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抱了一會,等聞歌的情緒穩定下來了,他這才偏頭,在她閉著的眼睛上親了親:“睜眼,看我。” 他柔軟的唇還帶著微微的涼意,落在她發燙的眼皮上說不出的舒適。 聞歌睜開眼,就這樣環著他的腰,仰頭看著他:“嗯?” 他的臉在晨光中盡顯清俊柔和,那輪廓深深,眉目像是印入了畫里,帶著nongnong的重墨色彩。 “沒什么,看看你。”他又是一笑,清風霽月。 離除夕只有幾天時,徐麗青終于放假了。今年過年家里總算熱鬧了些,不止聞歌回來了,還來了一個溫少遠。 放假的第一天,徐麗青便和溫少遠以及聞歌一起去購置年貨。 今年的雪災嚴重,連帶著物價也飛漲。一早上的時間下來,年貨便置辦得差不多了。回家吃過飯,徐麗青要和她的先生去置辦幾身行頭,聞歌收拾了碗筷,等出來時,溫少遠手彎里彎著她的圍巾和外套,就站在門口客廳等她。 “要出去嗎?” “帶我出去轉轉。”他上前,揚起外套幫她穿上,又細心地系上了圍巾,左右看了看,握住她的手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里:”去你想帶著我去的地方。” “我想帶你去的地方?”聞歌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撓撓頭:“有什么地方是我想帶你去的?” “問我?”溫少遠勾唇笑了笑,曲指輕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曾經不是有很多地方想帶我去?” 聞歌依舊是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很早很早以前。”溫少遠提醒。 聞歌腦海中頓時掠過不少陳舊的記憶片段,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我以前有告訴過你,想帶你去那些地方?” “沒有。”溫少遠握緊塞在口袋里的她柔軟細膩的手,輕捏了捏,直到她有些不滿他的走神,反手擰了他一把,溫少遠這才抬眼看著她:“你和叔叔說過,跟老師說過,惟獨沒有告訴我這個你想帶走的人。” 那天晚上,他們三個人一夜沒睡,就是來了個座談會,直到快天亮,被徐麗青打斷。 那煙霧繚繞的夜晚,在他的心底留下的是朦朧又柔軟的記憶。明滅的煙頭里,他聽著徐麗青先生的描述,腦海中就是十七歲時的她。 撐著下巴,低眉淺笑時那雙眼就像是一葉樹葉,泓亮又清澈。帶著幾分不好意思,指著某一個地方,說:“以后要帶小叔來”。 她的世界里沒有多余的人,而他,更是她心里獨一無二的存在。充當著她的救世主,也寄托了她全部的信仰。 她在他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很多地方,都鮮明地在乎著他,毫不掩飾地喜歡他。 這種交托了全部的感情,最是深刻又厚重。 聞歌帶他來的地方是書城。 雪停了幾天,加上除夕已進,不止是街上,就連書城里也擠滿了人,多得是正在放寒假的小朋友們,三三兩兩得坐在閱覽室里,或就站在書架前看書的,遠遠地看去,滿滿的,幾乎都沒有空地。 書城里有暖氣,悶熱的空氣有些滯怠。聞歌解下圍巾拿在手里,指了指二樓:“我們去樓上。” 溫少遠應了一聲,攬住她的肩膀,幫她隔開人群,一起上樓。 二樓的人要少些,紅棕色的書架在柔和的燈光下散發著瑩潤的光澤。就像是被翻開的陳舊的古老篇章,帶著厚重的歷史感,撲面而來。 聞歌熟門熟路地繞過書架,牽著他的手走到盡頭的窗前。 磨砂玻璃的棱光冰冷又刺眼,折射著天花板上的照明燈光,冷凄凄的。整個二樓的所有窗戶中,就數它是厚重不清晰的大玻璃,加上這邊的書架上擺放的幾乎是冷門生僻的書,很少有人會走到這里來。 書架后有兩個并排的老舊的桌椅,背著光,像是被時光遺棄蒙著塵埃。 “我喜歡在這里看書,從一樓拿了書跑到二樓來看。”聞歌指了指那兩個桌子:“我第一次來,是拿著地圖。正好從這里看出去,是a市的方向,也是盛遠在的方向。” 溫少遠拉著她坐下,這里的位置很奇妙。透過窗戶往外看去時,那棱角就像是濢了光,閃亮奪目,像是陽光下耀眼的水晶或鉆石,一點點,發著光,明亮又透徹。 “我算了一下午才確定,就很高興。”聞歌托腮看著他,那些曾經讓她想要舍棄的過往回憶在此刻回想起來,載著時光賦予的醇香:“我記得很清楚,是暑假,第一次被mama接來n市。我以為,過完暑假之后我就能回a市,就能見到你。每天都盼著,想著,有時候按耐不住的時候就會跑來書城看看書,也看看你。” 曾經的曾經,只是一個方向,我都能把它記做是你。 “后來,我才知道mama想我留在n市,我不愿意,第一次做了不合適的事情。借口來書城看書,然后買票回了a市。”聞歌久久地盯著那抹白光,一恍惚,只覺得眼睛都有些看不清東西,這才移開眼:“你說我,愛不愛你?” 她明明是彎著眼睛的,可語氣里那隱約的,如果不仔細聽都不會察覺的苦澀,聽得溫少遠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他握住她的手,那微暖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心底一片酥麻。他低頭,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吻:“愛,很愛。”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肯定的語氣,那堅灼的眼神,透過她似乎在看向別處。好像是在回答著她的問題,又似乎在說著自己的感受。 聞歌向來知道他對自己的影響力,揚起唇角,朝他努努嘴:”那你親親我好不好?” 那時候只想有機會和他牽牽手,可即使是這樣的小心愿,都難以實現。 “好。”溫少遠彎唇笑了笑,站起身,彎下腰,隔著桌,低下頭去親她。 從窗外而來的光,落在兩個人的側臉上,渲染成了一副恒久的水墨畫。 十年。 你還愛著我嗎?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從書城回來時,徐麗青已經圍著圍裙在廚房里做菜了,飯桌上擺了幾個冷盤,在溫暖的橘黃色燈光下顯得尤為色澤鮮明。食物的香氣更是讓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 聞歌悄悄地用筷子夾了一口放進嘴里,酸酸辣辣的味道讓她空了一下午的肚子立刻唱起了空城計。 徐麗青正端著剛出鍋的東坡rou,一轉身就看見聞歌跟只小老鼠一樣的在偷吃,無奈地搖頭失笑,轉頭朝客廳喊了一聲:“少遠,餐廳里這只小耗子你管不管吶?” 溫少遠正在和徐麗青的先生說話,聞言,轉頭看過來一眼,微揚了揚唇,起身走過來。走到近前,看她嘴角還沾著辣椒,那上揚的唇角往下一壓,故意板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來。結果,這個表情還沒維持多久,在看到她轉而望過來的那雙濕漉漉的黑亮的眼睛時,頓時破功。 他伸出手來,輕拍了一下聞歌拿著筷子的那只手:“洗手了沒有?” 聞歌叼著筷子就跟叼著rou骨頭的小狗一樣,黑亮的眼神里竟是期盼。 溫少遠順手接過徐麗青手上的東坡rou放在隔熱墊上:“老師,還差幾個菜?我來幫忙。” 徐麗青是溫少遠大學時期的教授,就算此后聞歌交托給她領養,也一直都是叫徐麗青老師,這么十年下來,這個稱呼是一點也沒變。 偏生徐麗青聽這個反而順耳,便由著他去了。可今天,聽他這么自然而然地叫她“老師”,徐麗青不由自主地想……萬一哪一天,他換了個稱呼,會不會覺得別扭? 她這剛出神,溫少遠已經低頭解開了袖口上的紐扣,幾下翻折著挽起。剛換另一邊,聞歌伸出手來,那素白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說不出來的纖細。 她抬頭瞥了他一眼,那雙眼睛彎彎的,似乎是在笑,在燈光下流淌著流光,說不出的明媚。 一只手有些不太方便,她干脆把筷子叼在嘴里,那微微帶著涼意的指尖從他的手臂上掠過,蜻蜓點水般,柔軟又稚嫩的觸感。 聞歌解開扣子,順著他的手臂往上折了折,剛抬頭,就對上了他含笑的眼神,似深幽的古井,幽然沉靜。帶了笑意,那笑容便似擴開的水紋,絲縷蕩漾。 聞歌一頓,還未收回的手在他的手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突然就笑了起來:“我餓了。” 溫少遠反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趁徐麗青沒注意,牽到唇邊親了親:“嗯,給你做飯。” 那一聲刻意壓低的溫柔,就像是醇厚的酒香,香氣濃郁。 聞歌咬著筷子,看著他融進燈光里的背影,若有所思。 除夕的下午,久未下雪的n市又開始飄起了小雪。 小區外,在商場上搭建的臨時舞臺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從窗口看出去,偶爾看到有人撐著傘走過,也是匆匆而就。 聞歌坐在徐麗青的身旁包著餃子,她的手笨,不是餡太多,就是包出來的餃子奇形怪狀的。 溫少遠出門了一趟回來,看見的就是她排在桌子上歪歪扭扭,東倒西歪的一整列餃子。 脫了外套掛在衣架上,挽了袖子去洗了手,溫少遠這才拉開椅子在她身邊坐下。他的身上還有雪中清冽的寒意,清新的,浸潤的,帶著薄涼的濕意。 聞歌偏頭聞了聞,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沒帶傘嗎?” “嗯。”他應了一聲,目光專注地看著徐麗青包餃子的動作,須臾,也嘗試著包了一個。 不知道是不是手指修長的人做什么都好看,簡簡單單地一個包餃子,在他修長白皙的指下都像是在雕刻精品一樣,看著便覺得格外賞心悅目。 聞歌看得目不轉睛,等他第一個成品出來時,眉頭一皺,有些不太高興:“小叔你以前就會包餃子了吧?” 溫少遠偏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可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問她:“你覺得有可能嗎?” 事實上,溫少遠并不喜歡下廚房,會做的菜更是屈指可數。可偏偏他就是能夠一學就會,做什么都不像是新手…… 比如做菜,比如……談戀愛? 聞歌支著腦袋看著他清俊的側臉,他正偏著頭和徐麗青講話,眉眼溫順又親和,唇角笑意淺淺——就連和長輩相處都是從容不迫的。 要不是溫少遠是她的小叔,她知根知底,這會就該懷疑他的經驗從何而來了。 她出神地看向窗外,蒙著一層水汽的玻璃窗外,雪花依舊不知疲倦地飄啊飄,不知歸途,也不知迷路。 …… 吃過除夕的團圓飯,溫少遠像往常一樣,和聞歌一起到附近散散步。 這樣特殊的日子,街道上的人少得可憐。平時繁華匆忙的街道,此刻只余一列路燈延綿遠去,連成一片燈河,璀璨不息。 聞歌哆嗦著跺了跺腳,把捂不熱的手塞進溫少遠的口袋里和他相握。 溫少遠插在口袋里的手輕輕握住她,那涼意讓他皺了皺眉,順手把手機放回外套的口袋里,轉身看著她。 鼻梁被凍得有些發紅,耳根子薄薄地覆著一層粉。可明明圍巾,帽子,手套全部裝備齊全了。出門前怕她會凍著,連衣服都勒令她多穿了兩件,現在看上去就像個粉雕玉琢的賀年娃娃。 “冷?”溫少遠伸出雙手在她的面頰上貼了貼。 “手冷,腳冷……”說著,她又忍不住跺了跺腳。 聞歌是偏寒的體質,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跟塊凍玉一樣,很難捂熱。 “那我們回去?”溫少遠替她撥正歪向一邊的帽子,看她乖巧地看著自己,心尖一癢,低頭親了親:“別這樣看著我。” 聞歌立刻轉移視線看向不遠處積著雪的臨時舞臺……因為雪下得太大,今天又是這么特殊的日子,這臨時舞臺搭起來,除了音響設備都移走了,這個舞臺架子就直接留在了這里。 下了一天的雪,臺面上也積上了一層厚厚的雪,遠遠得看去就像是鋪著白色的地毯一樣。 聞歌的興致頓時就來了,拉著他往舞臺方向走:“我們去那里吧。” 溫少遠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樹枝掩映下的舞臺,微挑了一下眉,任由她拉著自己過去。 走得近了,才發現這個舞臺實在是有些簡陋。之前應該是做什么產品的大促銷,就連橫幅和貼著的海報都還沒有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