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節(jié)
伸出手,我輕輕地觸摸著那能夠杜絕一切光線進入的幕墻,能夠感受到很明顯的力量障礙。 這并不是墻,但是卻比實質(zhì)的墻面要強大太多,就好像兩種不同的物質(zhì)在此做了交匯,光憑蠻力,是沒有辦法擠入其中的,而即便是強行進入了,也有可能會被那邊的力量,撕扯成碎片。 當做所有人的面,我盤腿坐了下來。 別人看著我仿佛是在一動不動地入定,而只有我,方才知道,這是在唯一一次,主動地與心魔溝通。 這家伙曾經(jīng)被叫做“戰(zhàn)神”,關(guān)于這個世界,它通曉著遠比我豐富太多的知識。 我覺得他或許能夠給我提供幫助。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我這一次的溝通,卻石沉大海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 看得出來,它上一次現(xiàn)身,將久丹松嘉瑪給雙修吸噬,必然是得了不少好處,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它將人家從神壇拉下,那神格消散的力量,并沒有融入我的身體里,而是被它給吸收了。 這家伙,看上去十分無害,還經(jīng)常幫助我度過生死劫,然而我卻一直都知曉,如同傳功長老所言的那般,終有一日,它會要我性命。 我此刻,不過是在飲鴆止渴而已。 沒有回應(yīng),我便站了起來。 既然沒有指點,那我就摸著石頭過河,哪怕此刻便是死了,我也就咬著牙認了。 人生哪有幾回搏?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讓七劍挨個兒相連,最前面的小白狐兒則緊緊抓住了我的后背,大家連成了一串兒之后,我緩緩地拔出了飲血寒光劍來,將這壁障給切破了一個口子。 這樣的晶壁在前,別人能夠憑空破碎虛空,我為何不能切開? 當我將精神凝練至極處的時候,無數(shù)的信息從我的血脈深處浮現(xiàn)了出來,飲血寒光劍將這黑暗破開,而我則踏步進去。 一入其中,世間都是一片黑暗。 看不見天,看不見地,看不見山川與河流,看不見身邊與自我,甚至伸出雙手,都沒有瞧見任何東西,而與此同時,也不能聽到任何聲響。 即便是放聲狂吼,也聽不到一點兒聲音。 五感消失,就在我們進入世界盡頭的一瞬之間。 人在這黑暗中,是如此的孤獨,就像大海之中的一葉扁舟。 沒有五感,不過卻有感應(yīng)的炁場。 我強行催動精神,在這樣死寂的地方走動著,盡管五感被空間給切斷了,但是炁場的感應(yīng)卻從氣海之中源源不斷浮現(xiàn),而與七劍的聯(lián)絡(luò),則全部都靠著羽麒麟這般的法器。 羽麒麟母玉,讓我感受到每一個人心中的惶恐、驚慌和失落。 在這一刻,七劍也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任誰都無法逃脫這樣的恐懼,即便是我,也在某一時刻,覺得生不如死,還不如解脫于此。 但是想起我心中的執(zhí)著,卻又不得不強打著精神鼓舞大家。 堅持,我們每一個人都要戰(zhàn)勝自己。 在這樣的黑暗之中,是沒有時間可言的,我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仿佛這一輩子都在黑暗中疲憊的行進著,然而終于在某一個時間點,我感受到了一個除了我們之外的活物。 這活物并沒有讓我欣喜若狂,因為無論是我,還是七劍,都感受到了強烈無比的殺意。 這家伙在出現(xiàn)之后,毫不猶豫地朝著我們撲將而來。 與我們這些初入貴境的家伙不同,它擁有著讓人驚詫的速度和爪牙,從出現(xiàn)到進攻我們,僅僅只用了一瞬間。 那東西騰空而起,撲將下來的時候,我能夠感受到它是一只擁有三頭的巨大野獸。 這是在要我們的命,用來懲戒一切的誤入者。 就在這畜生撲下來的那一瞬間,我拔出了劍,簡單地向前揮了一下。 五感被奪,我甚至都感受不到劍在手中的任何觸感。 這只是我心中的一劍。 在黑暗中行走多時的諸多苦楚,在這一刻,終于被我用這簡單的一劍,迸發(fā)出來。 它不是劍,是我心中所有的苦楚,也是我對于生的渴望。 巨獸落地,與此同時,它的一個頭顱也跟著落了地。 黑暗中,我們對峙了許久,它終于咬住地上那顆跌落的頭顱,灰溜溜的離開。 一切是如此的安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我們繼續(xù)走。 這一次,卻并沒有再走多久,我們終于看到了光明,而隨著光明的來臨,其余的五感也慢慢地恢復(fù)過來,我甚至能夠聽到隱約的歡呼聲。 光明讓我們加快了腳步,漸漸的、漸漸的,我們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平地之中來。 平地的正中,是一簇熊熊燃燒的篝火,正是這光,將黑暗給照亮。 這不是尋常的火焰。 瞧見這藍色的光芒,我就知道不凡,而隨后,我又瞧見了篝火的那一邊,似乎坐著一個男人,下意識地警戒了起來,緩步走了過去,然而當我透過火焰,瞧見對方的面容時,卻不由得大驚失色。 這…… 第八十七章 絕境又逢貴人 篝火之后的那人瞧見了我,哈哈一笑,舉起手中的一葫蘆,揚聲喊道:“志程小友。別來無恙,過來喝杯小酒如何?” 瞧見這粗豪漢子,滿臉絡(luò)腮胡根根如針,雙目如銅鈴,有著一股深淵巨獸般的氣勢。 這人的確危險,那詭異莫名的藍色焰火不斷跳躍,不時飄落在他的身上,然而他卻絲毫不覺,一口一口地喝著酒,豪氣非凡。 我此刻即便是更近一層樓,得望巔峰,但是卻也不敢說比此人更勝一籌。 不過有的問題并不需要打架。交情也可以解決。 聽到那人出聲相邀,我灑然一笑,走上前去,歡欣地說道:“田大哥當日人影無蹤,我們都以為你葬身異域,卻不曾想竟然會在這里再碰到你,緣分二字,便該是如此。” 旁邊的小白狐兒也歡呼雀躍地喊道:“田大哥,真的是你?” 那粗豪大漢哈哈一笑,站起身,迎了上來:“的確就是我,你若不信,過來捏捏我便是了。” 說完這話兒,他又看向張勵耘道:“小七子,黑了。也壯了。看起來過得不錯。” 這人卻是天下十大里面最為粗豪的北疆王,當日在天山神池宮中,他為了解去秘境覆滅之禍,投身異界之中,從此與我們再無聯(lián)系,卻不曾想到竟然會出現(xiàn)在此處。 我收起魔劍,走上前來,與這忘年老友相擁一起,這才確認了對方真實的身份。 北疆王摟著我,拍了拍我堅硬如鐵的臂膀,嘿然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當初你雖然名聲初顯。但還只是一個細皮嫩rou的小子,現(xiàn)如今,卻連我老田夠感覺到心驚rou戰(zhàn),厲害非凡了,實在是不得了。” 我謙虛地說道:“田大哥莫講這話兒,要說變化,您此刻的模樣,當真是讓人驚詫萬分。比之往日,又厲害了不知多少倍。” 北疆王意興闌珊地搖頭說道:“我有什么厲害的,現(xiàn)如今,不過就是人家麾下的一條狗而已,算不得什么……” 聽到他的話語,我不由得詫異地抬起頭來,拉著他的手問道:“田大哥這是什么話?” 北疆王將我拉到篝火邊坐下,也不管旁人,將手中酒葫蘆遞到我的手上,這才說道:“寄人籬下,別的倒也不想多談,總之不過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八字而已。我這酒不錯,用麒麟膽泡的,你遠來疲憊,喝上一口,養(yǎng)養(yǎng)神。” 我結(jié)果酒葫蘆,掂量了一下,卻感覺怕不得有百八十斤重,這才知道內(nèi)中大有乾坤。 北疆王熱情如故,我知曉他不會害我,也不推辭,仰起頭來,一口氣,咕嘟喝了好幾口,只覺得那酒液下腹,立刻一股烈火騰然而起,將我給燒得汗出如漿,血脈膨脹,不由得大喝一聲:“好酒!” 北疆王將我這般豪爽,毫無芥蒂,頓時哈哈大笑,而旁邊的小白狐兒則見獵心喜,在旁邊焦急地喊道:“什么好酒,給我嘗一嘗。” 我看了北疆王一眼,他點頭說道:“這酒不多,但也夠諸位暢飲,遠來是客,給大家暖暖身子吧。” 我把酒葫蘆遞給小白狐兒,讓她將酒壺傳下去,然后回過頭來,看著北疆王。 我并未說話,他卻笑了,指著我說道:“我知道,你是想問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對吧?” 我點頭,而北疆王則苦笑著搖頭說道:“事涉天機,我也沒辦法跟你說得太透,你若有機會,可以回去問問你師父陶真人,他或許知道一二。此事不談,志程小友,倒是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兒呢?” 我也不隱瞞,將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刪去重要之處,春秋筆法掩飾之后,給他講了個明白。 聽到我的話語,那豪爽漢子這才對我說道:“原來是如此,我的確有聽過阿摩王的名聲,卻不知道那坐井觀天的摩門教竟然惹了兄弟你,當真是撞到了鐵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苦笑道:“我也只是僥幸而已,差一點就被那家伙給料理了去。” 北疆王指著這火焰道:“我家主人那條惡犬狼狽而歸,想要告狀,被我撞到了,聽其描述,越發(fā)覺得像你,于是就討了個人情。所幸主人給臉,讓我?guī)е@息慮真火過來,生火等待,沒曾想還真的就與兄弟你相逢了。” 我疑惑地問道:“田大哥,不知道你家主人,是哪位……” 北疆王指了指頭頂,卻不答話,而是苦笑著說道:“這也是天機,我怕說了,惹禍于你。且打住,跟我談?wù)劗斎瘴译x開之后的情形吧。” 這粗豪漢子語焉不詳,處處透著隱秘,不過我卻沒有不快,反而知道他是在為我好。 有的事情,并非知道得越多,好處就越多。 我也算是身處上位之人,自然知道這道理,也不再問,而是將當日他離開之后,天山神池宮發(fā)生的事情,一一道來,當聽說神池宮宮主最終還是將寶座禪讓給了自家女兒,而自己則隱退冰窟,不由得一聲長嘆,頗多感慨。 我瞧見他余情未了,不由得勸說道:“龍在田那老匹夫既然已死,田大哥你又和銀姬宮主情投意合,為何不去找她?” 北疆王搖頭嘆息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現(xiàn)如今我不過是人家座下一奴才,談何自由?” 我眉頭一揚,勃然大怒道:“你那主人,到底是何方人物,居然將田大哥這般的豪雄,當做門下走狗?田大哥,小弟不才,不過只要有需要幫手的地方,萬死不辭!” 北疆王攔住了我,說道:“我留在此處,與別人無關(guān)。而且若不是主人憐憫我的本事,說不定你也見不到老哥哥我了。” 我瞧見他這英雄遲暮,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勸解。 兩人相對無言,那酒葫蘆傳了兩輪,回到我們手中,便對飲了一番,喝得面紅耳熱,他方才說道:“志程小友,如你所說,你是準備返回地面,卻不知道歸路,對吧?” 我點了點頭,不過又苦笑道:“想是這般想的,不過見到老哥之后,我就曉得事情并非那般簡單,也就絕了這念頭。” 北疆王卻笑了起來:“別的事兒,我倒也不能幫你,不過送你離開,倒也是手到擒來之事。” 我本來已經(jīng)絕望,聽到能夠離開,頓時就猛然站了起來,拉著北疆王的雙臂,激動地說道:“田大哥,你說的這話,可是真的?” 北疆王眼中流露出豪情,指著這周遭左右,豪氣大發(fā)道:“老哥在這里迎來送往,別的不說,路倒是特別熟。要是一般人,也就任他餓死在這兒,橫尸野地,但你是差一點兒做了我女婿的家伙,自然不同,走,先不多談,趁那野狗還未呱噪,我先送你們離開。” 他是行動派,一說定,便說走就走,七劍和小馬剛剛喝了一口麒麟膽酒,渾身燥熱,也骨碌爬了起來。 北疆王微微一揮手,那堆篝火卻是滅了,又有一團浮動的火球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旁來。 他邊走,邊吩咐道:“這兒是險惡之地,諸位不要胡亂看,也別發(fā)出聲音來,小心招惹橫禍,跟著我走便是了。” 眾人紛紛點頭,不敢違抗。 隊伍行動,都圍攏在了北疆王的身后,他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的路途之上,便也不再與我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