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求回答道：“我總得給新人點機會。”

    說完露齒一笑，牙齒白的一晃一晃。

    出人意料的是，初楓的表現格外出色。他是模特出身，有舞蹈基礎，訓練、出道都比喬求早，身體柔韌，做動作也得心應手。相比起來，喬求的一些動作就很僵硬了。

    喬求非常高興。幸好初楓的表現讓人滿意，這樣他能放心交給初楓一些任務，不用再讓江展心擔心受怕。

    也考慮過這樣是不是對工作不負責任。可喬求發現，初楓某些動作比自己做的還好……

    那就先這樣吧。

    當然也不是全都讓初楓代替，初楓的動作完成得好，不代表他就是比喬求優秀的演員。在演技方面，喬求流露出的那種自然態度，是初楓無法替代的。

    這才是一名演員最重要的東西。

    江展心陪了喬求半個月，直到把對方拖得不能再拖了才起身準備離開。喬求依依不舍的把江展心送到機場，在登機口遲遲不肯放江展心走。

    他戴著墨鏡，口罩帽子捂得嚴嚴實實，但還是小心的躲到公共廁所里，才從身后摟住江展心的腰，把下巴放到他肩膀上。

    喬求用那種氣音對江展心說：“你先回家，我馬上也回去。”

    江展心摸喬求的腦袋，拉長音‘嗯’了一聲。

    “哎……”喬求嘆了口氣，額頭鉆到江展心的脖子里，“我不想讓你走，江展心。”

    江展心頓了頓，轉過身摟喬求的脖子，叮囑道：“天氣變熱了，你小心不要中暑。盡量少喝涼的，演戲也別太拼命。”

    江展心一向懶得對人嘮叨。但現在發現，只是沒遇到真正擔心的人。如果心里有個牽腸掛肚的對象，任何一點小的細節都怕對方照顧不到，影響身體。

    喬求答應了，還沒抬起頭，抵著江展心的肩膀，過了五分鐘，緩緩說：“有件事，我可能要食言了。”

    江展心感受著喬求的體溫，安靜地聽著。

    “你還記得你當初接我回家，對我說的話嗎？”

    喬求突然提起這事兒，江展心腦子里迅速切換當初的場景，又懷念又感恩，低聲道：“記得。怎么了？”

    “你跟我說……等你死了，要我給你抱相片。”喬求說話時，嘴唇就蹭在江展心的皮膚上，“我答應了。”

    江展心明白喬求要說什么了，他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喉嚨很明顯的做出吞咽的動作。

    喬求繼續說：“可我發現，如果你先我一步離開。我也活不到給你抱相片的時候了。”

    喬求話說的委婉，但帶著一股子絕決的狠勁，他跟江展心生活了這么久，不容他人置疑的態度學了十成十，江展心聽了都忍不住輕嘆一口氣。

    他摸著喬求的頭，身體放松，慢慢說：

    “小喬，我也是。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愛你，我愛你。我等你回來。”

    他不會拂了喬求的意，因為江展心對喬求的感情甚至要比喬求對他更深。他理解喬求的心情，因為理解，所以不會拒絕。

    江展心離開以后，某些高難度的動作，喬求也開始親身上陣了。他的馬術不行，但勤能補拙，喬求確實是聰明，不多會兒就能達到導演的要求。

    這就使得初楓的存在感降低。喬求為人謙遜，性格溫和，自覺有點對不起初楓，于是專門出來請他吃飯。

    兩人在拍攝附近找了家餐廳，不是那種高檔的酒店，就是隨便找了個地方。幸好喬求和初楓都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什么檔次的餐廳都能吃得開心。

    桌上的餐盤上擺著削成片的魚rou，亮晶晶的一層，薄如蟬翼，沒有魚刺。用筷子撈起幾片，放到火鍋里短暫一涮，撈起來蘸醬吃，特別鮮嫩，非常好吃。

    喬求好長時間沒痛快吃rou了，但多少惦記著江展心的教誨，涮火鍋都沒吃牛羊rou，吃的是好消化的魚rou。

    喬求單看飯量是挺嚇人的，眼看著盤子就厚厚一摞疊起來了，初楓驚訝地看著他一副難民進城的模樣，怕他吃得太快不好消化，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喬求聊天，放緩他吃飯的速度。

    兩人正聊著，餐廳門口的迎客鈴一響，他們都沒在意，還在繼續吃。

    喬求終于說出這次請客的中心思想了：

    “初楓我最近一直自己拍戲，總讓你在旁邊待著，真的是挺不好意思的……”

    初楓頭都沒抬，筷子在火鍋里涮rou，說：“小事兒，只要他們發我工資，能拿到錢，我其實根——”

    話還沒說完，就在這時，突然從后面沖進來一位大眼睛的男人，他走路很快，帶著外面的熱風，氣勢洶洶的朝兩人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大吼：“初楓！你長能耐了你啊，你敢跟別的男人出來吃飯？啊？！”

    男子聲音之大，引人側目，喬求耳膜都要被刺穿了，他縮了縮脖子，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就看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初楓身邊，一把抓住初楓的領口。

    可憐初楓一米九幾的高個子，一看到男子頓時氣勢全無，彎腰駝背被拽了起來，震驚了一會兒，軟弱的解釋道：“不是……不是的高崇，你聽我說，不是我請人吃飯，是喬哥請我吃——”

    “你閉嘴！”被稱為高崇的男子身高可能只有一米七，仰著頭訓斥初楓，氣勢驚人，“讓你別瞎干你一直不聽，要不是我來找你你要給人欺負了怎么辦？啊？我問你話呢，你說說你，挺大的人，怎么分不清是非黑白呢？你看這里像是有好人的地方嗎？”

    伸出一根手指，戳初楓的肩膀。

    “我拍電影呢……”

    “什么電影，荒郊野外，沒有人煙，被拐跑了怎么辦，走走走！現在就跟我回家！辭職！”

    初楓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前面這個脾氣火爆的男人拽著領帶往外拉。喬求放下筷子，跟了上去，說：“喂，你這是什么意思？有話好好說，為什么動手打人？”

    高崇才不管喬求到底是什么人，氣急敗壞的對初楓吼道：“好啊你，來這破地兒前還不跟我說，瞞著我，讓我一通好找，你你你，你還叫他哥，初楓我告你你今天等著吧……”

    喬求上前一步拉住嘴上說個不停的高崇，剛想說什么，但低頭看到高崇的臉，喬求猛地皺起眉頭，指著高崇，遲疑地說：“你……”

    “你什么你！”高崇像是被點燃了怒火一樣，拽著不能反抗的初楓往身后塞，“你想怎么著？不放人走？是不是得陪你喝兩杯啊？”

    喬求一頓，慢吞吞的說：“不是的。我是讓你不要動手，我以為——”

    高崇打斷喬求的話，道：“你以為，你以為什么，滾，我們回去了。”

    高崇這一出鬧得餐廳瞬間一片寂靜，反應過來的安保人員聞聲過來。

    喬求吸了口氣，指著高崇的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第91章

    那是一張讓喬求覺得……莫名熟悉的臉。

    可喬求怎么都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里見過這張臉。

    初楓被高崇拽著領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小聲說著些什么。但光看初楓的表情，不難發現他本人對高崇的動作并不排斥，反而還有些欣喜。

    喬求看了一會兒，沒繼續追下去，回到座位繼續吃飯，邊吃邊想，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個名叫高崇的男人，在哪里見過？

    直到喬求慢吞吞把這頓飯吃完了，也沒想出頭緒。

    那天下午初楓第一次在集合時間遲到，喬求對導演說：“他有點中暑，和我請假了。”

    導演也沒懷疑，不過有點生氣，因為有些動作武術指導不方便直接碰喬求的身體，需要替身的配合。初楓這沒有預示的突然請假，也帶了點麻煩。

    果然，后半天初楓都沒出現在片場。再次見到初楓，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初楓不停和喬求道歉以及表示感謝，他知道喬求給他打掩護的事情了。

    喬求‘嗯’的一聲，接受了初楓的道歉，又跟初楓聊了會兒天。他挺喜歡和初楓交談的。跟初楓相處久了，喬求漸漸發現初楓挺不錯，人很誠實，值得交往。除了初楓為人不錯之外，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喬求似乎只有和初楓聊天不受限制。

    《赤壁之戰》群星薈萃，演《陸小鳳傳奇》時認識的韋紳、蔣思懿都參加進來，黎尚飾演諸葛亮，南瀟飾演小喬（大喬小喬的小喬）……零零碎碎近一百人，超過一半喬求都認識。

    認識卻不能表現的太過親密，這是因為喬求最近和黎尚緋聞傳得太猛烈，猛烈到喬求跟黎尚說句話都覺得別扭。喬求不和黎尚說話，和別人聊天就不好了，這畢竟是自己的直屬上司，關系不能太僵。

    初楓就不一樣，他是喬求的替身演員，談天也可以說是在培養默契。

    五六月的草原，蚊蟲肆虐。晚上在賓館里住著到還好一些，等到白天拍戲，就非常痛苦了，耳邊‘嗡嗡嗡’都是蚊子的吵鬧聲，即使宋助理站在他身邊給他扇蚊子都不管用，喬求恨不得全天住在蚊帳里。

    草原里的蚊子不少都是黑白斑點的花蚊子，非常兇猛，喜歡攻擊人類。喬求正情緒充沛、聚精會神的盯著對方，口中念出臺詞時，一只巨大的花蚊子突然飛到他臉上，飄飄然落下，叮到喬求左眼瞼下方。

    喬求不動聲色，他知道這種小瑕疵可以通過后期處理，為了不耽誤進程，喬求臉部肌rou都沒抽動一下，盡管癢得撓心撓肺，硬是沒破壞臉上一點表情。

    等導演喊‘停’時，喬求猛地抬手要抓自己的臉，宋助理連忙湊上來道：“不能撓！不能撓！臉該壞掉了。”

    說完迅速從口袋里拿出蘆薈膠，擠出一點，涂到喬求臉上。

    喬求特別愛招蚊子，對這些事宋助理做的得心應手，極為熟練。

    天很熱，喬求臉被曬得如同喝醉酒一樣，泛著紅暈，宋助理給他拿小風扇、打遮陽傘，可即使這樣，喬求還是有了輕微中暑的跡象，也不想吃東西了。

    把宋助理給急得。這工作真是沒法干了，喬求胃口不好，倒霉的是宋助理；喬求胃口太好，倒霉的還是宋助理。

    不過自家的藝人，宋助理口頭上說說，照顧的還是無微不至。金助理主管喬求的行程，這會兒得空，走到片場看喬求，囑咐宋助理：“放了冰的風扇別直接往喬秋臉上吹，省的感冒。”

    宋助理答應了，手離得遠一些，看著旁邊同樣被熱的不行的藝人，心里稍微找到點平衡。

    ……這鬼地方，什么時候才能拍完啊。

    《赤壁之戰》拍攝時間長達兩個月，從五月一直拍到六月底，最熱的一段時間都讓劇組趕上了。挑在這個時候拍戲很折磨演員，徐膠之前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為了取景和最終效果的需要，這位工作起來非常拼命的導演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五月開拍。

    拍攝過程中，劇組內不是沒有抱怨聲，由于太過勞累，每天收工后幾乎沒人聚在一起喝酒或者吃夜宵，歇都歇不夠呢，哪兒有心思玩？

    喬求這種年輕人都累得夠嗆，有時候給江展心打電話打著打著都能睡著了。醒過來時，手機已經被宋助理關上放到一邊了。

    喬求一開始不明白宋助理怎么會突然來自己房間，后來才想到，哦，江展心有宋助理的手機號碼。

    怪不得，怪不得。

    長久積累下來的壓力在殺青那天全部釋放，草原上烈火沖天，濃煙滾滾，喬求飾演的周瑜神情悲涼，眼眶被烈火映得有些濕潤，他摟住南瀟飾演的小喬，縱身跨馬，向外走去。

    “殺青了！”

    伴隨著劇組成員的歡呼聲，當攝像機挪開后，喬求臉上的表情迅速切換，興奮的看著宋助理，問：“我表演的怎么樣？”

    宋助理比劃了一個大拇指，不用說，這贊揚的話肯定一點沒少。

    喬求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從馬背上下來，禮貌的和劇組的人員擁抱告別。他身上都是黑炭畫出的痕跡，可這種時候根本沒人在乎，能抱到男神真是賺到了。

    喬求也很高興，又一部影片拍完，終于能回家了，他簡直想仰天大笑三聲，真想收拾收拾現在就前往機場。

    可必要的禮儀是少不了的，喬求訂的是明天一早的機票，臨走前肯定要和劇組的人聚一聚，吃個飯。

    最讓喬求頭疼的就是勸酒。大概是情緒的反彈，拍攝過程的辛苦程度，與殺青宴的熱鬧程度成正比，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和喬求敬酒。喬求都不用囑咐，宋助理就會多給自己準備滿滿一瓶白葡萄汁，省的到時候抹不開面子。

    當晚劇組包下了某家酒店一整層的空間，一百多個工作人員全都容下，還能吃自助餐。喬求盯著餐桌正中一只還很嫩的烤全羊，看到有人拿刀削下去一塊羊腿rou，鮮嫩的還能看到細小的血絲。

    喬求躍躍欲試，拿著小刀伸手向前，但還沒碰到，就被人打住了。

    宋助理跟著喬求，說：“主子，不是不能吃羊rou嗎？”

    喬求皺眉，說：“適當可以嘗嘗。”

    “那也得等烤熟了，這半生不熟的，萬一有細菌怎么辦。”宋助理看喬求的眼神就知道他不會輕易罷休，他早就準備好了，遞過一條用錫紙包著的小羊腿，分量正合適，不會讓喬求吃多了，而且烤的充分，骨rou分離，用手一碰就要碎了似的，裹著蜜汁，入口即溶，也好消化。“要吃羊rou，我看這個不錯。”

    喬求一頓，看著宋助理手上的羊腿，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個很貴的，價值三百七十隆卡的羊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