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她也表現得出奇的平靜,似乎是不會被任何事物而輕易動容,甚至可以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人漸漸死去。 但她不知為什么,她突然不想讓他死,因為他長得實在太漂亮了。可是,她又想多看一看他痛苦掙扎的樣子,似乎無論他做什么表情,她都可以靜靜欣賞,就像對待自己的寵物一樣。 他被她看得有些受不了了,于是開口罵了一句:“你是怪物嗎?沒看見我很疼!你就不能想想辦法,不讓我那么疼嗎!” 她眨了眨眼,原來,他還是希望她救他的,只是他面子掛不住,不好意思開口啊! 皇子就是皇子,沒有求人的習慣。 “哦。”她簡單答了一句,然后轉身走了。 “喂!”他又喊了聲,似乎沒想到她居然會這樣走開。 “我去拿藥,你等著吧!”她回頭說了聲,抬起腳便從雪地一躍而起,如一抹飄逸的白煙,轉瞬就消失不見。 他又繼續掙扎著,忍耐著。好在他在發現被咬后及時封住了自己的經脈,以至于那毒性只存留在足下。但即便這樣,從足底傳來的劇痛還是讓他身子不住的顫抖,雪蠑,美麗又帶著劇毒的動物,竟是她養的。 可誰曾想到,她亦是成了他的毒藥,從此以后融入心脈,再也無法連根拔去。 這場相遇,是她的劫,還是他的劫? 不久之后她果然回來了,手中,還握著一個竹制的小筒。 她將他的褲腿拉到膝上,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還是不得不吃了一驚。被雪蠑咬傷的地方已經腫成了一座火山,周邊的顏色暗紅發紫,甚至連皮膚底下細密的血管都變成了暗紫色。 “你不止被一只雪蠑咬到吧?”她看著他問。 他已疼得滿頭是汗,“你才知道……三只……” 她不由對他再次佩服,沒有人可以熬得住被一只雪蠑咬傷,可他卻是被三只…… 這要有多大的毅力和忍耐力,才讓他一直撐到現在?她又再次低頭審視了他受傷的足部,想必他自己也懂得一些醫理,看他自己封住經脈,應該也用內力療過傷,以至于直到現在他的足部還能保持完整。否則換做其他人,就是截肢都無濟于事。 她又疑惑的看了看他,真不相信他只單純的是個皇子而已。 “你……你再看,我真的要死了……”也不知是不是她看得太多,即使他習慣了被人作為焦點,可此時此刻,亦不是欣賞容貌的時候啊!于是他從身旁捧起一堆白雪扔在臉上,將他的面孔遮得嚴嚴實實。這害人的臉,是要讓他損失多少救命的黃金時間啊! 她見他如此動作,亦是愣了一會,然后打開竹蓋,將里面的藥水倒一部分在傷口上,再動了自己的內力和寒氣,以一手覆在上面。 瞬間,他只覺得足部一片冰涼。 那鉆心的痛似乎稍稍緩解了。 可是接下來,更讓他驚訝的是,仿佛有一抹濕潤的柔軟,在他足上吸允什么。他慌忙將雪從臉上扒開,看到她正附著身子在他被咬傷的地方用力吸著,不時吐出一口毒液,又再繼續…… 他的心被深深的震撼了,那是三只雪蠑的毒啊! 他這才仔細的打量她,看年紀,約摸十三四歲,可她的神情卻比同齡的少女還要沉穩及冷靜。她的皮膚如雪般白皙,在這冰天雪地里更像一瓦白瓷,光滑又有些隱隱的通透。她的瞳眸黑白分明,聰慧雪亮,看一眼就會讓人無法將視線移開。而此刻她正替他附身吸出毒液,那殷虹的嘴上,還殘留著從他傷口滲出的泛紫的毒汁。 好一會,她終于將他腿上的毒吸干凈了。自己也喝了一口那竹筒中的藥水,郎郎口,再吐出來。 他從發現她用嘴吸出毒液的時候,視線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直到她吐出了口中剩余的毒液,他這才將注意放回到自己的腳上。 原本高高鼓起的傷處,此刻已經平坦了許多。四周的暗紅深紫已經在藥性的作用下慢慢恢復原本的色澤,最主要的是,他的心不再痛了。腳上的疼痛亦是慢慢減少,只剩一絲絲麻癢的感覺。 風千雪突然抓起身邊的一攤白雪,放入口中嚼了一下,像是在洗嘴。 他的神色微微動容,看她嘴角被雪花沾得泛白,忍不住伸手替她將那細碎的晶瑩抹去,然后…… 風千雪從沒想過,自己的初吻會在這刻被一陌生的少年意外奪去,而他還得寸進尺的在她口中徘徊留戀,樂此不疲。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更是牢牢的圈住了她,她從不知道原來男子也可以這么香的。 他細細吻了一陣,見她微微喘不過氣,這才慢慢放開了她。 可是突然,他像是懊悔了剛才的行為,因他看到她此時已是滿面通紅,不知是氣憤,還是羞愧。 但前者的情況似乎更多。 只見她神情驟然一滯,明亮的眼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唯剩對看不見底的烏黑瞳眸,茫然,冷淡。 “你好了,起來吧!天黑的話,就無法下山了。天脈既然是你用命換來的,我便算是送給你了。”她起身,然后移步往旁邊走去。 “對了……”她又繼續說,“你的毒性已經被藥物中和,以后,雪蠑也不會再來咬你了。不過,你體內畢竟有過多的毒素,即便自身已經產生抗體,但很有可能今后還會發作。看你的造化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向下走去。素白的襦裙和白雪幾乎混成一色,若不是她背后還留有一簇烏黑長發,他幾乎都無法在雪中尋找到她。 風千雪走了一陣,覺得不對,又轉過頭。 他居然跟在她身后! 還是一臉無賴的樣子! 他見自己已被發現,無奈的笑了一笑,然后道:“我腳傷剛好,卻走不了多久。這白皚山實在太大,我想今天橫豎我也回不去了。姑娘你就好人做到底,收留我一晚。如何?” 她瞥了眼他,并沒有任何反應。 他只覺得她真的好冷,好像臉上不會擁有正常人該有的反應。還是,他的吸引力對她已經不起作用?那她剛才為什么看他看得那么入迷。 見她繼續往前走,他也不理,繼續跟著。 這山很高很寬,他們所處的位置也極為偏僻,腳下的路也極為險惡。如果不是會些功夫,常人也是無法尋到那的。先不說適應不了高原的垂直氣候,就是上來了,也很難有力氣再往前走。 風千雪好像真的懶得理他,愛跟就跟,愛走就走。只不過今天她也是無法回到母親那的,所以便找了個巖洞暫時棲身。 這里所有的食物都是從山下采摘或打獵上來,再用冰雪封住,以防腐爛變質。 而她亦是知道這里的每一個地方,都會藏有食物一般,用木棍鑿開了一個口子,從里面拿出了冰凍的雞rou。 他看到了這幕,也學著她找一個地方捅了一下,果然翻出了一些山下的野菜。 “我會生火,我來吧!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他說著奪過她手中的雞,用木棍插好。 很快,他搭好了火架,將火石從懷中掏出,打火。 風千雪一直沉默的看他,雖然他長得真的很好看,可是,她似乎更喜歡看他痛苦掙扎的樣子。她都有些后悔救了他了。不過,他還會有什么神情呢? 他也一邊燒烤一邊看她,似乎很想從她臉上發現什么不一樣的反應,可她卻還是和之前一樣,就連那被他吻后氣紅的臉,此時也已恢復了白陶的顏色。 “你怎么會住在這白皚山上?我師父說,這里只有一個雪女。”他不由得疑惑。這白皚山山頂終年白雪,她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怎么會輕易的在這山頂出沒。 “你說的是我母后吧,我們雪女,自然不止有她一個。”她雖然看似冰冷,但也還是會回答他的問題。 “你是公主?” 她點頭,“她們從小就這么叫我,不是師妹,就是公主。” “婚配了嗎?”他想也不想,居然脫口問出這樣尷尬的問題。 她亦是一愣,“沒有。雪女不會婚配,母后說,我們不會愛上任何人的。” 他聽后卻笑,“怎么不會婚配,不婚配,你母后哪來的你呀!愛上誰,也不是說不會愛就不愛的。” 她心里雖然想笑,可是面上卻依然沒有一絲動容。他說的她其實也知道,可是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就對自己死了心了。每每醒來她都很失望自己依然在這,還要叫一個對她來講陌生的女人做母親,她總覺得自己的精神就要崩潰。她只想回家,回到她在現代溫暖的家。她也只會愛她在那個世界的人,而不會對這里的人產生任何感情。 她每天都在想各種辦法逃離這里,但她每次離開,都會被她的母后抓了回來。 不過,如今相處久了,卻也覺得生活也就是這樣過了。 好在她可以每天讀醫書打發時間,每天跟著師姐們修煉心法。所以很快,她的進度和師姐們都差不多了,母后也時常對她暗暗夸贊。 但是某天,她感覺自己在睡夢中,好像被母后注入了什么奇怪的真氣,那天以后她醒來,就覺得她的想法,好像被什么東西左右了,甚至于自己始終無法突破那個控制。 她的母后說,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不能信任的,而且是自私的,丑陋的。 她居然信了。 不過,有一個觀點她現在也是不認同了,說男人都是丑陋的,可她今天見的這個少年,卻是光芒四射,容貌俊美。 她見他一直盯著她,就像她一直看著他,總禁不住好奇的打量。 又過了一陣,他手中的雞rou和野菜終于烤好了,他將她的一份遞過去,看她吃完,才吃他自己的。 “好吃嗎?”他問,他在師父的教導下,可是學會了很多手藝啊! 她點頭,總之比她烤的好。 “如果還想吃,明天繼續留我下來啊!”他又開始得寸進尺了。 她又重新沉默,找了塊較平坦的地方,掃開上面的冰碎,斜靠了下來。 他將吃剩的雞骨一起丟到火里,再多加了一根木條。然后起身往洞口的方向走去,似在看那傍晚又突然飄起的大雪。 她坐在洞中看他在外飄逸的雪青身影,挺拔的身姿隱隱帶著皇族的貴氣,即使在大雪茫茫的白皚山上,亦是閃爍如夜空的星辰。不知不覺,她盯著這個背影竟是愈看愈久,直到他忽然轉身,她才下意識的別過眼,不再看他。 許是坐著無聊,還好她習慣隨身帶些手活,便從袖袋中拿了出來。 那是一塊白色的手帕,上面用絲線已繡了大半朵梅花。雖然同樣是刺繡,但她的手藝可和其他的姑娘與眾不同。她繡的梅花只一眼看去就像要跳出來似的,真正的是活靈活現。 他似乎是看到了她在弄活,便也從洞口外面走了進來,靠著洞壁在她身旁坐下。 “你喜歡梅花?”他攸地一問,眼睛卻亮了。因為他看到那梅花雖然還沒完全繡完,但竟要從那手帕上掉了出來,害他差點想替她撿起。 她點頭,卻依然沒有看他。 “你這手法是我第一次見,如何能讓這梅花繡得如此生動,就像真的一樣。”他以前在皇宮里,父皇亦是經常帶他去國庫看寶貝,但也沒見有這樣一個寶貝讓他心中如此大贊。 她轉頭看他,見他好像真的欣賞,于是說:“這是3d立體刺繡,是我在大學里自創的。放在水中的話,這梅花還會躍到水面上。” 他居然聽不明白了! 什么3d,什么立體,什么大學? “姑娘認得我們南陵國的大學士?”他想到了皇宮的學府。 見他不懂,她也便不再多言,繼續低頭繡著。 他擠了擠眼,對她手中的東西很感興趣,然后在自己的袖中掏了掏,終于掏出一塊深紫的手帕,然后遞到她的面前。 “幫我也繡一個吧!我會當寶貝一樣供著的!”他又笑,竟是那樣惹眼奪目,像給這寒冷的洞內增添了一絲燦爛的光彩。 她心底居然也有細微的撼動,鬼使神差的接過他手中的帕子,從袖中再選了一些細線,真打算幫他繡了。 他好驚喜,撐著臉又靠近她。 “繡我的名字,若寒,不,一個字,寒。”他居然還提出要求了。 她冷瞥他,“我不想繡你的名字。” 他心灰意冷,但很快又有了主意。 “那就‘睿’字,代表著深明、通達,算是一個祝福吧!” 她想了想,點頭。 他又笑了。 于是很快,她靈巧的手就一針一線的在帕上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