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當(dāng)即又福一福身說：“是，臣妾領(lǐng)旨！”

    失去游園散步的興致，裴昭一拂衣袖，抬腳離開。

    宋棠自然跟著裴昭一起走。

    只在臨走之前，她對霍凝雪說：“霍順容今晚便待在錦瑟殿，明日得空，我再找你問話。”霍凝雪聽見這話，心中逐漸絕望——上一次宋棠就沒有讓她好過，這一次難道會愿意隨便放過她嗎？

    唯有宋棠清楚她必須得親自審理，不能交給其他人來。

    她需要親自確認事情經(jīng)過，確認沈清漪受傷的真正原因，確認是否有貓膩。

    霍凝雪向來沒腦子，沈清漪卻并非全無心計。

    所以，她得準確知道這一次究竟是不是沈清漪出手設(shè)計霍凝雪。

    這對于她的下一步棋怎么走很重要。

    畢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她是絕對不會給沈清漪任何翻身機會的。

    ·

    宋棠隨裴昭從御花園出來時，御輦已經(jīng)在候著了。

    在裴昭上御輦之前，她出聲問：“陛下……不去看一看沈才人嗎？”

    怎么會不想去親眼看一看？

    只是，他擔(dān)心自己表現(xiàn)得太過關(guān)心，宋棠吃起醋，要亂來。

    裴昭沒有馬上回答，像在猶豫。

    宋棠卻上前兩步，抱住他的胳膊小聲撒嬌：“陛下同臣妾一塊去好不好？”

    裴昭垂眼看她：“也不會有什么事，為何非要朕陪你去？”

    “自然是給臣妾撐場子。”宋棠理直氣壯答。

    放在以往，她不會鼓動裴昭去看沈清漪。

    但這一次對沈清漪產(chǎn)生懷疑，她要摸透這個人的想法，無疑得多些線索。

    左右在裴昭的眼里，根本不存在霍凝雪欺負沈清漪之外的可能。

    那么，此時此刻，他也一定已經(jīng)在心疼沈清漪了。

    裴昭今晚去不去看沈清漪都不會影響這一點。

    她也在做出對自己有用的選擇而已。

    “陛下雖讓臣妾協(xié)同賢妃jiejie處理宮務(wù)，但目下，臣妾不曾處理過這樣的事情。臣妾當(dāng)然是希望能把這件事辦好的，如此，怎么能夠缺少了陛下的支持？”

    宋棠眼巴巴望著裴昭，仿佛對他當(dāng)真有這般期盼。

    裴昭笑一笑，順勢出聲道：“愛妃既已開口，朕又如何舍得讓你失望？”

    “那便去罷。”

    “朕今晚去給你撐了這個場子，之后你可得好好查清楚才行。”

    宋棠含笑福身：“是，臣妾遵旨。”

    裴昭略點了一下頭，隨即上得御輦，與宋棠先后往毓秀宮的方向去。

    ·

    他們兩個人到芙蓉閣時，太醫(yī)已經(jīng)到了，正為沈清漪包扎傷口。聽過沈清漪的大宮女憐春的稟報，裴昭和宋棠沒有進去里間看沈清漪，而是留在正廳。宮人隨之奉上熱茶，他們只坐著耐心等。

    為沈清漪處理好傷口，太醫(yī)從里間出來。

    行禮之后，他與裴昭、宋棠稟報沈清漪的情況。

    “沈才人傷在后腦，想是摔倒的時候，不小心磕在假山上。好在傷口不嚴重，已經(jīng)止住血，應(yīng)很快便無什么大礙。但這只是微臣此時的判斷，是否有其他的不適，須得等沈才人醒來方能下定論。”

    宋棠問：“沈才人何時會醒？”

    太醫(yī)恭敬說道：“回淑妃娘娘的話，依微臣判斷，快則半個時辰。”

    這是一時半會醒不來？

    如果沈清漪別有目的，大約不可能是這樣，倒不如……試上她一試。

    宋棠扭頭看一看裴昭：“陛下不若先回去休息？”

    “臣妾自己留在這兒等便可。”

    裴昭同樣想留下等著沈清漪醒來，卻到底不能這么做。

    他站起身說：“那就辛苦愛妃了。”

    “為陛下分憂乃分內(nèi)之事，臣妾不辛苦的。”

    宋棠客套過一句，起身準備送裴昭離開，沈清漪的大宮女從里間奔出來。

    “陛下，淑妃娘娘，太醫(yī)，醒了醒了！”

    “沈才人醒了！”

    這醒來的時機找得可真好。

    宋棠心下評價著，面上卻一喜：“醒了？龔太醫(yī)，快去瞧瞧。”

    龔太醫(yī)領(lǐng)命先折回里間去確認沈清漪的情況。

    宋棠轉(zhuǎn)而望向裴昭：“陛下要不要去看一看沈才人？”

    “既然醒了，陛下也去看一看？”

    她笑著朝裴昭伸出手去，再次詢問，“好不好？”

    這話聽著并不叫人以為她是希望他去看沈清漪，而是想讓他多陪她一會兒。

    裴昭才似勉強般點點頭：“好吧。”

    視線掃過宋棠遞到他面前的手，他終究伸出手握住了。

    于是，裴昭是牽著宋棠進去里間看沈清漪的。

    躺在床榻上的沈清漪耳朵捕捉到熟悉的、近乎刻在心底的來自裴昭的腳步聲，當(dāng)即循聲望去，正撞見裴昭和宋棠手牽手的一幕。她臉上情緒不露，只張一張嘴，聲音低啞：“陛下，淑妃娘娘……”

    說著便掙扎著要起來行禮請安。

    裴昭看清她的模樣，一顆心立刻被刺痛，想起那日她失望離去，心疼不已。

    此時此刻的沈清漪看起來十分虛弱。

    她嘴唇發(fā)白，眼底淚花微閃，泫然欲泣的模樣格外楚楚可憐，引人憐惜。

    宋棠暗暗欣賞沈清漪這一刻的樣子，甚至想為她鼓掌。若非曉得她是在假山上磕了腦袋，光瞧著她這幅模樣，定要以為她生著大病，藥石無用，因而虛弱至此。

    當(dāng)然，本也不是做給她看。

    裴昭愿意相信她，她的目的自然就達到了，自然便不是無用功。

    宋棠不拆沈清漪的臺。

    但在沈清漪表現(xiàn)得想要起身行禮時，她已然開口：“快躺下，別亂動。”

    “太醫(yī)正為你診脈，你應(yīng)該好好躺著。”

    “也不必行禮了。”她特地看著裴昭問，“陛下不會怪罪對不對？”

    裴昭目光沒有在沈清漪臉上多停留，很快移開了。

    聞言，他與宋棠對視一眼，“嗯”一聲，算是同意她的話。

    宋棠當(dāng)即笑一笑：“多謝陛下。”

    因為宋棠插進來的話，沈清漪找不到機會再開口去說別的什么。

    她不得不跟在宋棠的后面，嬌弱補上一句：“多謝陛下，多謝淑妃娘娘。”

    話說到這里，太醫(yī)又仍在為沈清漪把脈，便誰都未再出聲。

    整個里間一時陷入沉默與安靜。

    直到太醫(yī)為沈清漪診脈復(fù)詢問過她一些問題之后，太醫(yī)起身，又一次回稟裴昭與宋棠：“沈才人既已醒來，又無旁的不適之處，想是除去腦袋上的傷之外沒有大礙。但這些時日，沈才人須得靜養(yǎng)，不能動怒生氣、不能受刺激。”

    稟報過沈清漪的情況，太醫(yī)行禮告退，去外面開藥方。

    宋棠也似松下一口氣笑：“沒有大礙就好。”

    “陛下，夜已深。”

    “明日要早朝，若不然，陛下先回去休息？這里有臣妾在呢。”

    沈清漪醒了，且身體沒有什么大問題，裴昭無疑得走。

    有一個宋棠杵在這里，他也沒機會對沈清漪表露出哪怕只言片語的關(guān)心。

    “好。”

    他輕輕頷首道，“辛苦你了。”

    “臣妾不辛苦。”

    宋棠對裴昭露出甜美笑容，“陛下無須反復(fù)對著臣妾說這樣的話。”

    沈清漪看著宋棠陪裴昭往外面走。

    待他們出去，她收回視線，定一定心神，醞釀一會兒怎么對宋棠說明情況。

    她猜宋棠會詢問她在御花園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總歸是得認真回答的。

    送走裴昭，宋棠又一次返回來見沈清漪。

    她在床榻旁站定，對沈清漪說：“陛下已經(jīng)將這件事交由我處理。”

    “雖說我也是初次負責(zé)處理這樣的事，但沈才人放心，我會給你公道的。”

    “你現(xiàn)在只須好好養(yǎng)傷，不必有擔(dān)憂顧慮。”

    “太醫(yī)既然說你沒什么大礙，我也放心回春禧殿了。”

    “明日我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