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nèi)各心腹謀臣驚詫地發(fā)現(xiàn)，自家大將軍的煞氣竟然坐地散了一大半。真是見鬼了......

    “大將軍，都是末將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禍端，累及全軍將士，末將萬死難辭其咎，愿求軍法處置！”隨軍出征的都指揮使同知何煜之跪在大帳之中請罪。軍中糧草、被服一干軍需物資皆由他負責(zé)，這回出了這么大的紕漏，他自知難逃一死。

    周慕寒雖怒氣壓去大半，但臉色依舊陰沉，“既知萬死無用，那邊活著贖罪。”

    此話一說，不光何煜之愣在當(dāng)場，就是帳內(nèi)其他人也大感意外。當(dāng)然，他們也不敢在這個當(dāng)口議論，只得紛紛盯著薛軍師。

    薛長卿裝植物的功力深厚，任十來雙灼灼虎目盯緊，依然神色自若地眼觀鼻鼻觀心。

    “傳令下去，兩翼先鋒換裝后即刻出發(fā)前去接應(yīng)疾行先鋒軍，何將軍，你親自帶一隊人攜帶急需物資跟后，本將軍命你們——能多帶一人回來就多帶一人。”周慕寒牙關(guān)緊咬，頓了一秒，視線迅速在帳內(nèi)掃視一圈，嗓音暗啞，“此戰(zhàn)救人為主，切勿戀戰(zhàn)。另，今日之事，只言片語概不得對外泄露，你們盡管專心御敵，此事就交由本將軍處理。”

    “得令！”

    眾部將紛紛領(lǐng)命，有序退出大帳，只留薛軍師一人。

    周慕寒將手里一直捏著的信紙遞給他。

    薛長卿接過來一看，素凈的紙上赫然短短三個詞：術(shù)業(yè)專攻、寬于待己、秋后算賬。

    好個蕙質(zhì)蘭心的將軍夫人！

    薛長卿將信遞還給周慕寒，念及關(guān)、趙兩位管事所說的話，心里一沉到底。

    “將軍，眼下迫在眉睫的是通知趙恬將軍調(diào)集新一批物資過來，口糧尚且可以拖上些時日，可被服方面，就只能讓新?lián)Q裝的士兵們鎮(zhèn)守營地，并囑咐他們不得近水。幸得分發(fā)被服之時，何將軍命人詳細登記造冊，也可算是勉強補過。”

    周慕寒目光掃視他一眼，哼了一聲，“軍師不必拐著彎為他求情，這些年來，本將軍自認從未妄殺過一人。此事都指揮使司上下難辭其罪，但誠如夫人所說，術(shù)業(yè)有專攻，處死自己人，不過是讓敵人痛快而已。血債，自然要用欠債人的血來償還！”

    薛長卿再度眼觀鼻鼻觀心裝植物，心下暗自冒苦水：大將軍說著說著，身上的煞氣又起來了......

    撫西大將軍府后院的沁園養(yǎng)著兩只異常珍貴的寶貝——灰羽信鴿。個頭較一般信鴿小很多，羽毛灰撲撲的，打眼一看簡直都不能用普通來形容。

    可白素錦這回是真的眼拙了。不僅人不可貌相，同樣不能以貌取信鴿。這灰羽信鴿可是圣上親賜，專用傳遞軍情，可日行兩千里，且目標(biāo)不顯，性情機警、謹慎。據(jù)林大總管所說，這灰羽信鴿乃大歷皇帝專用，統(tǒng)計下來目前估計也不會超過十五只。

    撫西大將軍府里這兩只，平日里都是林大總管伺候祖宗似的伺候著。

    周慕寒臨行前帶走的那只，此時正安安分分地站在白素錦手邊的桌子上。

    該來的，還是來了。

    盡管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隱患終被證實，白素錦心里依舊異常沉重。

    戰(zhàn)場上哪怕再小的紕漏，都是生命和血的代價。

    常言說，一將功成萬骨枯。那一代君王，要用多少人來成就呢？

    此時，白素錦才真正體會到，什么叫紙上得來終覺淺。生活在和平年代的自己，即便看過再多書本資料上有關(guān)戰(zhàn)爭的慘烈與悲壯，也沒有此刻這般覺得心顫。

    劉從峰得令后馬不停蹄趕往城西大營，趙恬等人接到軍令后自知難辭其罪，能做的只有盡力彌補贖罪。

    且不提城西大營那邊如何調(diào)度，白素錦心里著急，等不得讓林大總管傳叫，直接自己殺到了商行找到劉大掌柜，用許家商行專用通信渠道給川北川西六家分號發(fā)出指令，隱秘地將所屯被服、糧草和藥材物資送至束溪鎮(zhèn)指定的莊子。

    束溪鎮(zhèn)的那處莊子掛在一商鋪名下，實為周慕寒所有。從大軍駐地到莊子，車隊急行只需半日，白素錦當(dāng)初讓各家分號囤積物資時就將此地作為物資中轉(zhuǎn)站。

    從商行出來，白素錦一刻不敢耽擱，第一次憑著周慕寒當(dāng)日給她的那塊玉佩從隱門進入城西大營，與趙恬會合。

    聽聞白素錦已采取的動作，趙恬當(dāng)即雙膝跪地，給白素錦重重行個了大禮。

    “夫人今日之恩，末將永生不忘！”

    白素錦上前拉他起身，“將軍不必如此，我這般做也是本分之內(nèi)。”

    從決定嫁與周慕寒之日起，白素錦就知道日后將面臨什么狀況：分享他榮耀與尊貴的同時，也必須分擔(dān)他的危機與責(zé)任。

    這便是婚姻賦予的密不可分。

    如今，白素錦只慶幸，慶幸在還不算太晚的時候?qū)㈦[患揭開。結(jié)果雖算不得好，卻也總算不必再為未知而惴惴不安。

    大軍駐地，周慕寒將手里剛剛接到的飛鴿傳書轉(zhuǎn)手遞給薛長卿。

    “夫人讓我們將摻了半夏米的糧草統(tǒng)一集中，送到莊子上？”薛長卿心有憂慮，“這樣的話，軍中的存糧......怕是只夠七天之用。”

    周慕寒眉峰微蹙想了片刻，交代道：“按夫人所說的做。”

    隨著周慕寒一聲令下，軍中第一批糧草幾乎三分之二被重新打包送上馬車，秘密送出駐地。

    臨西府，白素錦將所有籌糧的手段列在一張紙上，深吸一口氣，對許大管事和林大總管說道：“開始行動吧！”

    城西大營悄無聲息過濾掉近三分之一剩余的摻了半夏米的糧草后，第二批物資火速送往大軍駐地。趙恬統(tǒng)計出糧草和被服的缺口后第一時間送到了白素錦手里。

    情勢的發(fā)展也不算出乎意料，趙恬出面申請調(diào)用省倉、府倉儲糧，川省巡撫季大人與臨西知府段大人應(yīng)得痛快，可實際上，卻打著倉儲有限的旗號拿出的實糧少得可憐。與白素錦匯報時，趙恬又急又恨，一雙虎目瞪得通紅。

    上行下效，官倉一路下來，籌集到的糧食也不足大軍五日口糧。

    白素錦纖纖手指緩緩扣著桌面，嘴邊浮上一絲冷笑，“先禮后兵，咱們也不必客氣了！”

    第60章 開胃菜

    郭焱初到任就碰上官倉調(diào)糧不力的棘手事，不少人等著看這位京官空降倉科郎中的熱鬧，沒成想，郭焱一介溫文儒雅的文臣之貌，出招便是雷霆手段，借用西軍都指揮使司之力，以勾結(jié)米商倒賣倉糧督餉不力為由火速羈押了倉科員外郎范奕與主事周遼，將倉科完全控制住，而后強行分配任務(wù)，五日后，將會給趙恬送去一萬石糧食。

    得知此消息，白素錦倍感壓力減輕。沒想到，郭焱的到來竟會起到這般關(guān)鍵性的作用，看來，這次難關(guān)闖過去之后，得好好謝謝他。

    郭焱與趙恬合作清理倉科衙門的同時，白素錦也開始了動作。臨西“四象”及六大米行的東家都收到了白素錦親筆書寫的“民商勤軍募糧帖”。

    白素錦在元味樓席開一桌宴請十位東家，推杯置盞間一個個答應(yīng)得異常痛快，白素錦也并未占便宜，說是募糧，實際上卻是低價購糧，十文錢一斤購買磨制中等米的稻谷，與行價相差五分錢。

    兩日后，十家實際“募糧”的單子統(tǒng)計出來，也只有一千石。

    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