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有。”她點點頭,手搭在他的膝上,微微收了笑:“好消息說完了,小叔你早點休息,我先上樓了。” 溫少遠沒吭聲,眼神卻直直地凝視著她。聞歌也不躲不避,把毫無防備的自己攤開在他的眼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輕“嗯”了一聲,低啞著聲音說道:“上去吧。” 聞歌點點頭,收起笑,掌心撐著地面站起身,轉身往樓梯上走。速度太快,以至于錯過了他剛伸出來要扶她起來的手。 溫少遠坐在原處,側目看著她頭也不回地背影,輕捏著眉心,無奈地苦笑。 滿意了嗎?不。是深深的后悔。 溫時遷的婚禮就在兩天后,婚禮當日的凌晨,聞歌被辛姨拉起來當苦力。忙得暈頭轉向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好不容易坐下來喘口氣休息一會,天色已經大亮。 辛姨連早餐都來不及做,打電話叫了外賣,吩咐她叫老爺子起來后便去吃點早飯填填肚子。回頭去溫時遷的房間,讓化妝師也給她化點妝,她今天是溫時遷的小伴娘。 聞歌睡眠不足就特別容易忘事,只記得叫老爺子起來,還來不及下樓,就被滿世界找她的化妝師拉去換禮服。 伴娘禮服在她來a市的當天晚上就試穿過的,尺寸大小都格外合適。溫時遷當時挑著眉看她的表情詫異得聞歌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奇怪。 總覺得溫時遷有什么事沒告訴她。 聞歌的皮膚好,加上她也不喜歡被人在臉上涂涂抹抹的,到最后還是隨安然過來,給她上了層bb霜,再描個眉,涂個唇彩,就算完事。 溫少遠拿著剛熱好的牛奶進來時,看見她正趴在床邊睡覺。屋子里除了溫時遷,再無別人。 他隨手把牛奶放到柜子上,拿了放在一旁的薄毯給她蓋上,抬頭看了眼目不轉睛看著他的溫時遷,掀了掀唇角,問道:“準備得怎么樣了?” “我這邊沒問題。”溫時遷轉回頭,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拎起裙擺往試衣間走去:“我去清點下。” 溫少遠沒說話,目光落在她半露的臉上。在沒有人看見的時候,這才流露出眼底的柔色。他在床邊坐下,因為聞歌站了大半江山,他的坐姿便有些不太舒服,只能垂手撐在床面上。 看了一會,他盯了眼時間,從煙盒里抽了根煙在指間轉動了下,忽然偏頭看向站在試衣間門口的溫時遷,交代道:“她今天一整天都跟著你,你照看著點,別讓人灌了她。等婚禮結束,讓傅衍給安排下,留在酒店里休息下,明天再走吧。” 原本的安排是婚禮結束后,聞歌就趕飛機離開。只是現在的情況……還沒開始就累得睡著了,等婚禮結束她哪還有體力? 溫時遷這半年來對他的態度冷淡了不少,聽到這,才強著聲音問道:“你自己放心不下就自己看著,我管不了。” 溫少遠絲毫沒受這些話的影響,轉頭靜靜地看了聞歌一會,笑了笑,站起身來:“讓她睡一會就叫起來,把牛奶喝了。我就先走了。” 溫時遷眉一揚,那表情清冷了幾分,拎著婚紗快走幾步就擋在了門口把他攔在身前。她微抬起頭,雙目對視間,她幾乎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我說了,你自己放心不下就自己看著,連你都不管她,還有誰在乎她?” 溫少遠的指尖還有那瓶牛奶的余溫,他目光安然,和她對視良久,淡聲道:“如果我能管,我絕對不會放開她。” 明明是沒有一絲語氣,沒有一絲情緒的話語,卻讓溫時遷聽到了那隱約的無奈和無能為力。 她一怔,深埋在心底很久的話終于脫口而出:“你如今還有什么可以害怕的?爺爺的阻礙對于你而言根本就不是問題,有什么比你不喜歡她更艱難的問題?” 溫少遠微微蹙眉,眼底終于凝結起些許沉郁。他盯著她,忽而冷笑,反聲質問:“溫時遷,你站在我的位置,你就知道我在忌諱什么。你憑什么覺得,我敢以毀了她的一生做賭注?” 他的顧忌也旁人眼里也許完全無法理解,可真的對她用心了,才知道那些不舍,那些心動,那些疼惜在這段時間以來對他真正的折磨。 十九歲,還未踏入社會,還未好好開始人生,還未經歷青春。他不能拿這些當賭注捆綁她,她適合廣闊的天空,而不是因為他居于一隅,被流言蜚語所擾。 即使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但他公眾人物的身份,遲早會讓她曝光在大眾視野下。如今的他,還沒有能力徹底保護好她。而她,也不足以面對這些。 陪伴一生這樣的承諾,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開始。他無法接受,也不敢涉獵,她的人生哪怕是有萬分之一的意外都是他所不欲見的。 如果她父母健在,如果她沒有經歷過親人接二連三去世,如果她不曾被關在小屋子里,如果她從不曾以這樣尷尬的身份踏進他的世界,如今的他只會強勢掠奪。 就是因為知道她的敏感,她的脆弱,她的偏執,他才如此強勢的自己決定方向。 這么隱忍,只是想再等她長大些,再長大些,能夠和他站在一起面對所有了,那個時候…… 有什么比你不喜歡她更艱難的問題? 有。 更艱難的,是替她做出選擇。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聞歌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被辛姨推醒時,陽光大盛,已不知幾時。 她剛坐直身體,就感覺渾身酸疼得像是被人碾壓過一樣。她揉了揉被壓出淡淡紅痕的手臂,還有些迷茫地四顧著尋找溫時遷的身影:“小姑呢?” “你再睡下去啊,婚禮都要結束了。”辛姨輕推了她一把,回頭掃見柜子上放著的已經涼透了的牛奶,利落地揮手直接掃進了垃圾桶里。 聞歌“誒”了一聲,伸出手想接,那紙盒擦著她的指尖而過:“為什么扔掉了?” “冷了還喝什么?”辛姨推搡著她起來:“去洗把臉,找安然再給你上一次妝,再過半小時你姑丈就來了。” 不知道為什么,聞歌看著那紙盒牛奶,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么事。她皺眉尋思著,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被辛姨挽住手臂拉了出去。 很多事情也許都是有預示的吧,就像是那紙盒牛奶……明明就在眼前,可就是這樣,不經意的丟棄,錯過。 不是合適的時間里,所有對的事,也會變成錯的吧? 總說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聞歌覺得這投胎儀式實在是繁瑣又麻煩。可即使麻煩,依然還是擋不住她對婚禮的期待和憧憬。 傅衍把人接到了酒店之后,便先去宴客了。原本婚禮儀式設在酒店的后花園里舉行,可接連幾天的陰天雷雨,只能選擇在室內舉行。 聞歌被辛姨支去拿捧花,剛才溫時遷從車上下來時不小心遺落在了車上。她剛拿回捧花,撐著傘走到酒店的后門口,便看見后門處唯一的一個路口緩緩地停下來一輛車。 車型很眼熟…… 她腳步一頓,站在原地看過去。 剛站定,眼角余光一閃,便看見偏門處一道熟悉的人影掠過。溫少遠邊走邊撐起傘,靠近車后座幾步遠時停住腳步,微微傾身拉開了車門。 不知道站在偏門等了多久,肩上被雨水打濕,比整件禮服都要深的墨色鋪陳開來,帶著淡淡的濕意。 從車后座邁出一只穿著高跟鞋的女人的腳,隨即,便是穿著淺紫色禮服的一個女人車上走下來。是聞歌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五官清秀耐看,一身皮膚雪白,揚著笑容臉頰上還有個小酒窩。 她扶住溫少遠的手臂,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湊近,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原本還面無表情的溫少遠也配合地勾了勾唇角,站直了身體。 另一側的車門被司機打開,白薇撐著傘走出來,低頭輕撫了一下裙角,一抬起頭,就看到了站在車頭斜對角的聞歌。 白薇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溫少遠和陳婉,立即了然。 她從車尾繞過來,淡淡地瞥了眼站在那,連雨水打濕了手臂都不知道的聞歌,示意溫少遠看過去:“那不是聞歌嗎?” 溫少遠循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見聞歌抱著捧花,低頭匆匆地走過去,幾步推開后門走了進去。 他收回視線,一頷首,示意:“我們走吧。” 陳婉只看見了一個背影,見溫少遠久久盯著那個方向,對她口中的“聞歌”好奇起來:“她是誰?” “是溫總的侄女,很聰明也很漂亮。”白薇笑了笑,走到另一側挽住陳婉的手,雨傘微傾,三言兩語就帶過了這個話題:“這次回來停留幾天?” 陳婉和溫少遠不過是在酒店代言時合作過一次,并算不上很熟。倒是和溫時遷的關系還不錯,這次走“后門”,也是因為前段時間爆出的不利消息導致她一出門就被記者圍攻。而溫時遷的婚禮盛大,前門早就擠滿了記者,她不往后門走,不止自己陷進去連帶著搶了主角的風頭,這么蠢的事,她才不會做。 對溫少遠沒有目的性,自然對他的事情也沒有那么關心,白薇一扯開話題,她便輕聲附和,幾句話的功夫早已忘記了這回事。 …… “聞歌,把水遞給我一下……聞歌?”溫時遷輕推了一下出神中的聞歌,指了指放在她手邊的水:“把水遞一下……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還沒睡夠?” 聞歌搖搖頭,很快打起精神來,她撐著下巴看著溫時遷抿著吸管小口喝水,好奇地問道:“小姑,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是什么感覺啊?” 溫時遷側目看了她一眼,淡定地回答:“沒感覺。” 事實上,如果不是傅衍說要辦婚禮,她壓根不想受這個罪。至于他們領證?……好像……也是她隨口一問,他隨口一答應就拍板了? “這個你得問安然,她最有發言權了。昨晚之前,我都不知道她這么能忍,要是我,早憋不住了。要么推倒他,要么踹開他,哪有她這樣……含蓄迂回的?”溫時遷擰回水蓋,看了眼一旁一臉求知欲的聞歌,壞心眼的建議:“其實我覺得喜歡一個人,推倒就好了,那就什么都成了。” 聞歌一臉無害地看著她:“推倒?” 溫時遷這才猛然把聞歌和“青春少女”這四個字對應起來,看著她跟白紙一樣的表情頓時尷尬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這個要怎么科普解釋? 幸好,這樣的僵局沒持續太久,辛姨的出場非常及時地化解了這場尷尬。 聞歌看著落荒而逃的溫時遷,那無害的表情收起,若有所思。 溫時遷的父親去世的早,便由溫老爺子代替這個位置把溫時遷交到了傅衍的手里,在司儀的見證下,兩位新人交換戒指,算是禮成。 婚禮的規模注定了這場婚禮的步驟繁瑣,等婚禮儀式結束,這才終于步入晚宴環節。 聞歌陪著溫時遷去休息室又換了一套禮服后,這才出來敬酒。她年紀還小,就算有人為難,也有傅衍三言兩語打了太極,倒是傅衍的伴郎團……那完全是傅衍御用的“酒桶”,一個個都是千杯不醉,一有敬酒的,便是他們上來擋酒。 敬了幾桌后,溫時遷回頭看了眼才喝了幾杯就小臉酡紅的聞歌,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小聲交代:“你去辛姨那桌吃點東西填填肚子,我這邊不用過來了,等快散場了我會來叫你。” 聞歌腦袋已經有些暈了,一天下來又站了那么久,早就累了。聽到這話就跟聽到赦免一樣,忙不迭地就撤退了。 她正滿場地找辛姨,結果還沒走多遠,就被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來的白君奕給拉回了他那桌。 新鞋磨得她腳疼,聞歌只想立刻找個地方先坐一會。被白君奕拉著坐下來便也沒推辭,剛挨著座位就悄悄踢開了鞋子,把腳搭在地上。 等她的小動作做完一抬頭,正看見對面上座的溫少遠時,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為什么……會有小叔在這桌…… 沒等她借口避開,白君奕已經給她添了杯子又倒了杯果汁醒酒:“看你喝了不少,趕緊喝幾口醒醒神。” 話落,見聞歌沒反應,直接把杯子塞進她的掌心里:“別愣著啊。” 手心貼上了冰涼的東西,聞歌這才回過神來,她看了眼坐在溫少遠身旁的白薇以及她下午看見的那個和溫少遠很熟稔的女人,心不在焉地道了謝,不知不覺就喝了好幾杯。 溫少遠只是被拉過來陪坐,他的位置原本在老爺子那桌。原本正尋借口要走,這會她被白君奕拉著坐下來他反而不急了。 但聞歌就有些不舒坦了,她坐立不安,偏偏又不能在面上表現出來,規規矩矩地坐在那像個三好學生一樣回答白薇偶爾的提問,比如—— “聞歌你最近是都不在a市嗎?” 不在。 “君奕這個暑假有不少旅行的計劃,你們感情好,要不要報團一起去?” 我們感情好?聞歌嗤之以鼻。 自打那次白君奕在校門口攔住她說了那些話之后,她和白君奕之間的友誼就早已經名存實亡。 “我聽君奕說你被a大錄取了,打算讀什么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