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唐氏哼了一聲,道:“那靖王世子名聲不好,你出去問問,他那樣兒可有姑娘愿意嫁過去?你可是郡王府的大小姐,品貌俱佳,咱們郡王府的姑娘可不愁嫁,還不給祖母硬氣些!” 瓔珞聞言沖唐氏嫣然一笑,道:“祖母說的太是了,還是祖母人情練達懂的多!” 她這一笑映著暖閣廊下已早早掛起的紅燈籠,簡直猶若繁花盛開,光彩灼人。 “呀,這位就是郡王府新來的唐家jiejie吧?果然像我想的一樣容色絕麗呢。” 瓔珞笑顏還未落,就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她回頭正見一個穿紫紅色褙子,十五六面容甜美的姑娘一臉笑意的瞧過來。 瓔珞笑了笑,目光卻淡淡地打量著這姑娘,覺得此女好似對自己有股莫名的仇視感。 她說的話雖然聽著是贊賞的,可卻極不對味,聽著莫名刺耳。什么叫新來的?什么又叫像她想的一樣容色絕麗?分明就是暗示瓔珞的生母是風塵出身。 唐氏滿色冷淡瞧了一眼那姑娘,那姑娘身前的老夫人也回頭蹙眉瞪了一眼她,沖唐氏笑著道:“這孩子一向口沒遮攔,笨嘴拙舌,不會說話,郡王妃莫怪才好。” 唐氏自然不會在這里和個晚輩計較,只點了下頭,道:“勇毅侯夫人客氣了,貴府的姑娘自然規矩都是極好的。” 勇毅侯府卻是誠王妃的娘家,瓔珞聞言詫了下,心里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勇毅侯府的姑娘干嘛對自己有敵意。或者是她的錯覺?這姑娘當真是不大會說話? 這一耽擱,前頭樓氏和鄒氏已經帶著王雪瑤幾個進了暖閣,唐氏也不再耽擱,帶著瓔珞也往殿中去。而那勇毅侯夫人也帶著孫女跟了上來。 “祁陽郡王妃,勇毅侯夫人到。” 行至暖閣前便有太監高聲唱報,也不知是錯覺,還是果然如此,瓔珞總覺得殿中的歡笑聲一下子小了很多,好似大家都因這聲唱報關注著外面一般。 瓔珞松開了唐氏的手,垂首跟在唐氏身后緩緩進了屋。 這暖閣顯然就是平日里太后起居的地方,一共三間打通的設計,許是為了取暖方便,東邊用二十四屏的四季花鳥屏風隔了下,西邊則用多寶閣隔著了下。進了暖閣正中卻是供奉著一尊足有半人高的白玉菩薩。 那菩薩安置在沉香木雕刻的佛龕中,在燭光下眉目慈祥,俯視著進殿的眾生,異常顯眼。 佛龕的前頭是一張長桌,上頭擺放著的白玉玲瓏雙龍吐珠四腳香爐里尚且還插著香煙繚繞的一束香,旁邊擺放著鏨花卉紋銀托盤,供著些新鮮果子。 瓔珞雖然有些詫異,怎么這暖閣里倒是如此擺設,可也不敢多瞧,忙垂眸跟在唐氏的身后往東邊的偏廳走。 此刻太后和諸命婦們都在東邊的偏廳中說話,她正低著頭往里頭走,卻突然覺得背后有一道力量從后側方猛然撞了過來。 瓔珞完全沒有防備,她做夢都想不到有人敢在這里鬧事兒,明目張膽的害人,頓時便被撞地一個踉蹌,身子傾斜往那供桌的方向倒了過去。 瓔珞心中一驚,她腦中電光火石地閃過許多想法,這佛龕中供奉著的白玉觀音她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來歷,可這東西既然能夠擺放在太后日常起居的地方,且還如此顯眼,那一定便是有什么來歷的。 說什么都不能撞上去,毀了佛龕便是沖撞了神明,這尊菩薩定然是請回來保佑太后的,若是菩薩毀了,太后再有個什么頭疼腦熱的,那還不都要怪在她的頭上? 到時候不光是她,連整個郡王府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這個時候的人都是信佛的,說不定到那時連秦嚴也會怪責自己,為什么去沖撞神佛,害的他的祖母受苦。 瓔珞想著,咬緊了牙關,硬生生腰肢施力改變了跌倒的軌跡,摔倒時她順勢便一把抓住了那后側方沖撞過來的人,看也沒看便用力將人狠狠甩了出去。 只聽一聲尖叫,接著是兩聲悶響,于此同時,砰的一聲,擋在東偏廳前的那一架二十四扇的屏風也重重砸落在了地上。 ------題外話------ 這兩天不知怎么了,碼字速度空前的慢,腦子跟不會轉一樣,汗,更晚了實在非我所愿啊,見諒見諒 ☆、014 殿前應對 其實瓔珞進殿前的直覺并不差,暖閣中的夫人姑娘們確實在聽到太監的唱報聲后便有些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殿門處。 畢竟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祁陽王府高調認回了一個孫子一個孫女,且當日孫子便承襲了世襲軍職。 祁陽王府認回個孫子這樣的事兒還是驚動不了天璽帝的,而天璽帝也是不可能在祁陽王什么都沒表示的情況下便下旨給那新認的孫兒世襲武職的,所以各府都看的明白,祁陽王屬意越過庶子直接讓這個新認的孫兒承繼郡王府。 便并非那等無聊庸碌,眼紅心嫉之人,也都好奇祁陽王府這一對新認的姐弟究竟是怎么樣兒的,居然可以讓祁陽王越過兒子做此決定。 而因子嗣凋零,眼看就要落敗的郡王府,可會因多了這一對姐弟而有所改變?畢竟祁陽王府如今在京城還算握有實權的勛貴,不容人忽視。 所以她們都關注著殿門,也想看看郡王妃會不會新認的孫女,那姑娘又是何等樣子的。 誰也沒想到郡王妃一行還沒有進來,立在殿中的那一架沉重結實又華麗的二十四扇雙面繡屏風會突然傾倒砸了下來,因為殿中太安靜肅穆,那屏風砰地一聲被砸倒在地,以至于好些心性不夠鎮定,不夠沉穩的夫人和姑娘都嚇了一跳,甚至有人還發出了急促而尖利的叫聲。 殿中一時微亂,便連單獨坐在上首羅漢床上的太后也禁不住蹙起了眉,聽聞殿中的動靜,殿外守著的太監宮女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兒,也擁進來不少準備護駕。 殿中混亂一瞬,大家才發現不過是有人撞在了屏風,直接砸倒了屏風罷了,蹙眉不悅地望去,就見那倒在屏風上的是一位姑娘,身上穿著藕荷色纏枝梅花的長褙子,此刻整個人都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壓得她身下屏風架子支離破碎。 也不知那姑娘是摔壞了,還是太過害怕羞慚,倒在地上竟是連頭也不敢抬。 瞧見一旁郡王妃唐氏目瞪口呆的站著,眾人便紛紛猜想那跌趴在屏風的姑娘定然是祁陽王府的孫女,于是便有竊竊私語響了起來。 “年輕小姑娘家家的,想必太緊張了。” “是呢,我頭一回進宮拜見太后娘娘,也是緊張的滿手汗呢。” “誰不是呢,我八歲那年纏著母親非要進宮,母親便說,規矩沒學好,萬不能帶我來,殿前失儀驚嚇了貴人主子,那可都是大罪呢。” …… 這樣的竊竊私語聲音雖小,且聽著都是尋常話,卻滿是譏諷之意。 殿中的人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唐氏和那勇毅侯夫人也沒料想到會突生變故,甚至她們更為震驚,待這會子殿中響起了私語聲,唐氏才驟然驚醒,四目一望,忙去扶同樣跌倒在墻邊的瓔珞,道:“嫣姐兒!” 唐氏本能的動作終于讓殿中的人詫異地發現,原來還有一個人也跌倒了。 只不過她因跌倒在了靠墻的窗戶邊兒,被朱紅大柱擋了下,不甚現眼,再加上那倒在屏風上的姑娘實在太不雅現眼了點,她們先時竟然沒有發現那倒在柱子邊兒的姑娘。 怎么?瞧郡王妃這反應,這位才是郡王府新認下的孫女? 眾人詫異的很,就見那柱子邊兒的姑娘雖然也是跌倒在地,可樣子卻瞧著并不是很狼狽。她側倒在地上,前半個身子被柱子擋住了,只露出被折彎的一截纖細腰肢,脆弱的似一掐即斷,下頭是峰線凸起的臀部線條,接著一雙修長的腿。 因跌倒的姿態,少女的身段倒是暴露無疑,身條極好,賞心悅目,瞧去不叫人覺得狼狽不堪,反倒有了種猶抱琵琶半遮面,讓人想盡快瞧見她姿容如何的急切和期待感。 “祖母,孫女無礙的。” 尚未瞧見容貌,倒是有清洌洌的聲音響起,如珠玉落盆,本是甜糯嬌軟的嗓音因帶著些清冷之意,便顯得更加清脆悅耳了。 那聲音從容鎮定,不帶半點顫抖,能讓人輕易聽出說話人的心緒。 甚至聲音像一股能撫動人心的清風,頓時自方才起便有些雜亂無章的殿中安靜了下來。 尚未瞧見人,只這一管聲音,便有一股無形的氣勢,先聲奪人,讓眾人明白,這位祁陽王府的姑娘不簡單啊。 瓔珞跌倒在地上,她是想爬起來的,只可惜她的腰不出意外的扭傷了,阿她動了下又跌了回去。 接著唐氏便過來了,瓔珞回了唐氏一句,感受到殿中射過來的目光,瓔珞知道再躺著就不像話了,扶著唐氏的手,忍著劇痛,站了起來,垂著頭向前走了幾步,跪在了大殿中,聲音平穩而緩慢地磕頭見禮道:“臣女拜見太后娘娘,臣女殿前失儀,驚嚇到了太后,請太后贖罪。” 她雖然是在請罪,可她方才一串動作卻給人一種從容鎮定,舒緩優雅,行云流水的感覺。 能在眾目睽睽下跌倒而不露怯,不慌不忙,鎮定自若,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地到的。 在沒出意外的情況下,這里的閨秀夫人們大抵多數人都能做到動作優雅,儀態端方,舉止從容,可出了這樣的大丑后,還能做到如此的,她們捫心自問,誰也不敢肯定自己可以。 這姑娘有大家氣度,風儀不凡啊。 瓔珞跪下請了罪,唐氏才反應過來,也上前見禮道:“是臣婦不曾教導好孫女,請太后責罰。” 祖孫二人都跪了下來,那邊勇毅侯夫人才猛然回過神來,忙也跟著上前跪下請罪,她臉色難看的很,因為那邊她的女兒張知雅還形狀狼狽的趴在屏風上,甚至無措的哭了起來。 沒對比還好,有了瓔珞珠玉在前,勇毅侯府姑娘的反應簡直不堪入目。 勇毅侯夫人不是木頭人,自然感受到了這種無形的對比,甚至能感受到殿中人鄙夷的目光。 她見張知雅還躺在地上似沒反應過來一樣,忙喝斥了一聲,道:“逆女,還不快跪下向太后娘娘請罪!” 張知雅其實并沒有跌傷,她砸在屏風上,跌倒的姿勢太難看了,且還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大殿最敞亮最光明的所在,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這太讓人難堪羞窘了,她畢竟是十四五的小姑娘,最是愛美的年紀,平日再是伶俐,這會子也無法接受如此難堪的場面。 更何況,這還是在太后面前,砸壞了太后宮中的物件,眾目睽睽,她就這么驚擾了貴人,成了笑柄,以后那個府邸還敢聘娶她,她還沒定親呢啊。 張知雅一瞬間又羞又怕,又絕望又無措,以至于她腦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埋著頭,一直都不知該怎么反應。 豈不知這樣的表現只會讓自己顯得更加狼狽不堪,丑陋無禮。 這會子聽到母親的喝斥聲,張知雅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哭著爬了起來,也跪在地上告了罪。 勇毅侯夫人面上火辣辣的,心里卻轉起了主意。 方才進門時,唐氏走在最前頭,她的身后跟著瓔珞,而勇毅侯夫人則帶著女兒走在后頭。 所以旁人看不見,勇毅侯夫人卻瞧見了,是一直走在自己側后方的女兒突然蹌踉了一下,撞向了前頭的瓔珞,這才出了后頭的事。 勇毅侯夫人此刻心急如焚,本來她的女兒已經夠丟臉了,若是再讓太后和眾人知道這一出鬧劇都是自家女兒的過錯,女兒豈不是全被毀了? 勇毅侯夫人正想著,上頭太后已經出了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瓔珞跪在地上,微垂著頭,她進殿后并不曾抬起過頭,自然從無瞧到太后的長相,不過聽著聲音卻覺得有些耳熟的很。這會子會出聲的定然是太后了,可瓔珞怎么回想都沒記起在哪兒聽過這聲音了。 她因這聲音略愣了下神,那邊勇毅侯夫人便找到了機會,突然就福靈心至地道:“回太后的話,許是郡王府的蕭姑娘頭一回進宮心中緊張,方才不下心絆了下。” 她說著看了眼旁邊的張知雅,又道:“這孩子莽撞,熱心地上去攙扶,沒能扶住倒是害的兩人都摔倒了,知雅,還不快請罪!” 勇毅侯夫人一言,張知雅也反應了過來,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樣,忙忙抬頭道:“對,對,回太后的話,臣女不是有意沖撞太后的,臣女一片好心去扶蕭家jiejie,沒想到慌亂之下,就踩到了裙擺,非但沒能扶住人,還害的自己也跟著跌倒了。太后贖罪。” 剛才的事兒又沒有人瞧見,她便這樣說,也沒人能證明是她在說謊。 就算蕭涵嫣說是自己推了她,無憑無證的誰又相信她? 這樣子,她便成了幫人的,即便是出了丑,也無關緊要了,反倒是蕭涵嫣殿前失儀,引出這等動靜來驚擾了太后。 瓔珞聞言卻是瞇了瞇眼,冷笑一下。她其實被撞出去時,并不知是誰要害她,雖然她知道勇毅侯府的夫人和姑娘走在后頭,可她覺得自己和張家的姑娘無冤無仇的,張知雅沒道理害她才對。 雖不知是誰撞的,可瓔珞在電光火石間還是果決地抓住了那撞過來的人,借著摔倒的去勢,將那人狠狠甩了出去。 既然被摔出去的是張知雅,自然撞自己的便也是張知雅了! 瓔珞可非什么寬厚之人,張知雅先是要害自己,現在居然還敢倒打一耙,尤其兩人還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瓔珞心中早便燒起了一團火。 她不疾不徐,待張知雅說罷,才突然直起身子來,抬眸瞧向張知雅,道:“敢問這位meimei,meimei當時去扶我,想必一定是瞧見了我要跌倒的情景吧?” 張知雅不知道瓔珞為何會這樣問,而且瓔珞整個人的反應都讓她摸不著頭腦,這會子她難道不應該哭著叫著喊冤嗎? 眾目睽睽,張知雅雖然不知道瓔珞要干什么,可也不能不回答,道:“自然是瞧見了才趕忙上前扶的,不然我也不會驚慌之下踩了裙擺跌出去。” 瓔珞蹙了蹙眉,面色有些迷惑地道:“是這樣嗎?可我怎么覺得是有人撞到了我后腰處,我才跌倒了呢。” 張知雅見瓔珞一副溫溫軟軟的樣子,頓時心頭大定,為了讓自己的言辭更具有說服力,她大聲道:“當然是這樣,當時jiejie不知怎么就踩到了裙擺往前跌,我走在jiejie身后,瞧見了自然是要上前相扶的,誰知道我慌亂之下也踩到了裙擺,這才跌倒在了屏風上,許是我跌倒時不小心撞了jiejie一下吧。” 瓔珞聞言便笑了,見眾人明顯沒明白自己問這些話的用意,當下回頭道:“稟報太后娘娘,按照張家姑娘的說法,臣女是踩到了裙擺往前跌倒時,又被張姑娘從后頭撞了下才跌倒的,這樣的話,臣女應該和張姑娘跌倒在一起才對啊,為何會張姑娘往前跌倒在了屏風上,而臣女卻摔倒在了墻邊呢?太后可使宮女照張姑娘的說法還原一下情景,按張姑娘的說法,臣女和她絕對不會出現這種狀態。” 瓔珞言罷,張知雅面色大變。眾人也都明悟了過來,其實不用叫宮女來表演也想的明白,確實不可能出現兩人不跌在一起這種情況。 這很顯然,是張知雅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