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語氣里,竟有那么幾分委屈。 溫少遠一哂,勾唇笑了起來。見她不明所以地看過來,拿出一個紅包,毫不留情地在她腦袋上輕敲了一下。見她瞬間收回手捂著腦袋,一雙眼睛卻骨碌碌地轉著,一副討喜的樣子,這才遞過去:“那我也應該說過,過年要給你壓歲的紅包。” 見她搖搖頭,他連拒絕的權利都不給她,彎腰把紅包塞進了她的口袋里。見她急忙去拿,微一用力,拿手按住她的,語氣帶了幾分正經:“我給你的你都不收,你還想要誰的?” 聞歌沒說話,目光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耳朵忍不住有些發熱。她掙了掙,嘟囔著說了一句:“我以后每年都要。” 溫少遠凝神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答應了下來:“好,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 聞歌微微一怔,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又有了精神貧嘴:“小叔你自己答應了啊,可別偷偷地在心里說我貪心。” 溫少遠一笑,并沒有接著她的話繼續說下去。松開按住她的手,抬起,曲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一如幾年前對著還小的她做的那樣。 那笑容柔和又溫暖,像雪山上的白雪融化,那陽光透過晶瑩的水滴,折射出的一大片光彩,明晃晃得動人,勾人心魄。 聞歌看得一怔,回不過神來。 只聽他嗓音輕柔,低沉的就在她的耳邊響起:“我的小女孩,十七了。” 一年又一年,時間仿佛眨眼即過,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郤,忽然而已。而她,從那一眼開始,已在他身邊成長成了少女。 他親眼見證她的蛻變她的成長,此時此刻也有了一份小驕傲。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年十二。 聞歌一睜開眼,就看見了正對著自己的玻璃窗上,凝結著一層白霧。窗外大樹的枝椏在這一片朦朧之中也看不真切,只隱約能看清一個樹影,層層疊疊的。 她下床,揉著還有些困頓的眼睛走到窗邊。剛推開窗,那清晨寒涼的空氣撲面而來,冷不丁的,讓她打了一個哈欠。 徐麗青正要來叫她起床,聽見房間里有動靜了,敲了敲門,推門進來。見她站在窗邊,眉頭就是一皺:“衣服還沒穿呢,怎么站在窗前吹風。” 聞歌也不辯解,呼吸著晨間清新的空氣,微微的冷冽,又含著幾縷讓人不易察覺的芳香,只覺得心曠神怡。 徐麗青催著她去換了衣服,自己折回來檢查她的行李箱。她昨晚回來得晚,聞歌已經自己收拾好了東西先睡下了。怕吵醒她,徐麗青就先回房了,早上特意起了一個大早,就是想交代她一些話,再順便幫她整理下行李。 聞歌刷完牙洗完臉回來,又被徐麗青催去吃早飯。 嘴剛叼上一片吐司,就聽門鈴響了起來。聞歌沒舍得先放下吐司,就這么叼在嘴里去開門。 溫少遠垂手負立,安靜地等了一會,就聽屋內有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聽著就知道是毛毛躁躁的聞歌,眼神微微柔和了些,抬眸看去。 拉開門,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口,身形修長的溫少遠。他今天穿了黑色的雙排扣大衣,長度及膝,肩胛筆挺,襯得他那張臉清俊得就像是山頂的白雪。里面是同色的西裝西褲,露出白襯衫的領口,細致地打著領帶。 一出現,便是撲面而來的型男魅力。 聞歌看得一愣,一口吐司沒咽下去,含在嘴里半天,這才吞下去,往后退一步讓溫少遠進來。那雙眼卻瞪得直直的,忍了半天還是沒管住自己的嘴:“小叔你今天好帥。” 溫少遠正要邁進門內的步子一頓,眼底含著幾分笑意輕掃了她一眼,聲音壓得低低的,只容兩個人能聽見:“今天才發現?” 聞歌摸摸鼻子,嚼巴嚼巴吐司,關上門,跟著他走進去。 徐麗青大概是聽見聞歌的聲音了,迎出來:“來得這么早,聞歌早飯還沒吃。” 溫少遠回頭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聞歌,笑了笑,語氣溫淺:“不急,等她吃好再走。” …… 等聞歌吃好飯,徐麗青招了招手,喊她進臥室說話。 聞歌回頭看了眼坐在沙發上不動如山的溫少遠,跟著徐麗青回房。 徐麗青拉開柜子,拿出前兩天就準備好的小錢包遞給她:“這里裝了點零花錢,你自己拿著。如果要買什么東西就從里面拿。你小叔到底跟你不是親的,別總問人家伸手要錢。” 她已經很少在聞歌面前提及這叔侄倆的身份差距,但這次卻并沒有讓聞歌覺得非常突兀。 溫少遠和她沒有親緣關系這是一早就刻在她心里的認知,以前依靠著信賴著他,現在年紀長了些,才發覺前兩年的自己還是有些自私的。 知道他不會不管自己,就像抱出浮木一樣緊緊地抱住他,讓溫少遠跟著承受了不少的壓力。 她抿了抿唇,認真地看了眼表情嚴肅的徐麗青半晌,想了想,接過來,拿在手心里:“我用不了很多,自己那里還有很多零花錢。” 徐麗青見她接過去,暗松一口氣,又把提前準備好的零食袋遞給她:“給你買了零食路上吃,回去之后學習不能松懈,也要好好聽你小叔的話,知道嗎?” 聞歌用力地點了點頭,傾身上前,抱了抱她:“謝謝徐阿姨。” 聞言,徐麗青卻有一瞬間的僵硬,她緩緩抬手回抱了她一下,再開口時,聲音都微微有些沙啞:“聞歌,我不止想當你的阿姨。我是把你當做親生的閨女在疼愛照顧,我希望你也能明白這一點,你重情義,不是個忘恩負義不懂事的孩子。今天有句話,還是想說給你聽聽。” 聞歌聽得沉重,幾乎能猜到她后面要說什么,但還是點點頭,聽她繼續說下去:“我承諾了會照顧你,對你負責。所以在外頭受了欺負,回來可以跟我說。做什么決定拿不了主意,又不方便跟別人提起的,也可以跟我說。有什么需要的別人又給不了你的,也要跟我說。我不一定能滿足你,但是會盡力去做到。 你犯了錯誤,我不會一味地偏袒你。但你受了委屈,我一定會為你討回來。哪怕是你的小叔,你現在信賴他,依靠他,如果有一天你碰了壁,他也無法護你周全,就到我身邊來。家里永遠有你的一席之地。 私心里,我還是希望你能叫我一聲mama的。我也知道,你前有自己的親生母親,后有溫夫人,讓你開口有些困難。等什么時候,你覺得我可以了,就叫我mama吧……” 聞歌從徐麗青的房里出來時,表情都凝重了不少。 她把那小錢包放進貼身背著的小書包里,眨了眨有些濕潤的眼睛,看想坐在沙發里安靜等著的溫少遠,笑了笑:“小叔,我們走吧。” 溫少遠抬眼看了她一眼,哪怕她靠在門邊,光線昏暗。那一剎那,他似乎都看見了她眼底有水光閃爍,只一眨眼,她笑顏如花,絲毫看不出任何痕跡來。 他沉默了一會,目光轉向她身后的那個房間,微一停留。站起身來,去她的房間拎行李。 徐麗青緩了一會才出來,已經看不出異狀了。一直送兩個人到學校門口,看著聞歌上了車,這才原路折回,去上班。 聞歌透過黑沉的玻璃看著她蕭索單薄的背影,鼻子一酸,剛壓抑下去的情緒突然又涌了上來。她捂住臉,嗚咽了一聲,偏著腦袋不吭聲,也不理人。 溫少遠看了她一會,微垂下眼,掩住眼底的不明情緒。把上車前脫下后就擱置在自己身旁的黑色外套一拎,整個攏住了她。 轉頭,他對著已經看呆了的何興吩咐道:“我們走吧。” 聞歌被整個遮在他的衣服下,嗅著衣服上屬于他的淡淡的檀木香,深吸了一口氣,頓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把她重重包圍。 她捂住臉,轉了個身,臉朝著車窗,在被他一件外套隔出來的小世界里,默不作聲地哭了起來。 那壓抑著的,極小的啜泣聲落在溫少遠的耳里,他微動了動,轉頭看了她一眼。一時有些好氣,也有些好笑。只當什么都不知道,從隔間里抽出文件看了起來。 一直等上了回a市的高速,側耳聽了半天,確認身旁的人已經沒動靜了。這才把擱在膝上的文件放到一旁,傾身過去,拉下了蓋在她身上的外套。 聞歌睡著了。 哭累了,連臉都沒擦干凈,就這么……睡著了…… 溫少遠皺了皺眉頭,有些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抽了紙巾給她擦臉。淚痕尤干,也不知道是徐麗青說了什么,還是她自己胡思亂想了什么,竟哭得那么慘烈。 這是很久都沒有過的事了。 他下手輕柔,紙巾又柔軟,等擦過臉,她依然沉沉地睡著,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溫少遠盯著她看了一會,微微靠近,輕扶了一下她的臉,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做完這些,他看了眼全神貫注盯著路況,根本不敢往后看一眼的何興。往座椅上一靠,也閉上眼休息。 聞歌醒來時,發現自己毫不矜持地靠在溫少遠的肩膀上……差點炸毛。 她抹了把臉,忍不住心臟“砰砰砰”地亂跳。連耳根子都紅了,偏偏臉上還要強裝淡定:“小叔你累不累啊?” 溫少遠像是絲毫沒有領悟她的意思,繃著臉看了她一眼,沒作聲。 這就是累了…… 被她靠了一路,肩膀不僵才怪! 聞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聲地建議:“等會給你揉揉肩?” 溫少遠又掃了她一眼,這次總算吐出了兩個字:“不用。” 聞歌被他掃了興,“哦”了一聲不再多話,悶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甚至,悄悄地挪了挪屁股,往窗口靠了靠…… 溫少遠余光瞥到她這個小動作,微勾了勾唇,絲毫沒有一分捉弄她的罪惡感。至于一路圍觀全程的何興,他什么都不敢說…… 沒多久,溫少遠合上看了一路的文件,輕轉了轉肩膀,又抬手捏了捏。語氣溫涼,絲毫聽不出喜怒:“等會我還有會要開,先送你去辛姨那里。開學前就都住在溫家吧?” 最后那句,是征求她的意見。 聞歌毫無異議地點頭,這一次過年去n市陪徐麗青,她連著錯過了辛姨的小餛飩小餃子,還有除夕夜滿滿一大桌的滿漢全席…… 想回去吃個尾巴的心從進了a市之后就一直在蠢蠢欲動了,她甚至都覺得溫少遠是看出了這一點,這才繞了大半圈把她先丟回溫家。 遠遠地,已經能夠看到溫家的別墅的身影,那挺拔的“護衛軍”即使隔著別墅區那么多屋頂也能一眼看見它的蔥翠。 “時遷還沒走。”溫少遠補充了一句,見她倏然轉過頭來,又煞有其事地補充了一句:“你回來住的事我沒提前跟辛姨說,下午你就幫辛姨一起把房間整理下,別跟著她亂跑。” 聞歌一聽“別亂跑”,眼底剛燃起的火光,又“噗”的一下熄滅了…… 她悶悶地“哦”了一聲,直到溫家別墅的鐵門近在眼前了,她這才轉頭問道:“小叔,那我可以去找小白……哦,也就是白君奕,我那個同學玩嗎?” 溫少遠一聽到這個名字就下意識地皺眉,轉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審視:“找他干嘛?” 聞歌被他問得一噎,想了想,老實回答:“他讓我回來就找他玩的……然后寒假作業,我還有好多空著不會寫……”打算去“借閱”一下,但這句話說出來的后果聞歌可不敢嘗試。 溫少遠眉頭一舒,毫無商量余地地說道:“我晚上回來,直接問我。” 聞歌:“……” 溫少遠:“不高興?” 聞歌:“……怎么會!小叔你想多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 溫少遠幫她把行李拎回她在二樓的房間后,跟辛姨打了聲招呼,這才離開去酒店。 她的房間雖然久未住人,但辛姨是個閑不住的人,心里又掛念她什么時候能回來住幾天,偶爾想起來隔三差五地總是會上樓來,這里擦擦,那里拖拖的。 所以,哪怕空閑了這么久,整個房間還是光潔如新,一塵不染。 辛姨一邊嘮叨著溫少遠太粗心,竟然沒提前告訴她聞歌要回來,一邊又“遷怒”聞歌自己也不知道說聲:“不然,昨天天氣這么好,能曬曬被子去去潮,你蓋著也暖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