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魏的表情有點糾結，慢慢道：“你——好歹——把牙膏沫沖掉——再還給我吧……”

    我默默沖干凈牙刷，擠好牙膏遞給他。

    顧魏接過，垂下視線看了眼牙刷，微微揚了揚眉毛，輕輕嘆了口氣：“這不是真愛是什么。”默默塞進嘴里。

    我在一旁看著他刷，囧到爆……

    二一五

    顧先生開車技術很好，起步剎車都非常平穩，直接導致我一上車就睡，到了目的地被他搗鼓醒。顧魏：“帥不帥？”

    “啊？”我一睜眼就看到他一張湊近的臉部特寫，于是實誠地點點頭。

    顧魏一笑，解我的安全帶：“很好，睡這么多也沒傻。”

    我是傻子我也知道你帥好么=_=……

    門衛師傅連續三天目擊我被顧魏一臉揶揄拎出車門的模樣后，再看到我，眼神明顯就有點不同了。某日下班我沒待在辦公室，直接去門口等顧魏，門衛師傅看到立刻招呼我：“小林老師，進來等吧，外面冷，凍感冒了醫生要心疼了。”

    我走進門衛室，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聲謝謝，門衛師傅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小林老師啊，你和醫生在一起多久啦？”

    我：“六年了。”恍然發覺時間過得挺快。

    門衛師傅笑得意味深長：“很好。很好。哈哈哈哈哈。”

    我：“…………”破解了半天也沒破解出“很好”指得是什么。

    顧魏到了之后，特意下車對門衛師傅頷頷首：“謝謝您。”

    門衛師傅笑著擺擺手。

    回家路上，我狐疑地問顧魏：“你剛才謝門衛師傅什么？”

    顧魏：“我之前跟他說，如果你傻不拉幾地站在門口等我，麻煩他收留一下，畢竟一把年紀，腿腳不便，大冷天的。”

    我→_→：“…………”

    二一六

    顧魏他們科臨近下班前從別的醫院接收了一個病癥比較少見病情比較緊急的患者，收到患者的檢查資料就緊急會診了，我接到他加班的短信打車到醫院等他，碰到當天值夜正在四處覓食的陳聰。

    陳聰：“呦，弟妹，好久不見啊。”

    我：“就一個禮拜沒來。”

    陳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我→_→：“你想的是我們家的吃的吧。”

    陳聰干笑：“啊哈哈，女孩子說話不要這么直接。”

    我：“……小不點怎么樣？”

    陳聰：“能吃能睡好得很。吶吶吶，這是昨晚上剛拍的。”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展示給我看。

    視頻里，小不點整個人泡在嬰兒泳池里，只浮著一個小腦袋，半瞇著眼睛一臉享受，小拳頭還在水里一捏一捏~

    陳聰自從有了小不點，對顧林就格外地上心：“我女婿呢？”

    我：“啊——問顧魏，我們家他做主。”

    陳聰→_→：“你這樣不行啊，要當家做主啊！”

    我理所當然道：“不要，和他斗智斗勇太費腦子。”

    陳聰：“你要有點人生追求！”

    我：“貓想和豹子武斗，那不是追求是找死……”

    陳聰：“……”

    視頻里的小不點打了個圓潤的哈欠，可以看見她粉紅色的小舌頭~

    陳聰：“你看，她鼻子這兒，特像我，嘴巴這兒像她mama。當初在她在肚子里的時候我就是這么希望的，她果然就這么長了哈哈哈。”完全吸取了父母雙方的優點。

    我想了想：“那我希望以后顧林像顧魏多一些。長相——像顧魏，不愁找對象，頭腦——也要像顧魏，不愁學業工作，身體——也要像顧魏，運動細胞比較發達，性格……像顧魏……不容易被欺負。”

    陳聰→_→：“那你干嘛？”

    我理所當然道：“我提供營養啊。”摸摸肚子，“我能吃。”

    陳聰=_=：“…………”

    二一七

    時間漸晚，病區的患者和家屬大多吃完了飯開始看電視或嘮嗑，外面走廊里鍛煉復健的人也越來越少，顧魏還沒回來。我整理完他的辦公桌，往桌上一坐，摸出手機低頭看小草發給我的一篇彪悍的文獻，遣詞用字晦澀到有些變態，我撥了撥阻礙視線的頭發，隨手團了團拿皮筋扎在腦后。

    顧先生走路一如當年，跟貓一樣毫無聲響，我看得又比較投入，于是直到他移動到我身后兩三米，我才驚覺。顧魏把手里的工作日志放在桌上，兩只手一邊一個撐在我身體兩側的桌面上，臉正對著我的臉，淺淺一笑。

    鏡片后面的眼睛湖泊一樣沉靜，于是我就這么輕易地被他勾走了魂，端著手機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在他面前，我總覺得自己的大腦構造有點不正常，于是索性就不用了……

    顧魏的眼角稍稍上翹，微微湊近，他的鼻尖碰到到我的鼻尖，輕輕摩了摩，偏過頭，輕輕落了個吻，離開的時候，牙齒極輕地咬了下我的下嘴唇。

    我〇_〇！！！

    顧魏是個比較注重隱私的人，不喜被人圍觀，公共場合從來不做什么過于親密的舉動，尤其在醫院里，向來只和我牽著手并肩走。平時攬攬肩就算是上限的人，今天突然在辦公室里就吻起來了……畫風轉變得實在太快……于是我完全忽略了我們倆此刻的姿勢多么少女心爆棚，第一反應就是余光四下掃了一遍——沒人。甚好。

    我不確定地問：“你受什么刺激了？”

    顧魏收回雙手站直，順手摸了下我腦后的發團：“哈，站在門口看，我桌上就跟種了顆豆芽一樣。”

    我→_→：“所以你看餓了就過來咬一口？”

    顧魏露齒一笑：“嗯，你招咬。”說完又作勢湊過來想下嘴。

    我=_=……默默滑下辦公桌。

    回家的路上，顧先生是這么解釋的：“我累了，既然你到了，那我就放松一下。”

    這叫什么理由=_=

    二一八

    我腳尖踢了踢顧魏。

    顧魏：“嗯？”

    我抬了抬打石膏的那只腳：“我申請把它拆了。”骨裂而已，陣仗太大，別人看了第一反應都是我骨折了，況且實在行動不便。

    顧魏瞟了一眼我的腳，淡定地翻了一頁書，繼續看，根本不搭理我。

    說好的溫潤如玉呢？男神結婚之后怎么越發高冷了？莫非是我慣的？

    把結婚以來的事粗略地回顧了一下，越發肯定，婚前的顧先生好演技=_=……

    我：“走路不方便。”

    顧魏：“正好你消停消停。”

    我：“我哪里不消停了——”

    顧魏：“哪里都不消停。”

    這種“你無情你冷酷你無理取鬧——我哪里無情哪里冷酷哪里無理取鬧——”式的對話，顧先生向來比我擅長，于是我乖乖閉嘴。

    過了一會兒，我扔了書，大刺刺地把打著石膏的那條腿整個往顧魏腿上一放，伸了個懶腰，閉上眼睛。

    顧魏：“嘶——你給我上老虎凳呢？”

    我：“讓你感受一下腿上有這么個玩意兒是什么感覺。”笨！重！

    顧魏：“……”

    據說，人在調（折）戲（騰）自己的愛人時，會產生愉悅的心情，我愉悅地開始醞釀睡意^_^

    十五分鐘后，被一條石膏腿壓得調整了n個姿勢都不舒服的顧先生終于炸了：“好吧好吧你去拆吧去拆吧我批準了！”

    二一九

    三三打來電話：“你人在哪兒呢？”

    我：“醫院拆石膏。你呢？”

    三：“剛加完班。抑郁。心情不好。”

    我看了眼手表，周日下午四點加班，資本家壓榨起人來果然沒人性……：“你來找我吧，我馬上就好。”

    我挑了茶座里很角落的位置，三三遠遠走來，癟著嘴皺著眉垂著眼，表情一看就是受委屈了，我張開懷抱：“來。”

    三三包一扔，往我身邊一坐，抱著我的腰，頭往我懷里一埋，就不再出聲了。

    我就這么抱著她一邊喝茶一邊看街景，過了好一會兒，三三坐直，看了我胸口一眼，默默抽了張紙，擦我衣服上的眼淚和鼻涕……

    三：“我要付干洗費么？”

    我：“不被顧魏知道是你干的你就可以不付。”

    三三撇撇嘴。

    我：“誰欺負你了？同事？女魔頭？”

    三三把擦完鼻子的紙巾忿忿丟到一邊：“我就不明白了，現在的人內心怎么都這么陰暗啊？心里陽光點是會死么？！我升職那是我自己奮斗來的，特么的老娘熬夜畫圖連軸加班累死累活犯肩周炎的時候怎么沒見人惦記，升了職立馬一群人看著我跟看社會熱點新聞黑幕似的是幾個意思啊？！說我靠爹靠娘靠老公，尼瑪編故事也要有點邏輯啊！我爹媽和我的工作領域完全兩碼事好么？！肖仲義撐死了就一算我們公司一客戶，不對，客戶都不算，給客戶打工的！他幫我走什么后門？我矜矜業業勤勤懇懇業界良心我需要他幫我走后門？！”

    三三灌了一大口咖啡：“個別無聊的瞎扯也就算了，尼瑪一個個不明真相的無知群眾聽完了也跟著瞎扯，扯得有鼻子有眼就特么跟查過我族譜似的！都閑得蛋疼啊？！有這功夫不會干活啊？！我想著你們扯吧扯吧老娘懶得搭理你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你們總有一天扯膩味了也就消停了，結果我完全低估了他們惡俗的能力啊！經久不衰啊！愈演愈烈啊！特么周一全體會上那女魔頭當眾調戲我啊！說完肖仲義他們公司的案子跟著吧唧了一句【這是我們的重要客戶，大家工作的時候要注意細節。不過我們萬一工作有不到位的地方，還要勞煩咱們蕭工在肖總監面前美言幾句。】美言你妹啊！關我屁事啊！肖仲義他們公司的案子又不是我負責！你知道她干的最缺的事是什么么？我們公司新來的實習生她見第一面就跟人說【千萬不要得罪蕭工，原因——嗯，你們懂的】尼瑪狗血八點檔呢這臺詞？！搞得整個公司現在一有人跟我有不同意見，第一時間不想著溝通而是酸溜溜的來一句【聽你的聽你的，你說了算你說了算】想想我就暴躁！！！”

    我：“前兩天小草給我講了網上一段子我覺得挺有道理的。說，當你看到別人照了張不錯的照片，你的第一反應是：你小子換相機了吧？機子不錯。而當你自己照了張不錯的照片，你的第一反應是：我的拍照技術簡直碉堡了。所以，人在面對他人的成功時，傾向于認為他們受到了外力的幫助，而面對自己的成功則認為自己是真的有實力。三三，什么樣的人眼里有什么樣的世界。對于那些做事只會出七分力的人，他們不會相信你是用了十二分的努力才得到了現在的成績，因為他們的潛意識里，所有人都和他們一樣。”

    三三在沙發上舒展開四肢，長長地嘆了口氣，煩躁地撥了撥額前的頭發。

    我：“你覺得顧魏的工作態度怎么樣？”

    三三撇嘴：“聽肖仲義說挺認真的。”

    我：“實際上是很拼命。他一直都很拼，因為不拼就擺脫不了【顧主任的兒子】【魏教授的兒子】這樣的頭銜。即使到了今天，他所有的努力明眼人都看得見，他的背后仍舊有很多人議論他得到的成績和機會是受到了父母的蔭蔽。他能怎么辦？只能繼續努力，用事實說話，用時間證明。前陣子，他的一個同事給他穿小鞋，每天用不同的理由請晚班的假，孩子生病老婆生病爹生病媽生病……然后值夜就全落顧魏頭上。”

    三：“有病吧這人？手段這么低，顧魏沒neng死他？”

    我：“其實顧魏也是挺悲壯的一人，尤其在工作這方面，面對這種沒法拎到臺面上說的情況，都是特一根筋地忍過去，然后大愛無疆灑向病患。結果陳聰看不下去了，跳出來把那同事給削了一頓。”

    三失笑：“中國好基友。”

    我：“三三，你的家庭成員以及社會關系放在這里，改變不了，所以只能比別人付出更多努力，才能理直氣壯地說你的成績是靠你自己得來的。”

    三三半垂著頭，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

    我開玩笑：“當然，如果需要我去你公司幫你罵架，隨時找我，不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