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這是一首詞,同時也是我同勛世奉在渡蜜月的時候,他在蒙特卡洛問我的一首詞我告訴他,這是清代詞人納蘭性德的一首詞,詞牌名是《畫堂春》。 我進入這個房間。 里面是真空隔間,為了保存字畫,隔間里面的氧氣濃度非常低,在無人開啟的時候它甚至是真空的,那里同我站的地方間隔著防彈玻璃層,保護著’沉沒的寶藏’,蘇家歷代留下的珍藏。 我從金庫上來,經理海因里希·巴赫正等在一旁。 “小姐,您的委托保管金已經全部繳清,您賬號的托管狀態已經改變,現在,這個古老的賬號正式成為您的私人賬號,金庫中的藏品您隨時可以取走。很榮幸,您的家族與您信賴我們長達一個多世紀。請問,您金庫中的藏品需要我們為您效勞運出蘇黎世嗎?” “暫時不用。”我拒絕,“海因里希·巴赫先生。我還有事,等我有時間了再過來取走我的東西。” 海因里希·巴赫為我推開門,蘇黎世已經是夜晚了,空氣薄透,夜燈輝煌。 我卻在人群中感覺到有看不見的眼睛在盯著我。 我走出銀行的大門,在街道中轉來轉去的,而身后那些看不見的眼睛卻如影隨形。 我步行。 “一直向前走。”完全沒有口音的英語出現在我身后。 我沒有回頭。 我走過街道,走過教堂,走過一片墓地,走過高大的石碑與柏樹,在我站在一片灌木叢旁邊的時候,身后這個聲音說話,“請等一下!” 我回頭,結果看見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的眼睛! 周圍還有一些人,全部是白種人,曾經是特種兵的外表與氣息,他們安靜的站在距離我不遠不近的地方,謹慎的守住幾個點,控制著這里的局勢與氣氛似乎在等待著誰。異常安靜,配合著墓園的環境,讓人產生一種已經死亡的恍惚。 三輛黑色的經過改裝的梅賽德斯沒有聲息的滑過來。 停車。 有人拉開車門,勛世奉下車。 他站在車旁,不動,我也沒有走近他。 “蘇小姐。”他只說了一個名字,聲音就驟然停止。 他看著我,像是見到了此生最不可能在這里看見的人,也像是發生了此生最可怖、最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勛世奉的雙眼凝結成寒冰,似乎是永不融化的凍土。 怎么會是你? “你,你是……” 中文,他說的是中文。 他說不下去了,這樣足可以毀滅他信仰的現實,讓他無論如何不能相信,但是在現實面前,卻又無論如何不能不相信。 “alice,你是……” 勛世奉看著我的眼神從驚愕到冷靜,然后是冷酷,最終,回歸死寂。 我說,“勛先生,我是蘇離。” 第200章 我沒死?! 周圍異常寧靜,墓園中青草的味道,掉落的松針在豐厚的土壤中腐爛,還有,白色的玫瑰在這一片陰影中,寂寂無聲的盛開著。我能聽見樹枝上幾聲鳥鳴,也可以看見我眼前的槍口收起來,甚至,我可以感知到勛世奉的呼吸聲音。 這里的一切都在薄透的空氣中顯示出真實的味道,似乎,我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 這是,活著的感覺。 我為什么還活著? 為什么,我依舊可以站在這里,而不是如同馮伽利略曾經警告我那樣,一旦別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就會灰飛煙滅? 勛世奉向我走過來。 他伸手,拽住我的手腕,扯進懷中,向車子那邊推著我。 “走!” 除去這樣一道聲音,這里安靜的沒有一絲活氣,死寂的如同百年金絲楠木棺。 直到,—— “四哥,放開她。” 墓園盡頭,一個人站在那里,他無視周圍那些人對準他的槍口,慢慢走近。 “如果,您還想在涉嫌了買兇殺人之后被免予起訴,并且讓你這些木偶們活著離開蘇黎世。” 勛暮生的身影在黑暗中逐漸閃現出來,他背后是另外一些槍手,幽靈一般散開,端著槍,正對著這邊。 他笑了一聲,帶著諷刺的味道,“不要忘記,我是在這里長大的,勛家在瑞士的勢力,超乎您的想象呢!” 勛世奉似乎沒有聽見,他推著我走到那三輛車子前面,而此時,墓園外的路燈起了作用,那些冰涼如同的溪水一般的光芒照在我的臉龐上,勛暮生震驚的似乎以為自己在夢境中。 “alice,你怎么在這里?”他看了看周圍,“別人呢?” 勛世奉冷淡的回答他,“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不,不是。”勛暮生有些茫然,同時有些疑惑,“我知道蘇離今天下午在蘇黎世銀行,我知道你過來就是為了找到她,我知道你,……” 勛暮生直接走到勛世奉面前,“為什么這里只有alice和你,只有你們兩個人,我是來找蘇離的,她在哪里?” “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勛世奉重復。 “你,同alice,到這里來,……,你們兩個……” 勛世奉沉靜的告訴他,“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勛暮生似乎從這非同尋常的三句話中,感知到了什么,這三句話是一模一樣的,完全沒有必要的重復,但是,勛世奉卻重復了三次。勛暮生轉而看著我,他臉上的茫然與疑惑逐漸淡去,眼神有些恍惚不定,他看著我,從上到下,仔仔細細,里里外外的反復看著我。 “alice,你,……,阿蘇?” 遲疑的口氣,試探的言語。 “是我。” “你,怎么會是alice?” 我無法開口,我無法解釋,死去的人,是如何重返人間。 勛暮生又問,“劍橋的校訓是什么?” …… “阿蘇,如果你是阿蘇,如果這不是一個詭異的玩笑,alice,你告訴我,劍橋的校訓是什么?” “hinc lucem et pocula sacra(拉丁文,此地乃啟蒙之所和智慧之源)。” “我們當時在劍橋住在哪里?” “giant egg,那是你哥哥要求搬過去的,那里有虹膜測控系統,是最安全的宿舍,面對喬桑大教堂,每天可以聽見他們敲鐘的聲音。” “當時我們搬家,你不愿意,我哥哥說給你一件禮物,結果你同意搬家了,那件禮物是什么?” “極瘦的一雙jimmy choo 水藍色的靴子,我餓了三個星期,每天只吃一頓飯,最終才穿進去。” …… 每問一句,就是一分坦白,也是一分篤定,同時,似乎也是一分絕望。 最后,勛暮生看著我的眼神不再疑惑,也沒有欣喜,也剩下深沉的痛苦與掙扎,“最后一個問題,alice,我們第一次到倫敦見我哥哥的時候,你對他說過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我,“……” 他,“alice,即使你全部調查了蘇離的一切,這句話你也是絕對不可能在任何材料上看到過。告訴我,你見到arthur的時候,說過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我看著他,同時也看著勛世奉。 此時,他身上散發著冰冷沉寂的味道,眼睛毫無情感,像爬行動物,而他本人側好像從冰封的河流中一步一步走向水的最深處,那里深不可測。 我記得那一天,異常鮮明。 復活節前的倫敦,美的如同贊美詩篇。 繁花似錦。 春天的眼光很清透,像輕柔的絲一樣,透過窗子,一絲一絲的撒在地毯上。我們透過這樣的光,看著外面的海德公園顯得郁郁蔥蔥的,那里很熱鬧,有人在跑,有人在笑,還有一些身穿白褲紅衣黑帽的騎手在騎馬,那個時候,藍天可以籠罩所有的一切! 呼吸都是清透綿薄的。 仆人為我們推開門,我跟著勛暮生走進去,他口中的哥哥坐在一把黑色的天鵝絨椅子上,正在看書。 他有一張讓人看過一眼,就無法忘記的臉。 可是,當時的陽光太刺目,照在他的身上,讓他的整張臉顯得異常模糊,好像籠罩上了一層霧氣,可是,他的眼睛卻在這片霧氣中顯得格外醒目。 他是那種人。 那種有著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他區別于別人的不僅僅是他的俊美,更是他的眼睛。 藍鉆一般。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勛暮生口中的傳奇。 那一年,他只有25歲。 我看著他,如同當年我看著他一樣。 墓園邊,我告訴勛暮生,“四哥,我是小暮的室友,我叫蘇離。” …… 勛世奉撇開勛暮生,將我帶回我們居住的地方,寶寶早已經讓保姆安撫的睡覺了。 夜間開始下雨。 落地窗打開,露臺外面是湖水,遠處是阿爾卑斯山。即使在這樣注定不寧靜的夜晚,湖水依舊干凈如昔,似乎可以把人的靈魂凈化。 勛世奉站在露臺外面抽煙,手中的香煙燃燒著,發出縈繞他的煙霧。他身邊是一個白色瑪瑙盤子,里面是清水和白沙石,正是熄滅香煙用的。他不說話,只是吸煙,一根接著一根,不到子夜,白瑪瑙的盤子中的煙蒂已經裝滿,氣氛連同陰雨中散不開的尼古丁味道一般,壓抑到極點。 我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胡桃木茶幾上放著一疊資料,這里有很多東西,甚至還有一封我留下的遺囑。 勛世奉終于吸完了所有的煙草,他散了煙味走進來,“我看見那封遺囑,如果你出了意外,那么你名下一切財產歸于我同daniel,那里還有你的簽名,不能說完全沒有法律效果,但是如果有律師的佐證,似乎分量更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