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感覺遲鈍的區域明顯小了。 剛才測試的時候,有些地方明明有感覺,她說了“無”。 她撒謊了。 但至少當時,謝雋奇沒有發現。 不然他也不會突然提出,那種匪夷所思的治療方案吧。 更換刺激部位什么的…… 小凡想起來,一陣臉紅。 她不敢相信這是堂堂大醫生說出來的話。 不用翻書或上網查找了。 這段時間,她已經久病成醫,就算當不了醫生,也儼然成為半個專家。 沒有這樣的替代方案,她很清楚。 就連每次治療壓軸的“治療吻”,她都沒見過。 就算有,也絕對不是可以見諸學術雜志、國際會議上的正經路子,更別說2.0版本的新療法了。 謝雋奇大概是被她的詭異病情給整懵了,才會想出這樣的點子。 所以她怎么敢接受呢。 如果被他發現了,她該怎么辦呢……引頸就戮么? 如果,他沒有發現,真的相信這就是疾病的不可知性、患者體質的特殊性,她又該怎么辦?繼續裝下去?要裝到何時才是個頭呢…… 小凡嘆息一聲,糾結的不能自已。 好在有件事讓她暫時擺脫糾結。 第二天上班,小凡被臨時指派了出差的任務。 因為醫學部的人要么在忙別的案子,要么身懷六甲不便外出,所以又熟門熟路的借用她,要去外省參加某合作方新藥的宣傳推介學會。 小凡這次長了個心眼,追問一句,“是哪個科的?” “皮膚科。”主編回答,“這家公司財大氣粗,藥也是好藥,稿子寫漂亮點,不會虧待你——難道你還有不想去的學科?” 其他編輯都有些羨慕,醫學部這次的合作方確實財大氣粗,誰不想去頂缺,但他們苦于行業限制跳不過去,眼下看小凡有機會,自然羨慕嫉妒恨。 當著面不好表達,有些人就在洗手間吐槽—— “真是因禍得福,早知道我沒事也去看看病,種種牙,就算出點事故,正好接受再教育,彌補第一學歷的不足,文科享受醫科待遇就好了。” “這次明明是皮膚科,跟口腔科不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嗎?憑什么還是她去?嘴麻了不起啊,就可以把所有好資源都占了?我還皮膚過敏呢,我沒事也看相關科普啊——” “唉,人家小姑娘面癱了,連親個嘴都沒滋味,本來就沒男朋友,這下更可憐,主編也許就看在這份上心軟了呢——不管是裝可憐、還是真可憐,一樣要趁早的。等咱看到好處再去復制,已經不成了呢。” “說的也是,她愛去就去吧,我是寧愿少掙幾萬塊錢,也要健健康康的——面癱親不了嘴,好大件事呢!” 小凡本來想自己落了好處,別人說幾句就隨她們得了。誰還不被人說呢。 這時卻聽到隔壁有人走出去,是徐馨的聲音。 “你們夠了沒有?有這么開嘲諷模式的么?小凡能去,又不光是因為那個,還不是因為她稿子質量好、次次都讓甲方夸?告訴你們,這次醫學部缺人是其次,主要是甲方指名問過紀編輯有空沒——說別人之前,你們先看看自己的優稿率唄。” 那兩個同事被抓個現形,相當尷尬。 小凡也不好裝死,推門出來洗手。 徐馨笑了,“看吧,小凡聽到了。” 想不到吐槽落在當事人耳里,那兩個八卦er惱羞成怒,“聽到又怎樣?我也沒說錯啊,小凡嘴麻了,難道皮膚也過敏?這次開討論會的新藥,跟她有什么關系?她難道就當了醫學專家不成?” 小凡本想息事寧人,但話既然擱到面前來,也只能接茬。 “怎么跟我無關了?下唇麻木,本來就是感覺神經障礙,造成所支配區域皮膚的感覺遲鈍或消失啊。” 同事一有些不甘心,“就算是,但你麻的,是嘴巴周圍的皮膚,而這次的新藥主要用在手上,隔得天遠地遠。” 小凡囧然笑道,“嘴巴和手有隔很遠么?就算隔再遠,哪怕一個在頭頂一個在腳底,皮膚,它也只是一個器官,基本原理都是一樣的,我懂,但你懂嗎?” 同事二狐疑的說,“一個在頭頂、一個在腳底,我腳底流血難道頭會痛?怎么可能是同一個器官?” 小凡無奈,“……你還是繼續編你的社科稿吧。” 她們對這個問題確實拿不準,不敢追究,只得虛張聲勢,“你也不過是百*度了一下,又不是真的變成醫學專家了,有什么好傲的。” 小凡冷笑,“至少,比你們這些分不清下唇麻木和面癱的人強。” 徐馨也笑了,“是啊,凡凡干嘛去當專家啊,比你們懂的多一點,不就夠了嗎。” 同事二還在負隅頑抗,“嘴巴麻了不就是面癱么?就算我沒麻過,但也知道,那就是沒感覺、不聽使喚啊。” “不不不,有差,差別很大的,”小凡連忙阻止她以訛傳訛,“一個是面神經,一個是三叉神經……算了,多的也懶得跟你們解釋,總之,你們只需要知道,沒去成,是主編對你們的保護,要珍惜他的苦心,就夠了。” 說完,她和徐馨走出洗手間,留下面面相覷的同事甲乙。 什么呀,皮膚辣么大,居然只是一個器官?嘴巴麻了居然不歸面癱管?都什么跟什么啊—— 回到座位上,徐馨笑不可抑。 “凡凡,真看不出來,你啥時懂了這么多?看到她們表情沒?這臉打的夠爽。” “因禍得福,”小凡輕描淡寫的引用了她們剛才的話,“總要有點收獲、有點成長不是。” 徐馨后怕不已,“話說,我也分不清那啥……三叉神經?倒是經常聽到這個詞,感覺牛叉哄哄的,像是一把三叉戟。” 小凡妥妥的雙重標準,對著徐馨就有耐心解釋,“嗯,其實沒錯,三叉神經這個名字就是因為它的三根分支像是一把三叉餐刀……跟我有關的,就是它第三個分支的再分支。” 徐馨聽的蚊香眼,“還好我做英文部的稿,不用接受這種再教育。” 她緩了一下,平復這些生僻名詞帶來的沖擊,“那么,你那根神經現在怎樣了?” 小凡無奈,“你真的有興趣?” “當然不,”徐馨爽快承認了,她可不想繼續接受再教育,“我只對帥哥牙醫和你的故事感興趣。” 小凡欲言又止,她現在發現,一個謊言要用數倍的謊言來圓。而一個沖動要用無數的謹慎來補救。 但對著好友,她也只能說,“還是那樣……麻的。醫生……在繼續治療。” “那好啊,”徐馨毫無負擔的說,“多麻一會兒也沒關系,趁機把醫生拐到手。” 小凡知道她是在安慰,卻不寒而栗。 仿佛是埋在心底的秘密被人當眾揭穿一樣。 要是被抓現行,她的表現能比那兩個同事強么? 所以,在她糾結之際,這個出差機會不啻于救命稻草,小凡巴不得離開一段時間,包袱款款的到了開會的城市。 去酒店che,在柜臺處遇到一個風塵仆仆的男子。 那人熟稔的問,“來開會?” “嗯。”小凡不經意的答。 半晌她覺得不對,轉頭望去—— 看來,是因為離開江城讓她太過輕松,失去了基本的警惕感。 “——高律師?” ☆、33|8.16| 見到他熟悉的臉,小凡立刻四下環顧,差點以為自己離開江城只是一場夢。 但……不是夢。賓館前臺的名片上,明明白白寫著另外一個城市,她剛下飛機的疲勞感也還沒有消失。 小凡只得速戰速決,將身份證遞給前臺,“我在網上已經預訂了,請幫我安排隔音好一點的房間。。” “好的,”前臺美女很快辦好了,讓她簽字,又轉向高銘晟,“您和這位小姐是一起的?身份證也請讓我登記一下。” 小凡忙說,“不不不,我們不是一起的。” 高銘晟好整以暇的拿出身份證,“我也在網上訂好了,也請幫我安排隔音好一點的房間。” 小凡默默吐著槽,簽完單趕快上了電梯。 對于高銘晟為何會出現在此時此地,她打算無視。 于是她并沒有聽到身后高銘晟的補充,“……對了,最好幫我安排在那位小姐的附近。” 小凡進了房間,放下行李,稍事休息,然后把所有電器都打開檢查一遍,電視機的遙控卻不太會用,屏幕一直停在廣告頁面。 她打總機占線,聽到外面貌似有聲音經過,于是打開門,“請幫我看下,這個電視遙控——” 門外站著衣冠楚楚的高銘晟,他挑挑眉毛,“怎么了?” 小凡立刻想要關門,卻被他伸手擋住,施施然走進來。 既然已經引狼入室,小凡只得指了指電視,“進不到直播。” “哦?”高銘晟拿起遙控器看了一下,按下一個鍵,畫面立刻跳出了新聞。 “……沒問題就好,多謝。”小凡說著,打了個呵欠,“好困,要趕快睡一覺。” 高銘晟笑笑,“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可以叫我。” 小凡那半個呵欠被嚇回去,“嗄?” “我說,我在隔壁,”高銘晟撐住墻壁,朝她壓低身子,“放心,我睡相不錯,就算隔音差一點,也不會吵到你。” 小凡被他這突然的壁咚雷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高銘晟卻收回手臂,走出去,回到隔壁的房間。 小凡困意襲來,只好不去追究他意外出現這件事,迅速上了床。 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小凡起來收拾,準備去會場開工,星級酒店也不是白住的。 經過隔壁房間時,她忽然想,嗯,隔音確實不錯。 會議是在不遠處的三甲教學醫院報告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