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周嵐珍瞧著這人,暗忖,這也算是有人送了個把柄來? 無論那個背后指使之人是不是淑貴妃,好歹,給了她一個在皇帝陛下面前哭訴的機會。這不是她自己做的局,她無辜受到驚嚇,陛下怎么也該給她個好臉? 周嵐珍如是想著便吩咐把此人看守起來。 到得第二天,反復思量過的她,把小宮女押去養心殿。 “陛下,周才人求見。” 魏峰站在側間外,對里面的裴昭稟報道。 裴昭正在哄著仍舊睡眼惺忪的宋棠再睡一會兒,聽言只問:“她有何事?” 魏峰答:“周才人不曾說,但她是命人押著個小宮女過來的。” 裴昭皺一皺眉,心覺大約的確有事。 宋棠懶懶躺在床榻上,推一推裴昭問:“陛下要去見么?” “既要有事,去見一見的好。”裴昭說著準備起身,被宋棠握住手掌,他低頭去看,又見宋棠望住他笑,“那臣妾便不起了。”她挪動身子,往裴昭身邊蹭一蹭,“陛下憐惜臣妾,讓臣妾再睡一會兒罷。” 裴昭便笑:“你自睡你的,朕也不曾要你起身。” 說話間松開宋棠的手,抬手在她發頂揉一揉,下得床榻整理好儀容出去了。 周嵐珍已在殿內候著。 裴昭一經出現,她福身道:“臣妾見過陛下,給陛下請安。” “免禮吧。” 抬眼見周嵐珍臉色極差,面容頹唐,裴昭淡淡問,“周才人特來求見朕,所為何事?” 周嵐珍聲音微啞說:“回陛下的話,實因臣妾所住聽雨樓,近來發生一樁怪事,臣妾不得不前來稟報陛下。” 裴昭問:“聽雨樓有何怪事?” 周嵐珍回答說:“這幾日夜里,總有人在聽雨樓裝神弄鬼,臣妾起初受了驚嚇,夜不能寐,卻又心知是有人作怪,實在不堪其擾,故而將那作怪之人抓起來。” 于是,周嵐珍抓到的那個小宮人被帶上來。 她偏頭看一看那小宮女,復轉過頭,對裴昭道:“臣妾想,敢在宮中裝神弄鬼,許是有人指使,但不知其為何如此,不敢擅專,是以想將此人交由陛下處置。望陛下查明此事,讓臣妾夜里無須驚惶。” 裴昭是聽明白了。 有人在聽雨樓裝神弄鬼嚇唬周嵐珍,周嵐珍把人抓住送來養心殿要個說法。 看一看底下的小宮女,裴昭道:“無論是何因由,敢在宮中作亂,活罪難逃。來人,把這個小宮女拖下去,杖責二十,再帶回來問話。” 小宮女慌亂中被拖至殿外受刑。 周嵐珍在殿內,聽著外頭一聲一聲慘叫,微微抿著唇。 挨過二十大板的小宮女再被架回殿內,便不似先前那樣而是面無血色了。 立在裴昭身邊的魏峰此時道:“你因何在聽雨樓內生事,裝神弄鬼,還不速速招來?老實交代,許還能留一條性命。” “陛下明鑒,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 小宮女嘴唇發顫,無力的辯駁。 魏峰看一看她道:“我記得你叫冬兒,家中有兩個哥哥一個meimei。” “你若不想要連累家人,便盡早如實招來。” 小宮女聽見魏峰的話,大約說得準確,明顯瑟縮了下身子。 她顫顫巍巍連連磕著頭:“奴婢、奴婢是受人威脅,不得已為之,陛下明鑒!奴婢絕無謀害周才人之心,那人對奴婢說,只要奴婢略嚇一嚇周才人即可。” 魏峰冷冷問:“你所說之人是為何人?” 小宮女深深磕下頭去:“是、是……是淑貴妃娘娘……” 周嵐珍聽到這里,亦跪伏在地,泫然欲泣道:“臣妾雖不知此人所言真假,但臣妾入宮至今,與淑貴妃娘娘從無瓜葛,亦不曾得罪旁人,求陛下為臣妾做主!” “這說得什么話?” 于此一刻,宋棠的聲音橫插進來,看也不看周嵐珍,一雙眼睛唯獨望向裴昭,口中懶洋洋道,“陛下,依臣妾看,這小宮女說得不錯,便是臣妾指使的。臣妾指使她在聽雨樓扮鬼嚇唬周才人。也偏不去嚇唬別人,只嚇唬周才人,也偏不用旁的手段,偏要這么對付周才人。” 這么一番話說罷,她正走到龍案旁,沖裴昭深福下去:“定是臣妾有罪。” “請陛下責罰。” 裴昭何嘗聽不出來宋棠話里nongnong的置氣意味。 他伸手托著宋棠的手臂,讓她起身,道:“朕幾時說與你有關了?” 宋棠順勢站起身說:“都這樣了,臣妾早些認罪,許還能少挨點罰呢。” “總之是臣妾想不開,非要去同這么一個新人較勁。” 裴昭知她不高興被人潑臟水,便說:“朕哪里不曉得你的性子?這個小宮女幾句胡言亂語,你何必當真?朕定會讓魏峰查明此事,不會叫人隨便污蔑你。” 言語之間,分毫沒有對宋棠的懷疑。 跪伏在地上的周嵐珍,在聽見宋棠聲音的一刻,已心覺不妙,再聽裴昭這些話,莫名覺得自己今日不該來養心殿。可是,不是她才是被設計、受委屈的那個么? 陛下,是不是…… 周嵐珍甚至想,是不是哪怕是淑貴妃所為,陛下也不會信? 第66章 造勢 如若是宋棠從中作梗,她如何甘心…… 周嵐珍很快被屏退了。 連半句皇帝陛下的安慰都沒有得到。 她退出養心殿后, 回頭看一看正殿,想著從殿內退出來時,皇帝陛下耐心哄著淑貴妃的模樣, 不由得心里泛起酸,又生出難言的委屈。只好歹陛下說要查清楚這件事,總會給她一個交代的罷? 周嵐珍心情郁郁的離開養心殿。 留在殿內的宋棠反而和裴昭討論起來聽雨樓鬧鬼一事。 “周才人這事實在莫名。”宋棠已同裴昭回到里間,仍如之前那般躺在床榻上,她窩在裴昭懷中, 枕著裴昭手臂, 嘴邊一絲慵懶笑意, “在聽雨樓裝神弄鬼也罷,何苦扯到臣妾身上?可見陛下寵臣妾太過, 臣妾近來是頗有些招人恨了。” “好好的又怪起朕?” 裴昭指腹摩挲著宋棠柔嫩的臉頰,“不過,這件事確實來得奇怪。” 宋棠往裴昭懷里擠一擠說:“但臣妾卻更在意別的。” 裴昭低頭看她:“怎么?” 宋棠說抿了一下唇, 語氣不滿道:“且不說周才人心里怎么想的, 可這后宮里若什么事都要陛下來管, 陛下該多累?魏公公縱有那樣的能力, 但他是陛下身邊的人, 本也不是做這些的。” “且如此一來,倒顯得臣妾和賢妃無能了,不能幫陛下分憂。” “臣妾焉能不在意?” 裴昭看她氣呼呼的模樣, 好笑說:“朕還以為你不愛搭理這些事。” “臣妾自然不愛搭理這些事。”宋棠掀一掀眼皮,復聲音低一點, 皺著眉說,“但臣妾也想替陛下分憂呀。” “那小宮女既已經指認臣妾,說來臣妾是該避嫌的。” “若不然, 陛下便交給賢妃來辦好了。” 當真交給賢妃去辦,反而像他確實在懷疑宋棠,且沒得要審出個什么結果。 說不得回頭仍是得他來收拾殘局。 裴昭一時說:“你如果不覺得麻煩,朕倒想交給你來辦。” 懷里的人聽見這話怔一怔,仰頭看他時,不確定問:“陛下……想交給臣妾去查嗎?” 裴昭笑問:“怎得?臨陣退縮?” “怎么會?!”宋棠杏眼圓睜,又笑,“臣妾明白了,那便讓臣妾來辦。” 她靠回裴昭懷里:“陛下相信臣妾,臣妾定是要查個清清楚楚的。” 裴昭含笑道:“好,朕等著你的結果。” 停頓幾息時間,裴昭又問:“還困嗎?要睡嗎?” “要!”宋棠立刻閉上眼睛,緊緊摟住裴昭,嘟囔,“臣妾這便睡著了。” 裴昭一笑,見她雙眼緊閉,抿著唇,也不再說話。 他跟著閉一閉眼,閉目養神起來。 · 周嵐珍回到聽雨樓后,午膳時分便得知陛下將事情交給了淑貴妃去辦,頓時覺得沒有用膳的胃口。那小宮女指認淑貴妃,而陛下讓淑貴妃來查,擺明認為事情與淑貴妃無關,任憑真相如何都全無用處。 但靠一個小宮女的幾句話想要定淑貴妃的罪,也的確不大可能。 周嵐珍幽幽嘆氣,自己這到底是攤上了什么事吶? 只是,周嵐珍押著個小宮人去過養心殿又有淑貴妃接手處理,聽雨樓鬧鬼一事也隨之在宮里傳開了。同住秋闌宮的駱聞穎、楊柔都到聽雨樓來安慰過周嵐珍一番,得知此事的蔣露同樣特地過來關心周嵐珍。 眼見周嵐珍愁眉苦臉,蔣露似不解道:“雖說不知何人作怪,但到底將那小宮女揪出來了,陛下既知此事,想背后之人不敢繼續作亂,周才人為何這般發愁?” 周嵐珍低低道:“我也不知從何說起。” 蔣露伸手握住周嵐珍胳膊,同樣放低聲音說:“你我在這后宮皆無依無靠,你若不嫌棄,自可信一信我。心中愁悶,不妨同我說一說,說出來也好受些。” 周嵐珍看向蔣露握住自己胳膊的手,為難道:“我不大敢說。” “也怕說了,你不敢聽。” 周嵐珍心下想著,自己和賢妃娘娘縱不親近,蔣露不一樣。 滿后宮若要找一個能在淑貴妃跟前有底氣說話的,怕也只有賢妃娘娘了。 這一次的事,是否牽扯到淑貴妃不提,但賢妃和淑貴妃皆有管理六宮事務的權責,如果有賢妃幫忙一起查這件事。倘若當真牽扯到淑貴妃,定然是不會包庇的。 她有心把事情說給蔣露聽一聽,好讓蔣露從中遞話給賢妃。 卻又不想蔣露覺察到她心思,故而扭捏起來。 蔣露聽得周嵐珍這么說,更被勾起好奇心,不免追問:“何事如此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