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明知故問。 聞歌摸了摸鼻子,并為轉身看他,只那扶在樓梯扶手上的手指忍不住收緊,動了動唇,幾次都沒能順暢地開口說是。 她不說話,溫少遠也不再接話。 看著她在樓梯口僵了片刻,邁開步子飛快地上了樓后,抬手按了按眉心,輕嘆了口氣。 辛姨來叫吃飯的時候,聞歌正趴在溫景梵的電腦桌前唉聲嘆氣,問她什么事,她又不說,只拿哀怨的小眼神瞅著他。反復幾次之后,溫景梵也被弄得好奇起來,隨著她一起下樓,打算去問問她那個對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溫小叔。 溫家已經正經吃過晚飯了,辛姨重新燒了菜,又就著雞湯下了幾碗雞湯餛飩。 聞歌還餓著,一口一個,吃完又蹭去廚房找辛姨再盛一碗。 她剛走,溫景梵便敲了敲桌子,示意溫少遠看過來:“聞歌她怎么了?” 溫少遠目光一錯,移向正在廚房撒嬌賣乖的聞歌,反問:“她跟你說什么了?” 溫景梵深深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就是什么都沒說我才來問你,你是不是欺負人家小姑娘了?” 溫少遠似乎是冷笑了一聲,那目光微涼,開口時,聲線清潤如水:“她要走的話讓她上來找我。” 話落,放下筷子,轉身便上了樓。 溫景梵看著他的背影良久,摸了摸下巴,想著——這是打算關起門來搞教育了? …… 不過溫景梵顯然錯估了,溫少遠不但沒有要教育的心思,連和她談一談的想法都沒有。 送她到家,只叮囑了一句:“回去小心,一個人在家,記得關好門窗。” 聞歌“哦”了一聲,偏頭看了他好一會,垂著腦袋下車了。 溫少遠見她走進了公寓樓里,并未急著走,摸出煙盒來,右手手指在煙盒上輕敲了敲,抽出一根煙湊到唇邊。又點了打火機,那火星一躍而上,舔至煙卷,那火光一亮,煙霧裊裊。 他的輪廓瞬間就模糊在了這白霧里,看不真切。 電梯“叮”的一聲響起。 出神中的聞歌回過神來,看著緩緩打開的電梯門,腳步沉重地邁進去,剛踏進電梯,腦海中盤旋演練了一晚上的念頭終于強烈到幾乎沖破她的心口。 她一個轉身,大步沖回去。 看見溫少遠的車還停在原處,她愣了一下,跑到他那側的車窗前。見他降下車窗,她的臉色猛然漲紅,直視著他那雙深邃的雙眼,到嘴邊的話,就這么忘記了…… 這會看見,才知道他也會抽煙。 “落下什么東西了?”溫少遠悶聲咳嗽了一聲,把燃燒了沒多久的煙頭碾在中控臺的一處上,那火光一閃,立刻熄滅了。 “沒有。”聞歌搖搖頭,手撐在車窗上,頭一次這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的眼神清淺,席卷著夜色,有著月光的清輝,也有著陽光的熾烈。這會平靜,淡然無波地看著她,眼底那墨色翻涌,深邃得辨不清他的真實情緒。 “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聞歌舔了舔唇,在他的目光直視下,莫名地有些心虛:“我打算讀二中了。” 溫少遠皺了皺眉頭。 下意識地回想起那晚,她那雙被燈光勾勒得分外明亮的眼睛里閃動的期翼和憧憬。 她說想和他在一起,想搬出來住,想直升a中,而不是二中。 他想問為什么,但話到嘴邊,凝視著她那雙有些暗沉的雙眸,便怎么也問不出口。臨了,也不過是啞聲說了一句:“自己決定了就好。” 聞歌輕“嗯”了一聲,真正想說的話默默地藏進心里,轉身回去了。 連著幾天都是陽光明媚的大晴天,終于春雷滾滾,下起雨來。 早晨的時候,天色還只是陰沉而已。地面上卻濕漉漉的,估計昨天半夜就已經下過了一場。 等午休結束開始上課時,外面天地變色,黑云壓頂,雷聲伴隨著閃電橫空劈下。那壓抑滯悶的空氣在下一秒就被大風拂散,嘩啦啦地下起了瓢潑大雨。 整個世界,瞬間浸在了水中。 不知道是不是閃電的原因,屋子里的照明燈忽閃忽閃,讓自習課的課堂氛圍一瞬間壓抑緊張了起來。 沒堅持多久,“啪”地一聲,斷電了。 外面是漆黑的如同大劫來臨的天色,屋內是一絲聲響也沒有的沉默。 那光亮消失的一瞬間,是無比的安靜,只維持了三秒鐘,整個教室都爆發(fā)出聲響來。不乏男生的哄笑和惡劣的嚇唬,以及女生尖叫無措的聲音。 聞歌揉了揉眉心,看不清題目,這才甩開筆。 一旁的白君奕倒是全身細胞都活躍了起來,輕碰了一下聞歌,帶著幾分邪佞的笑意,壓低了聲音,就在她耳邊故弄玄虛:“聞歌……別回頭看……你的后面……” 聞歌捏了捏手指,發(fā)出幾聲骨頭的輕響,這才轉頭看了他一眼。正好看見這漆黑中,他帶著笑意,溫和又明亮的眼睛。微微一怔,她才“誒”了一聲,說道:“我去二中。” 嘈雜的背景聲音下,她的聲音輕若蚊蠅,白君奕卻聽得一清二楚,頓時一拍桌子:“真的?” 聞歌眼看著筆被他震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騙你干嘛!你把我筆弄丟了……” 說著彎腰去撿筆。 白君奕也跟著彎下腰來,語氣不掩興奮:“到時候填志愿你敢不敢填好了給我看?” 聞歌勾著筆,夾在指尖,剛抬起頭來,就感覺臉頰上蹭過一個柔軟溫熱的東西。她一愣,恍然抬頭去看—— 正對上白君奕睜圓了眼,一臉傻了的表情。 聞歌頓時有些崩潰,一把拉住他的校服衣領扯下來,惡狠狠地壓低聲音問:“哪碰到姑奶奶的臉了?” 白君奕沒說話,只那耳朵尖,紅得發(fā)燙。幸而當前環(huán)境昏暗,并不能看清。 他突然不吱聲了,聞歌手抖了一下,松開他。坐直身體后,想想不能便宜他,抬起腳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晚上你自己回去,我不跟你一起。” 白君奕還沉浸在剛才的那一瞬間里,抿著唇,半天沒說話…… 這場雨一直下到放學,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天上雷聲滾滾,閃電簇簇,交錯而下。擁擠的教學樓走廊,因為各式各樣來接孩子回家的家長堵成了一鍋粥。 聞歌收拾好書包,正打算先出校門看看溫少遠來了沒有。剛走到門口,就看見走廊盡頭,正徐徐走來地一抹修長的身影,從容不迫。 明明是那么擁擠的環(huán)境,他卻不緊不慢,所到之處都有人自然而來地給他讓出地方來。走得近了,聞歌才看見他的肩膀已經濕了一大片,西裝外套的顏色格外深沉。 手里那拿著一把粉色的雨傘……那是蔣君瑜給聞歌買的,搬家的時候就沒找到,原本還以為是丟了,看樣子,似乎是掉在他的車上了。 白君奕剛從辦公室回來,見聞歌看著某處發(fā)呆的樣子,從后面擠上來,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邊看邊說:“你看誰看傻……” 話還未說完,就對上了溫少遠的目光。 沉涼的,帶了幾分銳利,冷冽得像是凝結的冰霜。 白君奕一怔,頓覺背脊漫上一層涼意。這眼神…… 溫少遠的視線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一瞬,很快便落在聞歌身上。沒有再走近,只是微偏了偏頭,示意她跟上。 不用一句話,只一個眼神,聞歌便知道他的意思。 聞歌拽了拽書包帶,頭也沒回地跟白君奕說了聲:“再見。” 溫少遠腿長,步子邁得大,沒走幾步聞歌就被甩在了后面。等走到樓梯口時,溫少遠回頭想提醒她扶著扶手,這才看到剛從人群里擠出來的聞歌。她還在幾步之外,跟得有些費力。 他等了一會,朝她伸出手:“牽住。” 聞歌盯著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看了半晌,又抬頭看了看他,趕緊把自己的手塞進他的掌心里。 一如既往的溫熱,干燥。只一雙手,便能滿足她全部的安全感。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聞歌這樣“麻煩”溫少遠沒幾天,徐麗青擔心她,就提前回來了。重新雇了一個燒飯的阿姨,這次待得時間久了一些,一直陪著聞歌到她期中考試結束,又出差了。 期中考試結束后,體育測試也隨之進行。 她從小身體就不好,后來外婆離世,不止沒人給她調養(yǎng),后來在表舅媽那一耽誤,底子又薄了幾分。幸虧辛姨一直給她補著營養(yǎng),哪怕徐麗青回來之后,也隔三差五地讓溫少遠往她這里送補湯。 徐麗青看見了幾次以后,沒明著說什么,只那天溫少遠離開后,才說道:“你要是不喜歡這個阿姨燒飯的口味,阿姨回頭再給你找一個。” 聞歌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還是搖搖頭,裝作什么也沒聽懂一樣,笑著回答:“不用換,我覺得挺好的。” 但辛姨的好意,她是沒法拒絕的,哪怕接受會讓徐麗青不高興。 如果說以前還沒覺出什么,這么幾次之后,聞歌算是有些明白了,徐麗青對自己好,的確是把她當成了一家人。但她并沒有讓自家的孩子受過去領養(yǎng)家庭雨露恩澤的意思,這對于她而言,不是好事,而是一種威脅。 徐麗青出差后,晚上家里沒人。明天就是體育考試,聞歌在學校里做完作業(yè),想著給自己放個假,回家之后,連書都沒從書包里拿出來。 吃過飯,她正躺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看電視。 電話鈴聲響起時,聞歌還以為是徐麗青。接起“喂”了一聲,聽著白君奕熟悉的語氣,連坐正身子都懶得,就這么懶洋洋地窩在沙發(fā)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聽他扯了一大堆廢話,總算是聽出他想干嘛了。 白君奕是覺得聞歌身體素質太差勁,每次跑步計時,看她拼盡全力也只是個掛車尾的,怕她今晚太緊張會影響明天的考試心情,這才親切致電做下思想工作。 不過白君奕顯然是想多了,雖然對明天的考試有緊張,有擔憂,但她還不至于還沒上考場就把自己嚇退了。再說了……她不是正在給自己放松心情嗎! 被聞歌嘲笑了的少年擰著眉,一臉不高興:“我這是關心你,我說聞歌,你就不能接受點我的好意啊!” “接受了啊。”聞歌叼著一塊糖含在嘴里,聲音含糊得讓白君奕只能勉強聽清:“不然我早掛你電話了。” 電話那頭的白君奕“呼哧呼哧”深呼吸了幾次,哼了一聲:“明天你給我小心點。” 聞歌“嗤”地一聲冷笑,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正要掛斷電話,白君奕又“誒”了一聲叫住她:“聽沒聽說最近在楓葉小區(qū)發(fā)生的那個案子?” 聞歌思索了一下,問道:“前幾天那個入室搶劫然后出了命案的那個小區(qū)?” “我還以為你埋頭當書呆子,什么都不知道呢。”白君奕嘀咕了一聲,也不跟她廢話,直接說道:“人還沒抓住呢,你最近一個人在家,睡前檢查門窗,別粗心大意了。” 聞歌隨口應了,掛斷電話后也沒了看電視的心情,轉身去衛(wèi)生間洗澡,準備休息。 事實上,她不看電視,不關注新聞,這件事要不是溫少遠提起,她是壓根都不知道。不過,徐麗青這房子的樓層高,都裝了防盜窗,安全得很,再加之,這是市中心,警備力量也充足。 一個被通緝的罪犯哪有膽子往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方來。 …… 溫少遠打了幾通電話,都提示占線,最后看了眼時間,估計她已經睡下了,索性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