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本圖書由(慕寒雪影)為您整理制作 ============ 花樣郎君 作者:蘇珂安 ============ ☆、楔子 深藍在夜幕中即將褪變成淺色,繁星也開始遮掩自身的璀璨,整個京都卻仿佛仍未睡醒,一片寧靜。經過了浮華喧鬧的夜晚,市里坊間的居民更愿意養足精神,直到天空發亮時再走出家門,開始他們一天的忙碌。偶爾的幾聲雞鳴狗吠,打破了夜色的沉寂,卻擾不了大多數人的好眠。 不多時,寬闊的朱雀大街上隱隱有了點點燈光,依稀可見幾個侍從手執細紗燈籠,簇擁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向前走來。 馬上的人叫晁微,是位年逾四十的女子,舉止雍容,保養得體。她此刻正是前往宮城上朝的。今天對她來說應該是意義非凡的一天,在此以前,她在金紫光祿大夫的位置上待了七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侍奉帝王。她的老師古稀之年致仕歸家,臨行前向圣上推薦她升任中書令,不出意外的話,今晨詔令就會從朝堂下達到三省六部了吧,一想到這里,晁微的嘴角邊便隱隱有了笑意。 路邊開始有面餅的香味散播開來,在空曠安靜的街上顯得尤為濃郁。那是胡餅特有的香氣,中原的漢人做不來的。京都繁華榮盛,是不同地域的人為之向往的地方,而胡人最是精明,店鋪酒肆總是開到最晚,食店或是面餅攤也總會很早開張,專等著做朝官們的生意,即便她們并不怎么光顧。 許是今日的心情格外不同,晁微頓了一下,朝右側散發餅香的源頭望去,“很久沒吃了呢,去買一份吧。”她淺淺笑道。 侍從得令,其中一個便跑了過去,其他的便駐足稍停。街上突然刮起風來,吹得兩邊高大茂密的榆槐沙沙作響,讓初夏的季節陡增寒意,四圍不知怎的竟充滿了肅殺之氣,一聲斷喝從空中傳來:“晁微拿命來!!” 幾個侍從措手不及,手中的燈籠全被暗器擊滅在地,模糊的視野里,刺客仿佛從天而降,飛身向晁微處襲來。侍從奮力拔刀相向,暗夜里利刃閃閃,血腥味肆意蔓延。 賣餅的女子驚聲尖叫,呼喊聲、砍殺聲驚動了四面八方,巡守的士兵敲了鑼,舉了燈籠燭火,奔走相告。京都在這一時刻突然清醒了。 報曉的晨鼓響徹天宇,金紫光祿大夫晁微在上朝的路上被人刺死,京都一片嘩然。晁微身邊的六個侍從死了四個,兩個重傷都是奄奄一息。而帝國未來的中書令則仰躺在哀哀嘶鳴的駿馬的背上,一動不動。她的朝冠早已滾落在地上,一把三寸的利刃穿透了她的咽喉,鮮血從身下蔓延開來,浸黑了身上的紫羅袍,以及腰上佩著的金魚袋。 晁微從來都是個美人,什么時候都會將儀態和形象放在第一位,可是此刻卻張大了嘴,散亂了頭發,睜裂了眼睛,說不出的猙獰恐怖。她身下的那匹馬在主人遇刺之后,徘徊幾步便轉頭沿著朱雀大街緩緩朝前走去,一直走到宮城大慶門,仰頭長嘶不去。 年輕的帝王此刻已戴了九龍五鳳朝冠,身著龍紋織錦黃袍并白綾裙襦,乘了御攆正往紫宸殿上走,突然得了消息,異常震驚,當下輟朝不政,調轉回了后宮。眾人皆知,晁微于當今圣上來說,不僅是可以倚重的臣子,還是她的良師益友,伴她多年。故而聽到此事,今上震驚之余竟不顧天家威儀而掩面而泣,身后眾人無不跟著傷心痛哭。重臣上朝被刺乃是一樁驚天大案,別說本朝,就是放在前朝也是絕無僅有,圣上傷心過度,不肯視朝,無奈昭德太后替其出面下詔“凡擒獲刺客者,賞錢一萬貫,授六品官,隱匿者族誅!1” 京都衙門迅速介入,朝廷同時派了神策軍和龍武軍2挨家挨戶展開搜捕,一時間京都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此后京官上朝時間便延后一個時辰,三品以上兼有羽林衛護送,可即便走在天色透亮的清晨,依然抹不去膽戰心驚,恨不能躲在府里不出來,又或是睡在朝房里不必回去了。 帝王悲痛不已,連日輟朝,昭德太后蘇氏不得已坐于帷幔之后聽政執事3,隨后下詔追贈晁微為太傅,謚號“文忠”。到了出殯那日,詔令百官相送,誦經祈福的僧尼道人成百上千,并有神策軍列隊成陣自京都行至平陵,綿延百里,聲勢浩大,堪比宗室國親。 ……只是,此后人們談起長眠地下的晁大人時,說的更多的卻是這場隆重壯觀的葬禮,她被刺的凄慘和民眾的恐慌則漸漸地淹沒于京都繁華愜意的美夢里…… 作者有話要說: 備注: 1原話是這樣:“凡擒獲刺客者,賞錢一萬緡,授五品官,隱匿者族誅。”唐朝時宰相武元衡上朝的路上被一幫刺客殺死,連頭都被人拿走了,話說我當時看到的時候相當驚訝,……治安不好啊。然后經過各種修改加工再加工,女尊國的晁大人就這樣掛了。武之死是因為政治原因,有興趣請自查。那么晁之殤又是為什么呢,親們猜一猜吧。溫馨提示一下,本文主打女尊言情,雖然也有那么一絲絲的政斗權謀。還是那句老話,你猜得到開頭,未必猜得到過程,你猜得到過程,未必猜得到結局啊。 2本故事的設定里,神策軍、龍武軍、以及神武軍什么的都屬于皇城禁衛軍,你可以把他們全部叫做羽林衛。其中龍武軍這一支,都是男兵,除了守衛朝會階陛,還督攝飛騎儀仗,也就是傳說中的皇家儀仗隊,所以啊,這里面基本都是帥哥。 3后宮到底能不能干政呢,即使規定不能,但中國歷朝歷代沒少出現這種事情。本文雖是女尊,但故事設定的社會制度對男性還是相對寬容的,按照慣例,后宮二品之上,只要皇帝允許,可以適當輔政,若是帝王年幼,原則上由太后臨朝聽政,到成年時還政即可。當然,也有霸著一直不還的可能,呵呵呵。 坐在御座上主政的太后,畢竟是內命夫的身份, 在重臣前面好歹得設置點屏障啥的,主要是告訴大家前朝與后宮還是要區分的。 其他: 為了避免把親們攪和糊涂,我在這里簡單說明一下,這個故事是女生子女尊架空。本人基本寫作無思維,沒辦法想出一整套全新的社會體系,除了遵循女尊男卑的社會體制外,本故事中出現的社會經濟狀況以及人文背景依據的參考以中國古代唐宋時期為主,以明清時期和其他前輩的作品以及各種胡編亂造為輔,所以沒有任何精確性可言,千萬不要深究。本故事其中一部分背景設定延續了舊坑《豆腐娘子蔥花郎》,此處再不羅嗦,詳情請自查。 ☆、 搜查 自本朝開國以來,取消了前朝制定的宵禁,也逐漸打破了里坊的限制,商賈們在大燕國的疆域上仿佛舒展了筋骨般,無處不在,隨時隨地即可開門做生意,談買賣。只是最近在京都的卻沒那么自在了,晁微之案一日不破,她們便會受限一日,其他的倒還好說,那些靠近皇城做生意的,諸如賣吃食的店鋪和各種小攤子都好像有些慘了,不管抓沒抓到刺客,她們少不得要被羽林軍和京都府衙盤查幾番。 閑話少敘,只說皇城東側直通朱雀大街的樂勝街口,有一家小酒店,規模不大,起了兩層樓,上面自家居住,下面招呼來客。酒店生意不錯,店主是位年輕女子,姓武名思芳,性子活潑,好結朋交友,常與人在店中歡快暢飲,每每到半夜方才歇息,好在京都的夜晚往往都是熱鬧喧嘩的,也不存在擾鄰之說,到家家戶戶閉了門時,也照樣可以清凈。 話說那日武思芳還躺在被窩里深睡,便被咣咣不斷的拍門聲給吵醒了。她昨晚歇的有點晚,以至于如今什么時辰并不自知。武思芳心里不快,隨意撈件衫子穿在身上,惺忪著眼睛從樓上下來,看著早已穿戴整齊的武晗,不明所以,于是姐弟二人大眼瞪小眼。 “出什么事了,大半夜的?”武思芳不耐問道。 “死了人。”武晗忍痛忽略了“大半夜”這三個字,低聲答道,“那么大的動靜,jiejie真是……這門開還是不開啊?” “能不開么?你先看著,我去收拾收拾——”還沒等武思芳轉身,外面的人就沖了進來。清一色的素青裹額,白袍鎖子甲,提刀執劍,來勢洶洶。 “哎喲我的門吶!”武思芳哀嚎一聲,頂著個雞窩頭就朝門口撲去。不料“唰”的一聲,一把劍瞬間出鞘,橫在武思芳眼前,余音嗡嗡不絕,讓她的心肝兒撲通一顫。 “窩藏刺客必死無疑,勞煩娘子配合搜查!”為首的年輕男子高大英武,面無表情,像是個有軍職的,他給后面的人打個眼神,其他的士兵便散開行動,一時間翻箱倒柜,碰撞有聲。 武思芳急了,“輕點翻哎!別砸了我的酒壇……”沒人理她,弟弟武晗也是一臉焦急,卻也不敢吭氣。 “敢問娘子是否見過這個人?”男子拿出一張畫像來,畫上的人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黑巾裹頭,只露出雙賊亮賊亮的眼睛來。 “這誰畫的?……會畫畫么?…..畫成這樣,誰認識啊?……要不你問問他爹娘,看認識不認識?”武思芳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那男子重咳了一聲,又道:“這……我們也是接了上頭的命令。刺客胸前挨了一刀,跑不遠,橫豎出不了城門,總要好好查一查。” “哦,……誰死了?”武思芳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這個問題。 年輕的龍武參軍有些不知所措,震動朝野的大案在對面這個睡眼朦朧的女子面前變得云淡風輕,讓他有些不能適應,真不能想象名動京都的梨花釀竟然是眼前這樣一個人做出來的…… “回稟參軍!”一個士兵似乎發現了什么,急急跑過來。“……墻角邊有血跡!” “去看看!”眾人一擁而上,武思芳啊了一聲,頓時耳清目明,連忙跟了上去。果不其然,后面小院里通往酒窖的地面上有少許暗紅的血滴,已然凝住。 “這怎么解釋!”參軍本有些緩和的眉目瞬間又嚴肅起來。 武思芳心里咯噔一下,她大爺的,這算怎么回事兒呢?昨兒睡前地面都是干干凈凈的,怎么就有了呢?她揉揉眼睛,又仔細看了一下,血跡發暗,非常醒目……真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下去搜!”勝利仿佛近在眼前,參軍的聲音有了壓制不住的激動。 武思芳這會真慌了,眼看是擋不住,忙撲上去堵在入口:“我說軍大爺,行行好,我下面全是酒缸,新釀不久的,都糊了封,許看不許揭!許查不許砸!那可是我吃飯的家伙事啊——” “閃開!窩藏刺客必誅族!你也跑不了!”參軍不愿糾纏,只想盡快拿住人回去交功。話說他們分散在幾條主街上細細搜羅,如今總算要有些眉目了。 “……不行!我剛說的你們要是同意,便可查,不同意,那從我身上踏過去好了,反正我們巾幗百姓,命賤不值錢!” “都給我拿下了!”參軍見武思芳堵在窖口,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便失了耐性,一聲令下,眾兵將姐弟二人綁了,往門口押去。 “大人行行好,我們是冤枉的!”武晗喊了一聲,倒引來了不少人圍在酒肆門口,觀望議論。 “等一下!我有話說!”武思芳急中生智,她不是刺客,也不曾窩藏罪犯,也不想上衙門溜達,更不愿意看到辛辛苦苦經營的生意經過這樣折騰而被毀了。 “有話去衙門里說吧!”那參軍不耐煩道。 龍武軍都是練家子,擰得武思芳臂膀生疼,就差沒卸下來,她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氣,低了頭大聲道:“你們也清楚,我不是刺客,你們要抓的人胸口有傷,我又哪里來的傷口?……我睡到如今才起來,怎么會有時間窩藏刺客?……左鄰右舍都可以見證!再說你們剛才都已經細細搜查過了,也沒發現什么吶。你們抓人請便,莫妨礙我做生意,我這一天的損失可不小哎!…..況且那梨花釀和碧瑤光都是最近宮城里邊兒榮太國公點了名字要宴飲的,前兒剛應下尚食局司醖司的少使兩大壇子呢,你們這樣一攪和,誰擔得起?!!!” 武思芳吃疼,額上冒出汗來,卻仍是定定看著這些面帶怒意的男子。參軍沒料到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看她也不像是說慌的樣子,四鄰的民眾又頻頻附和,替武思芳說情,畢竟晁大人離他們的生活太遠,而武娘子才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參軍一看這情形,一時竟有些猶豫。 “……那血跡該如何解釋?!” “……那啥,老娘我……凌晨來了葵水!一不小心…….就….”武思芳一個激靈,便喊出了口,反正她平時在人眼里也沒個正型兒,無所謂了。 周圍霎時安靜下來,眾人面面相覷,為首的參軍尷尬不已,都說刺客是個男子,派了他們龍武軍來東邊搜捕,出了這檔子情況,但男女大防總是要顧的,總不能等著神策營的人來了再核實吧…… 旁邊不知是誰那么不開眼,開始挑唆:“參軍莫急,娘子說沒說慌,有沒有傷啥的,脫下衣裳一看便知。” “是啊,是啊,只有這么個辦法了….娘子你一定要證明你的清白啊!”更有那有頭沒尾地在一旁附和。 也有不落忍的,在一旁說道:“娘子人好,斷不會干出這等事情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