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村民一看說話的人是鐵三娘,紛紛讓開道路。 村長也不再猶豫,但也沒有只讓鐵三娘一個人出去,還另外叫了兩名青壯陪同。 三人沒有立刻露面,而是躲在紅樹林中往外偷看,看來者是誰。 兩個紅樹村的村民第一眼先被那八輛馬車吸引,一時就沒能顧得上吹口哨的人。 但鐵三娘一眼就認出了鐵不平。 哪怕兩年沒見,哪怕鐵不平的嘴角被人割裂,做母親的仍舊認出了自己的兒子。 鐵三娘哪還顧得上隱藏,大喊一聲:“不平!”石斧往腰帶里一插,人就沖了出去。 鐵不平也聽到了鐵三娘的聲音,少年的神情頓時變得不一樣,整個人跳了起來,“阿媽?阿媽!” 鐵三娘急得喊:“你先別過來!我過去,你不知道路!” 常年一把抓住就要往沼澤里跑的少年。 鐵姐鐵妹聽到聲音,也從車子里鉆出來,看到了劃著小船出來的鐵三娘。 一家人團聚,抱頭痛哭。 常年看到腰帶里別著一把長柄石斧的鐵母,眼皮神經跳了跳。 他要是真睡了人家兒子,恐怕會被這位赤腳身高都至少一米七五、身體肌rou幾乎和男人沒有二樣的強壯大媽給用斧頭剁了吧? 另外,聽說兒子的基因大多遺傳自母親,將來鐵不平是不是也會長成肌rou壯漢? 常年忍不住就稍微想象了一下,肌rou壯漢的鐵不平躺在床上,他壓上去……嗷!停停停!不能想,有毒! 都是那個奴妻身份害的!這叫先入為主造成的胡思亂想。 常年不敢再看那一家人,轉看向其他地方,他要把不小心污掉的腦子好好洗一洗。 鐵家亡靈也想出來,被常年鎮壓。鐵不平不怕亡靈近身,普通人被亡靈近身可沒什么好果子吃,身體不好的能重病。如果亡靈再激動一些,發出亡靈尖嘯,聽到的普通人輕則頭疼,重則變成白癡。 鐵三娘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長女和長子,還有隔壁的侄女,一肚子問題要問。 “你不是給你姐送親的嗎?你妹原本也約定嫁到那邊,怎么你們又都回來了?” “不平你的臉是怎么回事?你這兩年是不是受苦了?” “你們現在過得怎么樣……怎么穿得跟貴族老爺似的?” “那邊那個貴族老爺是誰?他是奴隸商人,還是過路商販?” 鐵不平耐心地跟他母親一一解釋。 鐵三娘聽說兒子和女兒侄女被強盜搶劫打昏賣到一個礦村給人做奴隸挖礦,因為不聽話被主人教訓,女兒和侄女被主人送給別人糟蹋,兒子差點被餓死、打死,心里難過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等到聽到常年出現救了他們,還愿意管他們衣食住行,并愿意送他們回家,鐵三娘過去就給常年跪下了。 常年迅速避開,他怎么敢讓丈母娘跪他?不不不,不是丈母娘,是員、工、母、親。 常董在之后的十分鐘內對優秀員工的家屬致以親切問候,并送上nongnong關懷以及代表公司情誼的小小禮物。 鐵母扛著一個裝了不少東西的麻袋,一片迷茫:……這真的是我兒子女兒的主人?怎么感覺這么不對勁呢?貴族老爺有這么親切好心嗎? 聽到催促的哨音,鐵三娘才想起被她遺忘的紅樹村人,忙傳回代表安全的口哨音。 負責暗中觀察的兩名紅樹村民看鐵三娘和幾個菜人哭成一團,始終不見周圍有其他看似奴隸商人打手的人出現,總算放心些許,把消息又傳回村里。 這次來的人更多,村長也來了,但他們還是沒有露面,只隔著沼澤喊話。 常年看他們怕成這樣,讓鐵不平他們把所有車輛的車門打開,讓他們看清車子里并沒有藏人,還允許他們派人過來檢查車中籮筐和麻袋里裝的都是什么。 村長就又派出了兩名青壯。 那兩名青壯同樣劃著小船出來。 常年注意到這種小船很小,一艘只能乘坐一人,看樣子就是用紅樹制作,做法非常原始,就是約莫四五根樹干綁在一起,氣根當做繩索。與其說是船,不如說是樹排。 除此之外,常年還注意到鐵三娘和這兩名青壯劃船的路線幾乎一樣,并沒有在沼澤上亂劃。 兩名青壯檢查了車輛,表情由震驚到興奮。 常年帶了很多東西,都是紅樹村非常需要的,其中尤其以糧食和鹽讓兩名青壯特別欣喜。 兩名青壯回去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村長和村人。 常年帶的很多東西,他們都沒見過,就只會說“好多好東西”。 村人雖然不了解常年到底帶了多少好東西,但只鹽和糧食,就足以讓紅樹村熱情招待常年一行。 村長親自出來接人,當他聽說常年這邊連他在內只有四人進村,其中三人還都是原鐵家村人,頓時去了剩下的顧慮,高高興興把常年四人迎進了村子。 鐵三娘看著兒女,不住抹眼淚。 鐵姐握住她母親的手,安慰她:“沒事了,我們都好好的。主人答應我們會去找被抓走的鐵家村人,阿爸和meimei們一定不會有事。” 鐵三娘眼睛通紅,眼淚根本止不住:“眾神保佑,你們回來了。你們這次也是回來得巧,還能見見你們三弟,再遲,你們可能就見不到他了。” 鐵姐嚇了一跳,忙問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規則精靈:我終于明白神為什么要找這個人來影響鐵不平了,呵! 第51章 求救 兩年前,鐵三弟九歲,現在十一歲。 在這里,十一歲的男孩已經可以當做半個成年男子使用。 尤其鐵家村人。 鐵家村人是逃難來的,偏偏紅樹村的可居住和可耕種范圍就那么一點,每年能增加的人口數量都有限。 當年逃到紅樹村的鐵家村人不少,但最后能被紅樹村人收下來的只有三分之二。 這三分之二基本都是勞動力,老弱病殘都被他們拒絕。 鐵家村人也沒有辦法,他們這么點人想要在別的地方重新起一個新村莊,光是野獸和毒蟲就無法對付。何況那些捕奴隊的人還在湖邊游蕩,似乎還在尋找其他菜人村。 這種時候,凡是人口和實力稍微弱小一點的菜人村都不敢大聲喘氣,就怕被捕奴隊發現。 鐵三娘到了紅樹村不肯再嫁,也不肯再生孩子,她就不得不作為壯勞力的一員帶著才九歲的兒子單獨生活,而鐵三弟也是個好強的孩子,到了十歲就瞞著鐵三娘,跟著村里青壯一起出去采集和捕獵。 菜人族雖然生活落后,但受外界影響,他們已經脫離最原始的按物分配的共產狀態,基本都是自己養活自己的小家,村里并不負責供養老少。 當然,跟隨捕獵隊出門的半大孩子不止鐵三弟一個,在紅樹村,沒有大人庇護不得不小小年紀就要把自己當大人用的孩子并不是一個兩個。 這些出去的孩子們,如果能在兩三次采集和捕獵中順利活下來,他們一般都能成為還不錯的狩獵隊員。鐵三弟運氣已經算不錯,他出去多次,基本都只受到輕傷。 只這次,他很不幸地被要捕獵的紅砂鱷給咬斷小腿,還被帶入河底。捕獵隊被好幾只成年紅砂鱷圍住,來不及救他。 鐵三弟命大地自己逃出鱷魚口,紅樹村的人也沒有真的把他丟下不管,看他自己爬上岸,就把他拖著一起跑了。 可鐵三弟的傷勢極重,不但左小腿被咬斷,他的胳膊、大腿和腰部都有被鱷魚撕咬的傷口,最嚴重的就是腰部,里面都能看到內臟。 被救回來的鐵三弟,誰也不認為他還能活。 鐵三娘為了救兒子,把家里能拿去換藥的東西都拿去和村長換藥。 菜人族沒有巫者,村長管著村里諸般雜事,他的妻子一般就負責供應大家草藥,另外就是一些村中老人,不能狩獵了就靠給人看一些簡單的傷病、制作一些草藥和成品藥膏來生活。 鐵三娘已經幫兒子拖了足足半個月,但天氣炎熱,又沒有好的消毒和療傷手段,鐵三弟的傷口從流黃水到腐爛發臭,每天痛得呻吟,哀求著讓母親殺死他,發展到如今昏迷不醒。 村里老人來看過,說鐵三弟也就這兩天的事。 鐵三娘今天會站出來,一來是她聽說吹口哨的人很可能是鐵家村人,而她隱隱作為鐵家村人在紅樹村的領頭人,她必須出面。二來就是想通過這次行為,想給兒子再跟村里換點藥。 鐵三娘得到了驚喜。 但隨著離住的房子越近,她的驚喜就逐漸被三兒子即將死去的悲傷給掩蓋。 鐵三娘不是第一次失去孩子,在村里,生孩子就是一道坎,對于孩子和孩子母親都是。 鐵三娘至今為止生育了九個孩子,但能活下來的只有六個,這個比例在村里已經非常高。 很多人都說是鐵三娘身體比普通女人健壯的緣故。 剛生下來的孩子或養育沒幾個月的孩子死去,她傷心。 老三可是被她養到了十一歲,而且這兩年還是他們母子倆相依為命。鐵三弟如果就此死去,鐵三娘如果不是抱著還想見到丈夫和其他孩子的心,連想跟鐵三弟一起去死的心都有。 常年被當做貴客款待,村長和幾個村老圍著他轉。 鐵不平跟常年請示,表示想要先和他母親回去看看弟弟。 常年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在常年和村長等人聊有什么東西可以交易的時候,鐵不平看到了母親和三弟住的房子,也看到了重傷不醒的三弟。 房子沒什么好說的,跟他們原來村里住的差不多,都是攪拌著干草的泥坯房,房頂簡單用石塊壓著重重樹枝和野草。 房子很矮也很小,只有兩間半,每個房間頂多四五個平方,一間鐵三娘住,一間鐵三弟住,每一間都沒有開窗,開著門也黑乎乎的。還有半間房就是灶火房和柴房。 房子有前后兩個小小的院子,插著樹枝當矮籬笆,后院種了一些蔬菜,前院放了一些工具雜物。 鐵不平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死rou腐爛的臭味。 這股臭味他一點也不陌生,當他幾次快被打死,身上的皮rou腐爛,就會發出這股臭味。 但他的命很硬,身體恢復速度似乎比其他奴隸強很多,每次他以為自己會就這么死去,但最后他總是能睜開眼睛,并慢慢恢復。 以前他只以為自己身體好,現在……依然跟他的身體有關,但肯定不止是身體好,還跟他能吸收死氣有關? 吸收死氣是常年跟他說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吸收的是什么。 常年幫他檢查過身體,他能感覺到有一股溫和的力量在他身體里一點點延伸,但那種感覺并不糟糕,相反還讓他吸收死氣后(就像餓極了再吃撐后)的不適感消減了。 現在他又看到了黑氣,那些黑氣盤繞在他的三弟身上。 當他進來后,那些黑氣就開始往他這邊鉆。 鐵不平不知道該拒絕還是該接受,愣愣地讓不少黑氣鉆入他的身體。 鐵三娘跪坐到低矮的床邊,哽咽著說:“你們來看你們三弟最后一眼吧,你們現在能回來,也是眾神的慈悲。” “眾神才不慈悲!”正在檢查三弟傷口的鐵不平忽然冷聲道。 鐵姐嚇得暗中拉扯他,“不平,別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