況,她都要弄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權當是,今生遇到前世,參與一場百年難得的好戲! 兩撥人馬相聚在一條路上,自然少不得一番寒喧。 “媛兒給大嫂請安!”謝良媛微一福身,雙眼含笑定定地落在“夏凌惜”臉上。 “夏凌惜”微微頷首,“六meimei這是要去給祖母請安,那我們一起結伴吧,祖母見了六meimei,準得高興。” “大嫂,這真是巧了,您前些日子跟媛兒要的桂花干,媛兒剛好帶來,省得您再跑一趟。”謝良媛從丫環手上拿過桂花糕,乖巧地遞了過去。 “那就謝謝六meimei了,屆時,做好了桂花糕,一定請六meimei償一償。”夏凌惜含笑謝過,就在要接過的那一剎那,謝良媛低低呻吟一聲,“哎喲。”突然捂住肚子彎了腰。 “夏凌惜”本能地雙手相扶,就在雙手相握的一瞬間,謝良媛雖然觸到的一雙粗糙,指腹全是硬繭的手,可她還是確定,眼前的“夏凌惜”之軀并非本尊! 因為骨格不同! 她從小師承祖父,剛開始接觸玉觸時,他的祖父讓她閉眼摸了整整一年的玉石,讓她僅憑一雙手,準確知道每一塊玉石的特征。 畫虎畫皮難畫骨,眼前的人通過易容術,可以把一張面皮畫得維妙維肖,可以把聲色言行模仿得入木三分,但骨格不行! “六meimei,怎么啦,哪不舒服么?”眼前的女子神色焦急溢于言表,穩穩扶著她,“要不要找個郎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