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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女配綁定賢臣系統后在線閱讀 - 第87節

第87節

    前幾日上京連綿小半月的細雨終于停歇, 可才過了個夜,周遭便蒸騰灼熱的氣息,漱藻齋四面臨湖, 清涼宜人,不僅如此湖面上還建立了一座水車,順水而動,湖水高高搖起,而后傾泄而下, 水簾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映照之下漱藻齋仿若水晶龍宮般, 水汽朦朧,涼爽消暑。

    蔓蕓將漱藻齋四面的呈卷的細竹簾子放下, 以防湖面水汽飛濺浸濕書籍,她低眼正欲退出,卻聽卓枝出聲相喚:“蔓蕓, 今日可有阿娘的消息?”

    壽春縣主的消息......蔓蕓垂下眼睛, 自從半月前府門前便總有御林衛守衛出沒, 府中侯爺縣主娘娘皆不在, 就連大郎君也因肅王府謀逆之事被圈禁在肅王府邸, 她不禁嘆息,侯府中唯一的主人家也只有小侯爺了。

    御林衛雖說尚未阻止他們出入侯府,可是這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他們也只是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罷了。

    蔓蕓微微搖首:“小侯爺, 宮中并無消息傳來。”

    并未有消息,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卓枝心中暗忖,她放下書冊, 掀開細密的竹簾向外望去,不過小半月而已,侯府已現出衰敗之相,仆從尚有管家阿姐管教拘束,可是園中瑣事已沒人有心cao持了。她低聲問:“蔓蕓,路小遠可否探到王嫣然的蹤跡?之前特意囑咐他去肅王別苑周遭打探,可有結果了?”

    蔓蕓仍是搖首。

    半月前曾與應道奇一番密談,圣人刀劍所指之處,已是顯而易見。據聞肅王不在府邸,這些日子御林衛更是將上京翻了個底朝天,掘地三尺也沒找出他的蹤跡。府中除了癱瘓在床的燕長齡,其余叫得上名頭的也只有阿兄了。

    可是那日刺客所言密信內容為何,她仍是不知。肅王府那日卓泉所言也并未承認與潺潺相關,究竟興風作浪的東陽王世子是誰?是誰在假扮做戲?難道肅王借這個名頭,只是想全身而退不成?這天下誰看不出肅王才是腋肘之患,罪責根源,光憑一個東陽王的名頭又能遮掩什么?

    何況,她才是東陽王的遺腹子,若有朝一日卓泉被誤認東陽王世子,圣人下令誅殺,那她又該如何?

    這些事一直縈繞心頭,擾得她心頭煩悶不已,卓枝邁步而出,沒走幾步便遇上誠惶誠恐踉蹌而來的路小遠,他見到卓枝,忙上前拽住卓枝衣袖,慌亂道:“小侯爺,大事不好,侯府前,侯府前來人了,都是驍騎尉的人!”

    府衙來人也不是頭一遭。

    卓枝略整衣衫,邁出書齋,一路沿著回廊走向門前。遠遠只見白玉影壁暗刻著牡丹菡萏,而那一隊驍騎尉披堅執銳就立在百花壁之后。為首的青甲中郎將手持黃錦,看來應是有圣人旨意。卓枝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說:“臣請問圣躬安。”

    中郎將抬手展開黃錦詔書,說:“圣人安,圣人有令:著暫將卓枝押送收監大理寺,押后再審。”中郎將收起圣旨,瞥向身后,一個綠袍驍騎快步上前,他手中捧著一幅鐵鐐銬,中郎將說:“小侯爺,您身為皇親國戚,又有官職在身,本不該動用刑具。只是,此案關系重大,實屬十惡首例謀逆,小侯爺,請吧。”

    這些事事關國法,又有圣人旨意,他本無需多言解釋。他們既不面熟,也無交情,可他仍多說許多,卓枝只是作揖言謝,伸出雙手,待那雙鐐銬扣合發出一聲悶響,卓枝起身隨他們前去。

    路小遠努力憋著淚,傻呆呆站在一旁,只知道哭。還是蔓蕓曉事,絲毫不慌張,她遞上荷包銀兩,口中卻不提照看卓枝的話,反而說:“大熱的天,諸位大人辦差辛苦。”

    那中郎將適時停下,他望著白玉影壁,低聲提示道:“天熱氣燥,可有什么要交代的,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卓枝低聲交代:“家里的事一切照舊,我的朋友不要忘記尋找。若是阿娘,阿爺回府,便將這事如實稟告。”

    她們簡單說了幾句話,卓枝便隨著驍騎尉一路到了大理寺,當天就住進了大理寺單間牢房。與她設想的不同,并沒什么人審問,也沒有什么嚴刑,她只是被關在這里,一連數十天,每日按點吃飯,仿佛圣人已經忘了她似的。

    這是做什么?

    那中郎將已經透露關押她是因為罪涉謀逆,怎么會不提審她呢?難道說并非是她推測的那般,謀逆說的不是她東陽王遺腹子的身世,而是因卓泉牽扯的肅王謀逆之事?連帶著將她拘進大理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將她扣押卻不審。

    又過了幾日,宮中方才來人。

    這次來的還是熟人,正是圣人身邊的內侍監王德全,他依舊是那副溫吞吞的模樣。甫一踏入牢房,面色大變,他用力的擺弄腰間的絡子,高聲發作:“誰給小侯爺上了刑具!都是皇室宗親,爾等也敢!”

    老好人罕見發怒,這的確令人吃驚。幾個衙役對視一眼,心道上枷鎖可是宮中的口諭,他們琢磨著照辦,現在怎么又變了眼風了?趕忙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幫卓枝卸去枷鎖,一面躬身作揖連連道不是。

    王德全上前引路,他邊行邊說,語態很是親熱:“這幫看人下菜的狗奴才,可傷著沒有?小侯爺先隨著咱家去宮中面見圣人回話,然后再去太醫院好好看看。這么重的枷鎖,傷著筋骨,老了可怎么辦?”

    數十斤的枷鎖套在肩上,這么些日子,卓枝每日疼的肩背發麻,這會她還抬得起胳膊,卓枝都覺得近乎奇跡了。但王德全是圣人身邊人,嘴上客氣幾句,她也不能當真,自然未曾順著他的話說,只是胡亂應了。兩人這一道是隨車進宮,過了永貞門,下車一路步行,約莫小半個時辰,這才到了宗人府外。

    宗人府如今是晉王燕款所管理,他從未牽扯進任何爭位斗爭,因而算得上逍遙自在。若論起輩分,他算是當今圣人的堂叔父,在一眾宗親中也是交口稱贊的軟和性子,只是人有些不著調。

    都是小節。

    他們才行至門前,燕款便忙匆匆小跑出來,他面上有些失望:“王內侍,卓小子,你們怎么來了?今個宮中一道旨,驚得本王從王府中急急趕來。別見怪啊,都進來!”他親昵地拍了拍卓枝的肩,說:“本王還不知所為何事呢?卓小子你來這,是什么事啊?”

    他見卓枝面色郁郁,便同情的說:“你也不知道啊?咱們這圣人......”他還欲再言,王德全生怕他說出什么不著調的話,三兩步上前,一把攙扶著他,說:“晉王千歲,您隨老奴來。”

    卓枝就落在后面。

    她環視四周,只見門口廊下都立著好些御林衛,他們身著甲袍腰間懸刀。不由得她心中生出一絲警惕,恐怕今天此行并不想王德全說的那般輕易,只怕又是一場鴻門宴。因為宗人府不像后世那般專為處理宗親犯罪,在大昭宗人府通常管理親王公主俸祿或是些婚喪嫁娶的禮儀之事。

    平日里除了理事的侍女內侍,基本上沒有任何兵甲士。今日調來這近乎百數身負兵甲的御林衛,絕非護衛安全這么簡單。

    她不禁提起心來,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堂中。正堂門窗緊鎖,幾乎透不過什么光明,又是午后,極為炎熱,甫一進去便覺悶熱撲面,她站定抬眼去望,只見堂中依舊立著數十位抱劍的甲衛,除此之外竟無他人。

    忽的內侍高聲唱喏:“圣人駕到!”

    卓枝看著周圍更是心生悚然,隨眾人一同到來的還有壽春縣主及建寧侯,以及數位宗親,她隨眾人一道立在堂下。方內侍一攬拂塵,尖聲道:“帶悖逆人犯卓泉上堂。”

    很快便由兩個御林衛押解卓泉上前,她與卓泉自那日肅王府一別后再未見過面。卓泉身著苧羅長袍,衣衫齊整不染塵埃,面上不見任何慌張之色,他施施然跪下:“圣人金安。”

    圣人戲謔的瞟了一眼壽春縣主,食指點了點桌案,示意方內侍開問。方內侍意會,他躬身問:“罪人卓泉,你串通肅王,妄稱東陽王罪臣之子,借此行謀逆之事,你可知罪?”

    卓泉坦然:“回稟圣人,臣無罪,臣并未妄稱東陽王之子。”

    方內侍疾言厲色,斥責:“公堂之上還敢巧言善辯!傳喚人證!”不多時御林衛壓著個中年仆婦上堂,說:“稟圣人,人證之一劉氏,帶到。”方內侍展開案卷,高聲念道:“罪人劉氏,乃廢太子府侍人,后因廢太子亡,廢太子妃楊氏生子而殤,楊氏狡黠做計,貍貓換太子,世子不翼而飛。劉氏為逃脫罪責投身空門,隱姓埋名藏身與圣母行宮。罪人劉氏,可否認罪!”他說到最后一句時,已是疾言厲色。

    劉氏怯怯,淚流滿面,跪下不斷叩首:“罪人認罪。”

    方內侍呵笑一聲,將那案卷扔到劉氏面前,厲聲問道:“你曾為廢太子妃楊氏接生世子,咱家且問你,世子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劉氏囁嚅。

    ——“回稟圣人,依奴婢看這賤婢還念著罪人舊主,來人!將她拖下去杖三十!”

    劉氏膝行至方內侍面前,嚎啕著叩首,大聲喊冤:“罪人冤枉,罪人不敢不如實交代!只是。罪人只略略瞧見世子一眼,何內侍監便為世子裹上棉被,直接抱出門去了。”

    方內侍詰問:“你看到了什么?”

    劉氏恐慌萬狀,她張了張嘴,猛地叩拜緊緊貼在青石地面上,她哭嚎著說:“罪人,罪人看見世子頸側一左一右,有兩顆小痣!”

    第111章 剝衣自證

    就在那聲戾哭之聲爆發剎那,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正堂中央,全都目不轉睛的盯著跪在殿前的卓泉。

    就連圣人也微微動容,他似是未曾料得先機, 聞此乍變,也瞬時激起了興致,圣人的目光似是含著某種壓力,他淡淡的瞥向壽春縣主。

    壽春縣主竟也滿目訝異,她同建寧侯對視了一眼, 又各自收回目光。卓枝情不自禁攥緊衣袖, 阿兄頸側有無小痣, 她不清楚,可是她頸側卻是并無任何小痣的。她心中冒出疑惑, 這婦人說的話,是真的嗎?

    圣人不緊不慢的敲了敲桌案,轉瞬間又閃過許多心思, 他哂笑:“背主賤婢如何能信?”

    方內侍原以為到此處便是大功告成, 沒料想圣人竟沒有順勢而為, 反是質疑此事真假。玄缺熒惑之事, 圣人交由他嚴加查辦, 可他一無所獲不說,還白白給卓二郎做了嫁衣,將獲罪表寫成了請功書, 圣人已是龍顏震怒,何況他又受過肅王許多恩惠, 肅王劍指東宮,圣人不滿建寧侯府。兩點一線統統指向建寧侯府,他也毋須躊躇, 直接辦了這案子就是。

    他心中盤算一圈,干脆有了成算,便說:“奴婢這就派人去尋來當年侍奉廢太子的內侍宮人。”

    圣人面上不辨喜怒,點首應允。幾個御林衛當即領命出去,方內侍諂媚上前,他道:“圣人,依奴婢看來,這賤婢所言雖不知真假,但也不妨一看。”

    方內侍的聲音不大不小,堂內眾人聽的清楚。卓枝情不自禁望向卓泉,心中一片混亂,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情況?若是阿兄頸側真有兩顆小痣,那豈不是說明他有可能是東陽王遺腹子?若他頸側什么也無......這婦人只是信口開河,胡言亂語。那么如若沒有其他確切證據,根本說不上誰是誰不是。

    圣人不言可否。

    方內侍挺直了身子,抄起手淡淡吩咐:“來人,為罪人卓泉驗明正身。”

    壽春縣主,邁前一步做禮阻攔道:“不孝子卻也生為王侯之家,即使為證明身份故,也不可如此堂前辱沒!”

    堂中還有數位宗親,他們雖懾欲圣人之威,但大庭廣眾之下剝去衣衫不若當頭喝罵,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個莫須有的罪名,何故如此折辱人呢?

    卓泉也漲紅了臉,他掙扎著起身,卻不敵御林衛仿若虎狼瞬時涌上前來,他們將卓泉團團圍住,見他掙扎不休,其中有個短髯綠袍一腳踹向卓泉。這事情發生在短短一瞬,卓枝匆忙上前,她抬臂遮擋御林衛拉扯,努力護住卓泉,而后拽著卓泉跪在地上,她向圣人磕了個頭,才小心翼翼攙扶起卓泉,低聲說:“諸位大人,兄長尚未獲罪,豈容你們如此相待!何況方內侍只是令你們驗明正身,并未下令責打。”

    圣人原想知悉身份,并非一定要他眾目睽睽之下脫衣去履,只是眾人一再阻攔議論不止,他心中難免生疑。俗話說疑心易生暗鬼,圣人此時便是這種心態,他思慮片刻,垂手放下海棠盞。這仿若一個信號,方內侍對著綠袍郎試了個眼色。

    短髯綠袍冷笑了下,揮手令人將卓枝拉開。

    這里畢竟是公堂之上,論情論理也不能襲擊御林衛,見卓枝被壓制一旁,方內侍上前幾步,他側目陰沉沉瞥向那幾個手腳不利落,使得卓泉掙扎開的人,淡淡哼了一聲:“御林衛護衛圣人,竟然公堂之上容得罪人逃脫!你們一個個,可知什么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胳膊肘子倒學會往外面拐了!”

    眾御林衛皆是沉聲稱有罪,方內侍滿意點首,才說:“寧死不從,必是有鬼。壓住他,來人為他驗明正身!”

    卓泉看也沒看卓枝一眼,只顧著踉蹌上前,他氣憤至極,高聲道:“你們簡直是辱沒斯文!”他狠狠地推開御林衛,不顧壽春縣主阻攔,高聲叫道:“我自己脫去長衫,無需你們!”話落,他并不扭捏,三下五除二去掉了苧羅外袍,又解開中衣,露出頸項之處,他并沒有就此停手,反倒是又將里衣脫得一干二凈,露出不著絲縷的上身。

    卓枝被壓在紅漆柱后,眼睛只能看見青石地面,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見。只聽堂內忽然響起幾聲小小的驚嘆,而后便是一聲尖銳的男聲。

    方內侍驚叫:“他這側果真有黑痣,圣人!”他顫顫微微的回轉,躬身垂首低聲回稟:“依奴婢看不妨先將他關押天牢候審。”

    卓枝極力扭動肩背,欲圖站起身來。

    幾個御林衛見她掙扎,生怕重蹈覆轍,又得一通叱罵,故而手上用力牢牢將她按在地上,緊急之下,卓枝竟然差點掙扎開,御林衛抽出長刀,以刀背砍向她頸后,卓枝頭腦昏昏沉沉,一時動彈不得。她出聲喚:“圣人容稟,我,我有話……”才說出幾個字便被身后御林衛捂住了口,莫說出聲,就連呼吸都困難。

    又聽一聲呼叫:“方內侍,你是瞎子不成,”這聲音帶著笑意,是燕款無疑:“劉氏說的是頸項兩側,一左一右,各有一顆小痣。這卓家小子只有右側有顆小痣,左側光溜溜的什么也沒有。”

    “就這般眼力還敢于圣人面前胡說八道,蒙蔽圣意!”

    方內侍故作委屈,連連抽了自個幾巴掌,說:“晉王千歲,奴婢是瞎了眼了,”他又膝行至御座前,“圣人,奴婢也是一時情急,這才看走了眼。”

    圣人踢了他一腳,責道:“蠢笨東西,還跪著干什么?”圣人意有所指的望向紅漆木柱,他又看了一眼壽春縣主,只見她終于面色大變,眼含急色,正欲上前卻被建寧侯攔住......圣人滿意地笑了,立即說:“卓家生了兩個兒子。”

    方內侍終于擺脫那副狼狽相,他又直起身子,大步走到堂中央,惡狠狠的命令道:“將疑犯卓枝帶上前來。”

    卓枝仍是暈暈乎乎又被御林衛,生拉硬拽扯到堂前,方內侍看出圣人與壽春縣主之間隱現劍拔弩張之感,他方才差點又辦砸了差事,還是因為卓枝插手,這會子輪到他報復了。方內侍慢慢踱步至近前,蹲身俯視卓枝,笑里藏刀說:“小侯爺,奴婢為您更衣,奴婢手粗,您且忍忍。”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趁此折辱卓枝一番。

    卓枝伸手捂住領口,勉勵抬眼,余光之中一團熱烈的紅由遠及近,旋即她便被壽春縣主抱在懷里,就聽壽春縣主怒斥:“狗東西,滾開!”

    方內侍悻悻收回手,陰陽怪氣道:“縣主娘娘,您舐犢情深,咱家可以體會,只是圣人還等著呢。”

    圣人并未出聲逼催,只是隨手撂下海棠金杯,海棠盞順著階下滾落,金盞質軟觸地變形,海棠瓣形歪斜難堪,殘余的茶水流淌滿地。

    壽春縣主忍耐片刻,擔憂圣人令御林衛強來,她還是放軟了聲音:“若一定要查驗,亦不能由這個閹人動手。”

    圣人不發一言,兩方僵持不下。

    燕款又出來說話:“到底是為圣人上戰殺敵的將士,大庭廣眾之下無緣無故的剝衣也是不妥,何況這卓二小子又沒牽涉進謀逆之事里面,總不能見個人就去剝人家衣裳......本王就倚老賣老,心覺壽春的主意不錯,不如尋幾個侍女嬤嬤人后探過就是了。”

    方才卓泉驗明身份之時,便有許多宗親阻攔,可是攔不住他自曝其身。這一次眼看前事再度重演,眾人又是一度阻攔。更何況卓泉與肅王往來密切,這也是眾所周知的,圣人查他還有些道理可講。可若是毫無緣故便禍及家族子弟,那么他們這些宗親,多多少少都與廢太子有些關聯,難道圣人疑心再起,接下來他們也要一一公堂之上剝袍自證嗎?

    如此一來,人人自危,說不定家里那一支偏房子嗣偏偏也湊巧生出了兩顆痣呢?這樣的話,屆時又到哪里去訴苦澄清?

    你一言我一語,眾人議論沸騰幾乎要將房頂掀翻了。他們身為宗親貴戚,此時也正算是法不責眾,自然沒人退縮。

    如此,圣人方覺宗親怨念如沸,他輕咳數下,眸中有數道暗流奔涌,最終化作眉間一絲陰冷。圣人方抬首瞟了一眼王德全。王德全心領神會,他躬身上前親自扶起卓枝,溫聲說:“這些個武夫粗魯不更事,小侯爺隨咱家到后院來,換洗更衣可好?”

    暈眩之感稍減,卓枝正欲出言,只覺掌心一痛。壽春縣主攥緊了她的手,美麗的面龐沉靜的望向高階之上,她聲音低微:“去吧,莫怕,阿娘很快就去。”

    后院換洗之時到底如何遮掩,心中尚未有個明確的念頭,如今之計也只能先去后院再說,反正他們也只想看看頸側有無小痣,并不是真想看她脫衣。不妨到時給他們看頸側便是了。

    事情并沒有那般簡單。

    她前腳方邁出正堂,便見不遠處人聲喧嘩,宗人府大門忽然大開,一行人紅袍莊重昂然邁步走了進來。卓枝混沌不堪的腦中忽然清醒了,她眼珠子一動不動,直直盯著那一行人。

    王德全也忘了行禮,直至那人行至近前停下步子,他才大夢方醒般,連忙作揖行禮:“肅王千歲,您怎么到宗人府來了?”他心道肅王不是謀逆逃竄不知所蹤了嗎?怎么又送上門來?他轉念一想,不對,肅王謀逆說破天也只是大家伙的懷疑,以及那刺客屢屢暗示,并沒有任何明證,白紙黑字寫明白肅王謀逆。

    他心中不免有些微妙,肅王如今竟也算不得戴罪之臣。

    肅王一襲紅袍,腰系金玉蹀躞帶,他悠悠然轉向堂前,手指輕拂過腰間虎頭,懶聲說:“王內侍辛苦,只是本王聽聞有人登聞敲鼓誹謗本王謀逆逃竄。那時本王正在鐘南賞花雅會,一時也脫不開身,這才耽擱了數日。如今重花已謝,本王不得親上京中,也好向皇兄面陳請罪。”

    事出突然,王德全也顧不上引卓枝去后院,連忙躬身請肅王一行,攏共七八人上前去。卓枝探目望去,只見那跟隨之人中約莫三五個武士,身不帶刀,卻一前一后似乎挾制著中間那白發老者。白發老者背駝得很厲害,衣著簡樸,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十分不利落。

    她心中奇怪,這個人究竟是誰

    肅王說失蹤之日皆在山中賞花,這種話就是騙孩童都騙不過去,定是為了什么陰謀。卓枝定定的看著那白發老者,心道肅王大費周章將他弄來此處為何?

    難道也與謀逆之事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