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說是培訓,但時間之長,內容之深,幾乎等于第二學位,像她這樣純文科背景的很少,幾乎一半是學醫的,剩下也多以生化、商科為主,幸好小凡在國內已經自行學習了一部分,看看教材,不至于云里霧里。 第一節課的時候,講師照例讓他們進行自我介紹。也不用長篇大論,無非叫什么名字,來自哪里。 培訓生來自世界各地,當然要報英文名。 小凡哪有英文名,那個tw妹子讓她現想一個,方便起見,發音要么接近姓,要么接近名。像她姓艾,英文名就叫艾琳。 到了小凡,她站起來說,大家好,我叫jane,來自,請多關照。 培訓生以男生為多,女孩占少數,小凡這東方面孔也引來一陣起哄。 培訓內容涉及團隊項目,講師給他們分了組,小凡跟幾個同胞被打散,分到不同的組別。 組長是個g國帥哥felix,標準的歐洲長相,高鼻深目,寬肩長腿,端正無比。 除了學習,felix也會跟她聊點別的,問她宿舍住得慣不慣,是否適應g國生活。 felix是個相當陽光開朗的男孩,略有點出乎小凡的意料,因為在她有限的認知中,g國人是以嚴謹精準著稱,felix跟她腦補的不茍言笑形象頗有出入。 小凡也不好顯得太扭捏,說適應良好,這里的天氣不錯,問他住宿舍區哪棟樓,felix說他就是本市人,不住宿舍。 felix的藍眼睛灼灼生光,“jane,有空來我家,請你吃地道的g國菜。” 小凡狀似思索,“地道的g國菜?讓我猜猜,難道是……啤酒配香腸?” felix挑起眉毛,“你怎么知道?” 小凡笑彎了腰。 好吧,作為泱泱大吃貨國國民,這樣是稍微不厚道了點。 小凡收斂笑意,說久聞大名,一定要去嘗試。 授課是用英文,小凡畢竟沒有醫學底子,去圖書館借了解剖圖譜,晚上回宿舍充電,tw妹子艾琳跟她同宿舍,藥學出身,盡管有不清楚的地方,但也放著,寧愿去參加派對,也勸她去。 小凡只得婉拒,雖然以后不是要去當醫生,但畢竟面對的客戶群體大部分是醫生,稍有差池便無法取信于人,馬虎不得。 何況以她親身經歷,在嘴里打顆釘子,跟在木板上打顆釘子還真不一樣。 功夫用在哪里是看得出來的,第一次培訓考試,小凡的成績排在前10%,讓她松了一口氣。 考完那天晚上學員們辦了個聚會,艾琳自然是再次鼓動,就連felix也大力邀請,小凡點點頭,當做給自己的犒勞。 玩就玩的盡興一點,小凡換了女仆裝,白圍裙,麻花辮,長筒襪,系帶鞋。甫一出現,那群男同學口哨聲不絕于耳。 雖然開party那個店也有啤酒女仆,但小凡身材嬌小玲瓏,又是東方臉,跟那些滿臉雀斑、高壯豐滿的g國妹子們相比,自是另一種風情。 felix戴著帽子,穿白襯衫,格紋背帶褲,閑適優雅,像是去鄉間度假的王子,讓女生們紅著臉議論。他拉著小凡跳舞,大概是啤酒多喝了幾杯,“jane,你是如此迷人。” 小凡客觀的評價,“你也很英俊。” “你原本姓什么、叫什么?”felix執意追問。 “紀,紀小凡。”再度說出這個名字,小凡只覺恍如隔世。 離開,已經有三個月了吧。 “ji……xio……van……”,felix用他的卷舌頭艱難的重復著,“那是什么意思,在你們的文化里?” 小凡想了想,忽然笑起來,“就是jane。” “jane?”felix困惑的搖搖頭,隨即拋開這個問題,拉著她繼續轉圈。 在陌生的國度,遠離親人朋友,很需要其他的情感來填補。 同宿舍的妹子,很快就和一個西班牙美男打得火熱。 “我一眼就愛上他那頭卷發。”艾琳咯咯的笑。 felix有邀約她單獨行動,但小凡統共以學習為由混過去了。 艾琳幫他傳話,“felix找我打聽,你在國內有無男友?” 小凡想了想,“我……不是來找男盆友的。” 艾琳噗嗤一笑,“人生得意須盡歡,如果每走一步都要算好后面十步八步,也活得太累。” 小凡覺得她有種莫名的親切感,讓她想起徐馨。 也許這其實是主流活法。 但之后felix的熱情就有所收斂,不知道艾琳到底怎么跟他說的。 徐馨雖然一直叫嚷要來看她,但一直到了圣誕,才真正湊出假期飛過來,好在圣誕節培訓暫停,艾琳回tw,時間和床位都有了。 徐馨的指定項目之一就是要小凡陪她看現場球賽。小凡不太懂足球,查訂票網站的時候felix路過看見,就義不容辭的幫她搞定,聽說是她好友過來看球,索性把司機導游地陪的活也一起攬下來。 徐馨在機場看到小凡,又是興奮又是羨慕,“好久不見!咦,聽說這里的主食不是土豆香腸么,怎么你還能瘦?” 這時felix過來自我介紹,幫她提行李,徐馨就自來熟的說,“一定是你沒照顧好我家小凡。” felix一愣,笑道,“也要看jane讓不讓我照顧。” 徐馨聽出蹊蹺,對小凡眨眨眼,小凡只當沒看見。 徐馨的行程排的緊,第二天就是球賽。 felix開車載她們去球場,到了座位上,徐馨有些受寵若驚,“這德比票不好弄吧,還是這么好的位子,差點以為要去酒吧將就——多少錢我轉給你。” 小凡一愣,她自然不懂什么德比,座位好歹,如今徐馨提醒,才發現這個位子的確視野好,離球場近,沒遮擋,剛才進場前外面一堆球迷,見人就問有沒有票。 當時她搞不清楚,拜托felix幫忙訂票,現在看來那所謂的票價,只是felix象征性找她要的。小凡心想等徐馨走了,要好好跟他把錢算清。 徐馨這個球迷也不那么偽,比賽剛開始就進入狀態,跟felix兩個球迷聊上了,他們各支持一方,對場上的爭議判罰頗有不同意見。小凡坐在他們中間,亞歷山大,只得吃薯條,似模似樣的用望遠鏡欣賞場上的數條大長腿。 中場休息,felix去洗手間,徐馨忽然笑道,“還記得同事a/b么,也號稱是g國球迷來著——現在國內凌晨三點,不知道她們有無爬起來看電視直播。” 徐馨跟小凡說,她離開之后,同事ab很是囂張了一陣子,滿以為空出肥缺,也去搶醫學部的活,某次醫學部太忙,不那么挑,就讓她們試試,結果拖了很多天一改再改,做出來的稿子錯誤百出,審閱完全進行不下去,只得重新找人做了,這笑話鬧的有點大,也影響公司形象,主編委婉建議她們多充電,ab面子上掛不住,忿然辭職,也不知后來去了哪兒。 “看你在這邊過的不錯,我也就放心了,不然還打算勸你回來呢。”徐馨說。 小凡笑笑,哪里又有天堂,何處不是冷暖自知。 “我看felix對你挺上心啊,剛才聊球間中還拐彎抹角的問你,”徐馨八卦的說,“你要覺得合適,也可以發展一下啊。” 看著小凡的表情,她遲疑的問,“難道你還想著……謝醫生?” 小凡低下頭。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幾乎以為是在做夢。 “其實,你走之后,他來找過你。”徐馨忽然說。 小凡咬了咬嘴唇。 ——那是小凡離開兩周后。 某天,謝雋奇在辦公室打開電腦,調出幾張圖,重疊在一起進行比對。 秦婉過來找病人資料,無意中看到,臉色一變,“謝醫生,你還在關注那個騙子?” 因為她看清楚了,謝雋奇比對的,正是紀小凡幾次神經測試的描點圖。 她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紀小凡那個板上釘釘的騙子,愚弄他,把他玩得團團轉,讓他在老師同行面前丟臉,他居然能原諒,不起訴,非但不起訴,甚至還在看她那些虛假的材料。 謝雋奇皺眉,“就算沒有當著人面,你也要尊重一點比較好。” “那種人有什么好尊重的?”秦婉控制不住,“她就算不是臥底、間諜,至少也是個心機表!她浪費了你多少時間?差點就要被她勒索一千萬了!為了莫須有的罪名!她也裝的太像了吧,簡直是披著羊皮的狼——” “你夠了沒有?這只是你的猜測。” “你還抱有幻想?要是她不心虛,干嘛那天事情敗露,一句話也解釋不出來,只有灰溜溜的逃之大吉?因為她根本百口莫辯,那個高律師跟她是一伙的吧,所以放著錢不賺也不要起訴她——” 謝雋奇冷冷的看著她,“是你找姓高的,要起訴她?” 秦婉自知失言,但立刻說,“——就算是,有錯嗎?我們被人冤枉,害得你耗時耗力跟她周旋,現在是她對不起你,怎么就不能主張我們的權利了?” 謝雋奇沉默半晌,“以后跟她有關的事,你少去摻和。” 秦婉氣沖沖的走了。 謝雋奇在椅子上揉著眉頭。 是這樣嗎?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騙局?她到底是為了什么? 腦海中浮現從一開始遇到她的所有畫面,會所偶遇,走上門來的患者,讓人印象深刻的心形嘴唇,網站留言,法院傳票,庭審的測試,吻感…… 謝雋奇無意識的用手指摩挲嘴角。 他逼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回來。 調解,ct,方案,記錄……再后來環境就變到地下室,夜深人靜的食物,清潔,測試,與……治療。 謝雋奇腦子一亂,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看著那幾張麻木范圍對比圖。 本來是康復良好的,當然,是按未知真假的“她的反饋”。 后來忽然就出現了一次反常,范圍不但沒有繼續縮小,反而擴大了。也是那個詭異的結果,促使他去找邱思明,打算放棄保守治療,改用手術。 謝雋奇眸光一緊。 難道就是那次—— 之后的畫面迅速翻動。 小凡的欲言又止、憂心忡忡、反常的失落…… 還有她的主動…… 想到那個場景,謝雋奇喉頭一澀。 忽然他坐不住了,拿起外套走出去。 徐馨回憶起謝雋奇找上自己的那一天。 他不相信小凡已經離職,以為她是故意躲著他,百般勸說讓徐馨高抬貴手,讓自己見她一面。 徐馨苦笑,“他說的那個誠懇,我都快有罪惡感了,好像棒打鴛鴦的反派。” 小凡目光中無悲無喜,“你沒有告訴他,我的去向吧?” “當然了。”徐馨又說,“其實,你不是完全在騙他對不對?如果你當時多留那么半個月,或者跟他好好談上一次,是不是就可以澄清誤解?” 小凡低下頭,“反正都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