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話雖這么說,兩人心里都明白,有echo的權威作為背書,公眾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之后想要再扭轉就非常難了。現在無論江楓說什么,哪怕是千真萬確的真相,都會被當成是無理狡辯,名譽上的損害恐怕永遠沒辦法再彌補。 江楓又發了半天呆,才怔怔地點了點頭。 出了這樣的事誰都沒心思睡覺,兩人都是一夜沒合眼,第二天最早的航班飛回帝都。回到熠美總部大樓的時候,江楓還是第一次被娛記蹲點堵人。之前在中國巨聲上成績再好,最多就是比賽之后例行的簡短采訪,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待遇,讓他一時覺得諷刺到了極點。 “江楓,昨天發行的新一期echo雜志指責你抄襲成性,請問你對這件事有什么看法?” “今年年初楚安戈以侵犯著作權為由起訴你的官司,為何會突然淡出公眾視野?” “請問楚安戈為什么會同意跟你倉促和解,你們究竟有什么交易?” “文章指出你通過不正當的手段買通中國巨聲的導師,才取得戰隊四強的成績,請問你有什么回應?” 江楓被十幾個記者團團圍在中間,話筒掙著搶著往他身前戳過來,讓他只覺得一陣陣頭暈目眩,大腦都一片空白。最終熠美出動了整整一隊保安,才分開娛記讓他安全進到樓里。 開緊急會議的時候,藝人經紀部一眾大頭兒悉數到場,許多人江楓之前見都沒見過。在場多是經歷過風浪的人,態度雖然仍保持著冷靜,神態卻都掩飾不住疲憊和凝重。本以為這會是一顆頗有潛力的超級巨星,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江楓未來在歌壇的前途必定會蒙上一層陰影,想要成神基本是不可能了。 會議緊急卻也簡短,事到如今已經沒什么可討論的,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道歉。目前任何來自江楓方面的辯解都會對他的聲譽進一步雪上加霜,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誠懇道歉,然后三緘其口,等待風頭過去。 新聞發布會就定在下午2點,張婷早在前一天這件事曝出的時候,就向各大媒體通知了發布會的消息。會議開完是中午12點半,程露給他買了午飯,江楓只覺得像有塊石頭壓在心口,一點也吃不下。 打開微博,#江楓抄襲#這個話題赫然就在話題榜第一的位置,討論已經有了6萬多條。一夜之間他的粉絲數量掉了2萬多,自己的幾條微博下面,回復和轉發陡然激增,他卻完全不敢看。 受到這次事件沖擊的還有賀聲宇和聘請江楓演唱主題曲的《仙俠密傳》。賀聲宇作為中國巨聲的總負責人,這時也不便貿然表態,從昨天開始一直沒在微博上露面。但林耀輝卻寫了一篇很長的長條,細數與江楓合作中的種種感動。 【許多《仙俠密傳》的粉絲因為這次的事件強烈要求《漫途》更換演唱者,這件事漢宗理事會正在討論,結果并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的。然而,拋開《仙俠密傳》音樂總監這個職位,作為一個最普通的音樂人,我僅代表我個人,對江楓這位歌手的能力和人格表示欣賞和敬意。】【從江楓在中國巨聲亮相以來,他為我們帶來了許多悅耳的歌曲,他坦誠率直的音樂態度,一度使我們為之感動,這一切都不應是一篇無憑無據的討伐檄文能夠撼動的。在事情的真相調查清楚之前,我再次懇請大家,相信你們自己耳朵和心靈的判斷。如果你曾被江楓的音樂所打動,請對這些美好音樂的締造者抱有一絲信心。謝謝大家。】在這種情況下表態支持江楓,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這條微博下面的評論也相當不堪入目。說實話江楓與林耀輝除了《漫途》和新專輯的制作以外,并沒什么私交,然而江楓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這多事之秋,林耀輝竟沒有選擇置身事外,而是愿意站出來為他說話。 熱門討論里僅有的兩個支持他的人,另一位是歌后路瑤。 路瑤個性強硬,講話直接,從不拐彎抹角討好別人,微博就只有短短的一百字:路瑤v:某知名權威音樂評論雜志可以從此永遠退出我的訂購列表了。哦我現在為自己喜歡的歌手說一句話,是不是就要被打成深不可測的背后勢力?如果空口無憑就能這么容易說“真話”,那讓我也來試試:我欣賞江楓,從人品到作品,因此造成的一切后果,由我一力承擔。 兩條微博看到最后,江楓喉嚨一陣陣發緊,幾乎差一點掉下眼淚。 新聞發布會在熠美總部的二號多功能廳舉行,江楓提前半個小時就被張婷叫過去,一遍遍地囑咐他道歉態度一定要誠懇,各種問題應該怎么回答。江楓默默地聽著,點頭表示答應。 正式開始的時候,多功能廳已經擠了滿滿一屋子人,后排架了十多架攝像機,江楓剛一露面,就有無數快門聲噼里啪啦響個不停,閃光燈晃得他有些睜不開眼。 “關于在昨天發行的《echo》雜志上登載的指責本公司簽約藝人江楓抄襲等不端行為的文章,熠美作為江楓的經紀公司,特此召開新聞發布會對此事作出回應。首先要感謝各位的到來,對于此次事件造成的不良影響,本公司在此向社會公眾道歉。” 因為擔心程露缺乏經驗無法應對這種場面,發布會由張婷親自主持。開場白和對整個事件的簡單說明澄清之后,就到了記者自由提問的環節。這也是最難過的一關。澄清說明張婷都可以代勞,提問環節有問題問到江楓,她卻是擋不住的,必須由江楓自己回答。 果然她一宣布開始提問,臺下就有很多手臂急切地舉了起來。她擔憂地看了一眼江楓,默默嘆了口氣,點了第一排的一個女記者。 第69章 【風聲】(十一) 女記者立刻站起身來,語氣禮貌卻極為冷硬,提問毫不客氣。 “江楓您好,我是超級娛樂記者周華,希望能請您回答三個問題。第一,剛才熠美公司所作出的說明和道歉,措辭比較含混曖昧,請您給出明確的答復:您是否曾經抄襲改編他人作品,并以自己的名義進行發表?第二,今年年初楚安戈起訴您侵犯著作權,起初態度十分強硬,后來為什么會忽然同意私下和解,并且沒有對媒體做出任何解釋?第三,關于指責您是通過賄賂中國巨聲節目組和四位導師才取得現在的成績一事,網上有知情人士聲稱目睹了私下交易的整個過程,并給出了具體的金額,請問您有什么回應?” 江楓被網友一片鋪天蓋地的罵聲搞得心情極度郁卒,出于自我保護的心理,就有些不愿再去細看他們都說了什么。他這時才從這位女記者的口中第一次得知,竟有所謂的“知情人士”發布了這樣的爆料。如果說echo上那篇討伐的檄文還只是空口無憑妄加指責,這位“知情人士”的爆料就是明晃晃的捏造事實誹謗誣陷了。一時間怒火燒得他一陣陣胃痛,幾乎有種沖動想要大聲地反駁回去:他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情! 然而想到發布會開始之前張婷的一再囑咐,他還是深呼吸了幾次把氣壓下來,開口的時候心中無比苦澀。 “首先……我要為這次事件造成的不良影響,向在座的各位媒體和社會公眾道歉。是我辜負了公眾對我的信任,也辜負了歌迷對我的愛戴,對不起。” 他慢慢地低下頭去,只覺得這幾乎是他兩生兩世所做的最耗費體力的一件事。 “echo上登載的這篇文章,指出我的第一張專輯《日蝕eclipse》中,包括《以后》在內共有六首歌存在不同程度的借鑒和抄襲……關于這件事,除了《以后》確實是我獨立作曲以外,其余歌曲的詞曲作者和編曲人都不是我,各位可以找出這張專輯核對上面的資料。而且,這五首歌與文章所謂的被抄襲的對象,只在曲風、節奏等方面存在一定程度的相似,還達不到認定為抄襲的水平。如果這句話由我或我的經紀公司來說,會被認為有為自己開脫的嫌疑的話,請各位媒體聘請中立的專家證人做出鑒定。” “至于《以后》這首歌……” 江楓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完全不知道應該怎么繼續說下去。對這首歌他是問心無愧的,但他卻沒辦法向任何人解釋。原主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情抄襲了這首歌,江楓并不清楚,但現在要讓他為明明不是自己所做的事承受這些責備,他心里實在極為不甘。 “我……”半晌他才吐出這么一個字,而后又是一陣沉默。這樣吞吞吐吐的態度讓臺下的記者有些急躁,輕微地sao動起來。 “《以后》這首歌,我——” “這個問題,請允許我來代替江楓回答各位。”堅實的嗓音在多功能廳后部響起,沒有特別地高聲大喊,卻中氣十足,洪亮地響徹整個大廳,形成一種與擴音器完全不同的干凈而集中的回響。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循著聲音的來源向后望去。只見賀景臨站在多功能廳后部的大門口,似乎因為急于趕來,氣息還微有些不穩,向來平整熨帖的西裝破天荒地帶了些許褶皺,神色卻鎮定如常。 賀景臨的出現讓臺下的竊竊私語瞬間抬高了一個等級,甚至連坐在臺上的幾個人都露出意外的神色。江楓在很久的時間里遠遠地盯著那個身影,連眨了幾次眼,才忍住沒有流淚。 謝謝你,此時此刻,愿意出現在這里…… 賀景臨理了理西服外套,以一貫優雅自如的步伐走到臺上,接過張婷手中的麥克。 “這件事要從由我擔任制作人、由楚安戈演唱的《光芒》這首歌說起。首先,請允許我在此向各位媒體和幾年以來所有喜歡這首歌的全國歌迷道歉。一直以來我都隱瞞了一段內情,這首歌的作曲者并不是我。” 一直以來在圈內低調到了極點,卻又有著極強存在感的傳奇制作人的猛料,顯然要比江楓這種沒有根基的選秀歌手要更有新聞價值。臺下的sao動持續了半天才又安靜下來,這一回卻是鴉雀無聲。整個多功能廳的空氣好像靜止了,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賀景臨繼續說下去。 “巧的是,江楓在中國巨聲上演唱的一首《sleepsong》,讓北落師門這個樂隊再次回到了人們的視線之中。我想,直接用音樂來說明的話,會讓整件事的過程更容易理解一點。我現在播放的是經過均衡器特殊處理的北落師門的一首歌曲,題為《黑洞》,發表于2005年。” 賀景臨把自己的手機接在多功能廳的音響上,揚聲器播放出的,正是那首被少得可憐的聽過的人評價為“噪音”的重金屬音樂。此時音樂經過處理,刻意削弱了下方侵入性的節奏,愛爾蘭哨笛悠揚的旋律聽來極為溫暖悅耳。 一曲尚未播放完畢,臺下的眾人已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那就是《光芒》的主歌旋律,原封未動! “這首歌原本就刻意追求將上方旋律線削弱到極點的效果,以這種方法來表現黑洞摧毀一切的絕對力量,加上低音和節奏太過聒噪混亂,如果不仔細聽的話,一般人很難辨認出上方優美的旋律。所以,即便《sleepsong》的流行使人們再次關注了北落師門,卻沒有人注意到這段跟光芒一模一樣的旋律。” “我曾找到這首歌曲的著作權人之一,也就是北落師門的樂隊成員馮驍先生,希望能夠推廣北落師門的音樂。馮驍先生同意由我買斷幾首歌曲的使用權和改編權,但因為當時北落師門已經解散,馮先生無意繼續從事重金屬音樂,希望此后的生活能夠重新開始,因此特別要求我在歌曲發表時不能署他的名字。” 他的這段話一說完,大廳里瞬間就爆炸了。原本壓低了聲音的竊竊私語變成毫無顧忌的議論,連在場的幾位熠美高層,都對這首國民歌曲幕后的隱情感到無比錯愕。 “當時我與馮先生曾簽訂正式的授權合同。這份合同的原件我現在就帶在身上,合同經過公證處的公證,完全合法有效。” 隨即大廳前方的大屏幕上就展示出了授權書和公證書兩份文件的投影。 “后面的事情各位大概能夠想到了。我對北落師門的音樂進行了更能適應中國聽眾口味的改編,其中一首就是此后大受歡迎的《光芒》。五年之后,當我從選秀節目中注意到江楓這位歌手時,我認為他具備不輸給楚安戈的才華和潛力,因此又將這首歌針對他的聲音特質和演唱風格進行了新的改編,寫成《日蝕》專輯中的《以后》。” “楚安戈先生不清楚整件事的內情,誤認為《以后》是抄襲《光芒》而來,對江楓提起侵權訴訟。個中緣由解釋清楚之后,雙方自然達成和解。但因為我曾向馮先生承諾不會對外公布這段旋律的由來,和解的細節無法向公眾作出解釋,使人誤認為有什么深不可測的背后勢力作祟,甚至妄加揣測,指責法院收受賄賂、司法腐敗。我作為信任國家公權力的中國公民,對此感到非常遺憾。” 近乎爭吵的高聲議論持續了很久才再次平息,然而當賀景臨以無比冷靜低沉的聲音說出“各位有什么問題,可以舉手提問,請不要大聲喧嘩”之后,卻沒有任何人敢舉起手來。 事情解釋到這種程度已經非常清楚了,再抓住不放繼續追問,反而會自取其辱。這件事賀景臨本人沒有任何錯處,甚至包括江楓都沒有任何錯處,沒有人有理由對他們橫加指責。可是人們卻無一不感到情感上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曾經深深喜愛的歌曲,曾以為創造了歌壇神話的傳奇制作人,最終竟然都是一場騙局。 賀景臨等了一會,在確定沒有人舉手提問之后,微微垂下視線。 “我曾承諾馮驍先生不會公開他的原作者身份,如今雖然是為澄清事實而情非得已,畢竟違背了當日的諾言。而且,這樣做很可能會再次打擾到馮先生現在的生活。另一方面,我無端霸占他人的作品數年,期間收獲了無數歌迷毫無保留的喜愛和贊譽。說到底,是我傷害了歌迷的感情,實在心中有愧。” “這件事會發展到今天的境地,在社會上造成巨大的不良影響,責任完全在我。從今天起,我將引咎辭去熠美文化常務董事的職務。我對于自己的一切過失,在此向馮先生和社會公眾道歉” 他鄭重地欠身鞠躬,角度和從腰背到頭頸的線條都無比精準,就宛如一臺沒有生命的精密儀器。 那時江楓坐在臺側,大睜著眼睛看著賀景臨躬身行禮的姿勢,只覺得那個身影刺得他的眼睛一陣陣發疼。 流言是一把最鋒利的刀刃,無疑能夠讓人流血,傷人性命。 只是這一次,原本指向他的刀,最終刺在了賀景臨的身上。 第70章 【風聲】(十二) 張婷見賀景臨已經說完了,便再次請記者提問。這一次臺下一片安靜,沒有任何一個人舉手。 她等了一會,“如果沒有人有問題的話,那么——” “……這樣好嗎?”一直沉默著的江楓忽然輕聲說道,讓剛剛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張婷又是一愣。 他的手指緊緊攥著麥克,緊到關節都一片慘白。 “這樣真的好嗎?……我想我大概真是除了唱歌什么也不懂,完全沒辦法理解這個圈子里的規則。有人以子虛烏有的揣測拼湊成一篇文章,惡意詆毀我的名譽,我卻只能為了這些我沒做過的事情低頭道歉。” 江楓的聲音極小,平靜而疲憊,透過擴音器傳出來,甚至有種廣播電臺午夜檔情感節目的溫柔磁性。然而這樣的聲音效果卻遠遠超過了高聲怒吼,讓在場的所有人心里都是猛地一緊。 “昨天echo上登載的那篇文章,我一字不落地仔細看了。《以后》這首歌就如剛剛賀董所說,有不便公開解釋的內情。然而這篇文章的作者,此前從未聯系到我本人試圖了解這些情況,就在文章里妄自將這首歌指為抄襲,將和解的原因指為‘深不可測的背后勢力’作祟。文中從頭至尾都是作者一人自說自話,沒有任何一句來自我、來自楚安戈先生或法院工作人員的證詞……請恕我直言,我并不認為這是一個負責任的樂評人,或說媒體人,該有的態度。” 江楓這句話說得含蓄,背后的意思卻不言自明,在場不少記者聯想到自己的行事,面色都有些尷尬。 “至于文章對于我在中國巨聲中賄賂導師的指控,我可以明確告訴各位,我從沒做過這樣的事。文中唯一能算得上佐證的敘述,似乎是我的晉級之路太過順利,最后取得的成績太好了?這樣的因果關系要怎么才能成立?是不是凡是在歌壇取得上佳成績的歌手,都是幕后暗箱cao作的結果呢?” “剛剛向我提問的這位記者朋友,提到網絡上已經有所謂的‘知情人士’放出了我與導師進行交易的內情,這已經是捏造事實的誹謗。我之前并沒有看到這篇文章,在這里要感謝你們的提醒。我會采取法律手段,將這件事徹底調查清楚,對于惡意誹謗誣陷給我的名譽造成的負面影響,我保留對虛假消息發布者提起侵權訴訟的權利。” 他說到這微微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中一片空虛。 “我最初之所以會去參加中國巨聲,不是因為想紅,想賺錢,或是想出風頭,就只是想唱歌而已。正如我在盲選那一期的視頻短片中所說的,想一輩子唱歌,再沒有別的原因。” “我曾經在那么長的時間里,覺得這個舞臺美好到了極點,是它讓我能繼續唱歌,讓我的歌聲被無數的人聽到。我曾經在那么長的時間里,以為自己是以自己的音樂感動了觀眾,贏得了歌迷的信任和愛戴,將我內心真實的想法傳達給了他們,我以為我通過自己的音樂向所有人展現了我作為一名歌手的靈魂……” “……事實證明,我大概有些天真過頭了。” 這樣近乎于徹底的自我剖析的告白,讓臺下又是一片唏噓。 江楓停頓了一會,而后抬起頭來,視線緩慢地掃過臺下諸位記者異常精彩的表情,再開口的時候,便略微抬高了聲音,語氣仍是平淡,卻透著一股肯定。 “不過我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那種想唱歌的心情,到現在還沒有變。我會繼續唱下去,將來可能還會遭遇這種惡意的詆毀,也許有一天我會被徹底打敗,但在這之前,我絕不會認輸。” 江楓的發言在放在這種場合下其實是不合適的。氣勢好像占到了上風,實際上卻是把自己放到了媒體的對立面上,后半段的自白又太過感性,整體而言,最終的效果遠不如簡單解釋和道歉之后就緘口不語來得好。 然而在場都是浸yin娛樂圈多年的媒體人。在這個圈子里,這樣一段能夠保持本心的言論實在太難得一見,竟讓不少人為之動容。 賀景臨看著江楓,嘴角像是勾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笑容。他等到臺下的議論逐漸弱下來,接著說道:“江楓的話也是我想說的。以我作為音樂人的視角看來,江楓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歌手。他能取得今天的成績,完全是自身實力的體現。對于某些標榜正義誤導輿論的雜志和樂評人,熠美保留追究其責任的權利。如果因為這種惡意的抹黑而斷送了江楓作為一名歌手的道路,對未來的中國歌壇而言,才會是巨大的損失。” 發布會是在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結束的。十幾分鐘之后現場錄像的剪輯和文字新聞已經上載到各大網站的娛樂版面,巧的是,任何一版新聞稿中,除了干巴巴地敘述發布會上的情況以外,都沒有加入任何來自媒體的主觀評論。 江楓一直在公司等到晚上,程露守著網絡上各方的反響,見沒再起什么新的波瀾,才放心讓他回家。公司給他派了專車,程露也親自跟著送到公寓門口,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他在回家的車上最后登了一次微博,粉絲數幾乎比中午翻了一番,從56萬猛漲到了103萬。無論這些人是真的喜歡他也好,黑他也好,想要看他的笑話也好,單從數字來說,似乎他的人氣不僅沒有受到沖擊,反而因為這一次的事件大火了一把。 一次引起轟動的惡意誹謗,聚集人氣的效果竟遠遠超過他此前用心演唱的任何一首歌,這讓江楓實在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這個數字。他怔怔地盯著粉絲欄下那個7位數看了幾分鐘,而后按下了注銷的按鈕。 一切歸零。 走到樓上時賀景臨就在江楓家大門外,背靠著墻壁靜靜地站著。他的頭微微向后仰起,閉著眼睛,神色極為安寧。 江楓只看了賀景臨一眼便完全無視了他,低頭從他身邊繞過,拿鑰匙去開門。賀景臨也不惱,默默跟著江楓進了屋。 門從身后合攏,將樓道中的燈光隔斷。堅實的手臂立刻擁住了江楓,兩個人都太過熟悉彼此的軀體,黑暗阻斷了視覺,僅靠熱烈的碰觸反而讓呼吸更加熾熱。 賀景臨輕柔的吻落下來的時候,江楓畏冷般地不住發抖。他吻得極其細致而虔誠,從微蹙的眉心,到眼睛、鼻梁、面頰、唇角,最后才撬開那對薄薄的唇瓣,用柔和的動作掃過每一寸粘膜,像是留連愛人身上的味道那般,舍不得放開。 良久,他才終于結束了這個長吻,把江楓緊緊擁進懷里,異常滿足地長舒了口氣。沒有任何進一步的愛撫,似乎只是這樣擁著彼此,就足夠了。 “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賀家生意上的一個朋友。算得上世交,大致也只是利益往來、相互牽制的關系。他家這一代的女兒叫榮婉茹,我上大學的時候幫她解過一次圍,她好像從此就有些偏執地非我不嫁了。這次她知道了我跟你在一起,才讓人寫了那篇文章。讓你卷進這樣的風波里,真的很對不起。” 江楓只是輕輕靠著賀景臨,并沒說話。 “我查到了一個能除去你胸口那個東西的方子,之前已經讓王燕偷偷加到你的日常飲食里,你最近已經很少發作了,看來確實有些效果。最后幾副藥我放在王燕那,你喝了它,以后應該就再也不用依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