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笙簫默無奈苦笑:“師兄,你變了。” 白子畫淡然搖頭,目光清澈如水:“我沒變,我只是怕了。心頭只容得下她,再容不下那么多的是與非,對與錯了。這些年來,我時常在想,高尚情cao?這僅僅是一個詞?還是奉獻出自己幸福,犧牲了自己的一切的人才會有的一種感覺?我此生心系長留,心系仙界,心系眾生,可是卻從沒為她做過什么。我不負長留,不負六界,不負天地,可是終歸還是負了她負了我自己。對于愛,曾經我們兩人都做錯了,結果落得兩敗俱傷。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可以重來一次的機會,我再也不會像上次一樣放棄她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她若是終有一天恢復了記憶怎么辦?” 白子畫身子一震,臉上一抹悲涼:“誰知道呢,我倒是希望她永遠像現在這個樣子,什么也不要知道,簡單的快樂著。” 白子畫帶著花千骨離去,笙簫默徑直飛回貪婪殿上,看見摩嚴始終負手遙望著白子畫遠去的方向。或許,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花千骨揉揉眼睛,發現兩人已經降落在地上,周圍都是青山綠水。 “師父,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要不小骨給它取個名字吧?” 花千骨拍拍小手:“好啊,周圍都是云,就叫云山好吧?” 白子畫點頭,蹲下身子,從懷里取出兩顆五彩透亮的鈴鐺掛在她脖子上。 花千骨喜歡的打緊:“師父,小鈴鐺上為什么這么多裂紋啊?” 白子畫摸摸她的頭:“因為被一個很笨的人不小心弄碎了,可是還好,至少它還在……” 花千骨望著白子畫悲傷的臉,突然很想像她哭的時候娘親她一樣也親親他,可是師父是神仙啊,她可不敢。蹦蹦跳跳的往前跑去,妄圖讓鈴鐺發出更大的聲音,卻又不小心摔個東倒西歪。 白子畫扶她起來,牽著她的小手,一步步向山上走去。一高一矮兩個白色的背影掩映在一片翠綠蔥蘢之中。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他們,再也不分開了…… 云山蒼蒼,陣陣清脆悅耳的宮鈴聲隨著風兒飄向遠方。 卷八:轉世橫刀奪遺愛·重生難斷斬前緣 第133章 朝朝暮暮 初秋時節,天高云淡,午后陽光明亮卻不刺眼。 云山山高百仞,綿亙十里,逶迤蜿蜒,峰巒秀特,半面臨海,俯瞰東南。從上空望去一片蒼茫如畫,濃如潑墨。幽若、落十一、舞青蘿還有火夕一行人盤旋已久,卻始終沒辦法下去。 “尊上太過分了,設這么強的結界,這次把勾欄玉都偷偷帶出來了,還是進不去么?” 幽若哭喪著臉嘟起嘴巴,她和當初幾乎沒有什么變化,只有在長留大殿三尊議事之時,會故作老成,端出一副掌門的架子。那時大戰結束,白子畫被逼瘋,摩嚴、笙簫默都無心繼任掌門。下一輩里,本來落十一資質最好,卻又失了憶。考慮到多方面,最終還是決定由幽若擔任。她起先因為覺得好玩,便答應了,卻沒想到那么麻煩,這些年開始死纏著落十一,想將掌門之位讓給他。 至從聽說白子畫終于找到花千骨后,這一年她便三天兩頭往云山跑,想要見她一面。無奈白子畫竟不近人情,不許任何人進山,不管他們眾人如何哀求,都絲毫不為所動。 幽若無奈,只好假公濟私偷偷帶了勾欄玉來。那一戰之后,十六件神器重新封印再次分別由不同人不同門派看管,幽若便代長留收了勾欄玉,畢竟那是對她和骨頭師父最重要的東西。可是卻沒想到竟然這樣都破不了白子畫的結界,幽若氣得牙咬得咯吱咯吱響。 又嘗試了半晌,依舊破不了結界。眾人無奈,卻又不甘無功而返,幽若只好插著腰大聲吆喝起來。硬得不行就來軟的,再好好求求尊上,哪怕只讓她看一眼,知道師父還好好的,可是白子畫居然連面都不肯露。 “你們回去吧——”悠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淡漠如水,涼到人骨子里去了。 “尊上,就讓我見一見骨頭師父吧,求求你了!”幽若可憐巴巴道,眾人也跟著哀求。 “她很好,不用擔心,以后不要再來了。” 幽若怒道:“她雖是你徒弟,可也還是我師父!憑什么不讓我見她!我不管,我不管,今天不見到骨頭師父我就不走了。” “你若如此,我便帶她離開,重新找個你們不知道的地方好了。” 幽若欲哭無淚,火夕拉拉她:“咱們還是回去吧,過些天再來,好不容易從我師父那里打聽到他們在這里,要再換了地方,要見就更沒希望了。” 幽若無奈跺腳:“師父死時,尊上發狂的樣子你都忘記了?這些年他一直都情緒不穩,神智不清。骨頭師父居然逼他親手殺她,他恨都恨死了。如今把師父關在山上,誰也不讓見,要是折磨她報復她怎么辦?” 舞青蘿哈哈大笑:“幽若你在想什么呢,尊上內疚的不行,補償千骨,對她好還來不及,怎么會再傷害她。” “那他干嗎不讓我們見,師父又不是他一個人的!” 落十一拍拍她的肩:“尊上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既然已經沒事了,以后一定會有機會的。我們先回去吧……”他其實也好想見見花千骨,有太多話想要問她。許多事,他總感覺身邊的人在瞞著他。例如他為什么會失憶,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在屋子里養一堆蠶寶寶和五顏六色的毛毛蟲…… “可是我想她啊,嗚嗚嗚……”幽若咬著下唇,握緊拳頭。雖然明知道不能說當初尊上的選擇有錯,可是她心底還是恨死他了。 眾人徘徊半天,終于還是無奈離去。 云山之中,白子畫收回遙望著他們一行人的目光看著院子里小跑的花千骨。她正努力的平衡著自己的身體邁開步子,額上全是汗水,粉嫩的臉上紅撲撲的,脖子上的鈴兒叮叮當當一直在響。身后跟著變做小豬模樣的哼唧獸,邁著四只小短腿同她一起跑。 花千骨跑兩步又偷瞄一下白子畫,每次當她保持不了平衡馬上要摔倒的時候,就會感覺四周空氣仿佛化作一只無形的大手將她托起。 “師父,傻丫跑不動了,傻丫錯了,不要再罰了……” 白子畫微微皺起眉頭:“不要再稱呼自己傻丫,我說過你叫小骨。” 空氣中頓時一陣寒氣,花千骨身子瑟縮一下。 白子畫愣了愣,神色回復淡定。她再不如以前那般乖巧伶俐,也失去了以往所有的記憶,幾乎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可是他知道他愛她,是本質的那個她,是全部的她,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不管輪回多少世,也永遠都不會變。可是一方面卻又始終痛苦心有不甘,希望她依舊如從前那般,依舊深愛著他,又矛盾的希望她永遠也不要恢復記憶。 手撫過額頭,聲音如春風化雨:“師父沒有在罰你。你身體太弱,沒辦法掌握平衡,甚至辨不出顏色,不能全靠外力和藥物來補,得多鍛煉。而且,你繞著院子還沒跑完一圈……” 這樣以后怎么御劍,怎么修仙,怎么陪他到天長地久? 花千骨癟著小嘴,氣喘吁吁的樣子:“可是小骨沒力氣了。”搖搖晃晃的便向白子畫懷里撲去。 為什么師父總是有時候會變得好奇怪? 白子畫摟住她小小的身子,用袖子擦著她臉上的汗水,卻發現突然拽不動了。 “你咬我袖子做什么。”白子畫捏捏她鼓鼓的腮幫子,“放開。” 花千骨仰起頭嗅嗅,松開牙:“很好聞,師父我餓了。” 白子畫站起身:“想吃什么?”至從把小骨領回來,這一年,他的廚藝簡直是突飛猛進。她幾乎什么都不會,他必須很細心的照顧她的起居飲食。還好他不是從她一生下來就把她領回來,否則……想到手里抱個哇哇大哭的小嬰孩,不由一陣莞爾。 “和昨天一樣的。”她已經不記得都吃過些什么了,隱約只記得昨天的很好吃,“師父,抱……” 她攀著他大腿努力往上爬,哼唧獸繞著他倆開心的轉圈圈。白子畫無奈的彎腰將她抱在懷里,她每天十二個時辰有八個時辰都在睡覺,食量是他的兩倍都不止,總是沒走幾步就喊累。莫非不是小骨轉世,是小豬轉世不成? 花千骨看他揚起嘴角,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臉,然后嘟起嘴巴往上面湊。白子畫再次無奈的轉開臉,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將她放到房中案前。 “不要調皮,我去弄吃的,你先把前幾日為師教你認的字再練習一遍。” 他白子畫的徒弟,連從一到十都不會數,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好。”花千骨一拳握住毛筆,奮勇的準備在紙上開始寫。 白子畫搖頭,握住她的小手,扳開她肥肥短短的小指頭:“說了多少遍了,筆不是這樣拿的。” 那手如此之小,他一掌就可以包裹下她的兩個小拳頭。微微有些出神,花千骨此時猛的抬頭,狠狠的撞上他的下巴。 “嗚……”花千骨抱著腦袋,疼得眼淚嘩嘩的,看白子畫一副什么事也沒有的樣子伸出手揉著她被撞疼的地方,不忿的嘟起嘴巴。 “誰讓你總是大大捏捏不注意的。”他稍一不留神看著她,就磕磕碰碰個鼻青臉腫。 白子畫轉身剛一出門,花千骨立刻彎下腰把不停咬她裙角的哼唧獸抱了起來,放在桌上。塞了根筆讓它咬在嘴里。 “小哼唧,好多字哦,手會很酸的,幫我寫幾個。” 哼唧獸咬著筆桿在紙上拖著一個個長長的“一”。 花千骨也開始奮筆涂鴉。 待白子畫做好了吃的來,看著書房里亂糟糟的一團只能嘆氣。 “怎么從桌上寫到地上去了?” “桌子太小。” “那又怎么從紙上寫到臉上去了?” “嘎?” 白子畫將她拉入懷中,用手擦著她臟兮兮的都是墨跡的臉。 “不知道的,以為你掉墨缸里去了。” “不是我,是哼唧。”花千骨張開嘴想咬那只正蹂躪著自己小臉的溫潤如玉的手卻怎么都咬不著。 哼唧獸心虛的看看被自己打翻的硯臺,還有花千骨衣服上和自己身上的墨跡,小跑兩步躲在花千骨身后,在地上白紙上畫下一串黑色的梅花小腳印。 白子畫無奈苦笑:“學了那么久,怎么還是只會寫‘一二三’?” “不是的,我有進步的,我今天還學會了寫這個。”花千骨扯出張紙,把歪歪扭扭的“八”和“十”拿給他看,白子畫哭笑不得,摸摸她的頭。 “好了,還是吃飯吧。” 飯桌上,花千骨懷里抱著哼唧獸,一面自己狼吞虎咽,一面喂它。哼唧獸似乎很享受飯來張口,有人伺候的感覺,一面吃一面愉悅的發出哼唧聲。 白子畫想起糖寶,心里一陣發堵。其實他并不擔心她現在這個樣子,她終歸是神,不同于常人,十年、百年、千年,總有一天魂魄會再次聚生成形,神智會恢復如常。如果那時她記憶沒有恢復,難道自己就這樣永遠騙著她,假裝過去的那一切從未發生過么?可是如果讓她回憶起了一切,他們兩人還能這樣坐在一塊吃飯么? 不讓她見幽若甚至其他任何人,或許只是潛意識里在害怕,想將她同過去一切都完全隔絕,不讓任何人說任何事給她聽。完完整整,只屬于他一個人。 …… “師父,我熱,我要去河邊洗澡。”她今天跑步出了好多汗,還弄得一身都是墨汁。 “不可以,你不會游泳。” “你帶我去,你幫我洗。” “男女有別,你要學會自己洗。” “那哼唧陪著我。” “它的公的,也不可以。” 花千骨無語了,嘟著嘴巴,指著那個裝滿了熱水的超級小的木桶:“那我要換個大一點的,我不要這個。”她又不是哼唧,怎么可以把她塞這么小的桶里去。 “不行。”他還記得她上次在澡盆里被滑倒,差點沒被淹到。 花千骨眼淚汪汪的瞪著白子畫。 白子畫蹲下身子:“要不別洗了。”小小的清潔法術而已。 “小骨喜歡泡在水里。”花千骨扯著白子畫的衣角不讓他走,以前都是娘幫她洗的,為什么師父就不可以。 白子畫摸摸他的頭:“乖,你自己可以的。”說罷把她干凈的衣物放在一旁,拎著哼唧獸出去了。 可是只不一消會就聽到房間里啊嗚一聲慘叫。沖了進去,只見花千骨東倒西歪的摔趴木桶旁邊的地上,小小白白光溜溜的身子明晃晃的刺著他的眼睛。 “該死!” 白子畫一把把她拎起來,又塞回木桶里,三下五除二刷干凈了,包裹住,然后熟練的給她穿上衣裳。 開始有些搞不明白他是做人家師父,還是做人家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