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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錦書難托在線閱讀 - 第45節

第45節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當日奉命來臨西籌辦周慕寒與她大婚的禮部儀制司員外郎郭大人,郭焱。

    這次他身負調令而來,擢任戶部戶部川省清吏司倉科郎中。

    前腳剛到衙門報了到,郭大人后腳就到將軍府遞了拜帖。

    “大人不怕被人背后議論攀附將軍?”前廳茶室里白素錦招待他用茶,說話也不客氣。

    郭焱絲毫不在意,這樣的白素錦反而讓他覺得相處起來更自在。

    “古人云: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下官問心無愧,何懼無關之人口舌。”

    白素錦啜了口茶,掩飾嘴角的弧度。

    “自上次聽夫人一席話,下官受益匪淺,回京后得祖父提點,更是豁然開朗。如今下官調任至此,日后還少不得叨擾夫人。”

    嗬,一個月不見而已,刮目相看啊。

    眼前的郭焱,眉宇間的清傲盡收,隱約透著股從容淡定,可看在白素錦眼里,覺得他最大的變化,就是臉皮明顯厚了不少,也不知郭閣老究竟是怎么提點的。

    “郭大人過于自謙了,不過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而已。眼下有一事,反倒還要請郭大人出手相助。”

    拼臉皮厚,白素錦自是不遑多讓。

    世上之事,于一人來說撓頭不已,于另一個人來說,卻如探囊取物。這不,聽完白素錦說完困擾之事,郭焱這般持重之人,竟當即表示此事包在他身上。

    果然,沒過三天,郭焱便派人送來消息,說是先生已經請到,待到了臨西后便引薦他與夫人見面。

    白素錦當即派人將消息轉告給梁管事,當天終于沒再看到那張接連出現了數天的苦瓜臉。

    自從趙士程和關河啟程離開臨西后,白素錦的心就沒安生下來過,就連往日里最喜歡的胭脂燕窩粥和雞湯面也提不起胃口,晚上輾轉反側烙人rou大餅,趙mama眼睜睜看著自己好不容易給喂出來的幾兩rou幾天就瘦沒了,急得嘴角都起了火泡。

    明知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但事情一日未落定,白素錦心知,自己這焦慮的癥狀是好不了的。

    將軍府東園小書房內,劉從峰詳細匯報著打探來的消息。

    “林姨娘被接進蘇家后,五少奶奶為避嫌,免了她日常問安不說,還破例辟了小廚房給她,房里、灶上的婆子婢子們都是經蘇府大總管的手安派的。至于仁福堂定時上門問脈的大夫,是蘇家家主親自請來的,上一任老家主健在時便行走在蘇家看診,現今當家的大少奶奶身懷有孕時也是他給問的脈,所以,林姨娘所謂的胎位不正一說,蘇府上下,無人懷疑。”

    白素錦眉梢微挑,“能買通這樣的人,我那個二姐也是好手段。”

    買通問脈的大夫,顛倒黑白,好好的胎位愣給說成了不正的,誘著林瓏私下偷偷熏草熏偏了胎,得虧林瓏身體底子不錯,母子熬過一劫。

    “不過是一句胎位不正的診斷,只要那個大夫不說,這件事如何查,都查不到五少奶奶/頭上。這般膽大心細的行事作風,也的確是二姐的風格。”

    老話說,不叫的狗最會咬人。白素錦這會兒覺得白家三房的人妥妥的就是這種性格。

    “既然撬開了口,就不要讓人丟了。只要他們敢在背后桶刀,我也就不介意給他們內外院各放一把火!”

    林大總管與劉侍衛長瞧瞧對視一眼,飛速低下頭去,心里不約而同想,自家大將軍挑老婆的眼光果然毒辣!

    杳無消息的煎熬下,北上的茶馬商隊先一步傳回消息,濮茶終于打開銷路,在著手商談購馬。

    大歷北疆以北鶻實力最強,蒙兀毗鄰甘、寧、陜三地北部,夾存于大歷與北鶻之間,大歷開國初期高/祖曾兩次派重兵平復邊疆,自此蒙兀被默認為大歷、北鶻兩國之間的軍事緩沖地帶,多年下來反倒因免受戰亂而相對繁榮。蒙兀同北鶻一樣,屬游牧民族,馬匹既是軍事戰略物資,同時也是重要的商品,故而沒有大歷那么嚴苛的政治限制,但就自由度上來講,蒙兀顯然比北鶻要優越許多,北上茶馬商隊這次的目標,就是蒙兀特產的蒙馬。白記鹽行第一批支付的三十五萬兩股金銀,白素錦當即就撥了十萬兩到御風馬場的賬上,想起馬場賬房田先生入賬時的呆愣反應,白素錦不禁替他心酸,明明是最賺錢的行當,偏生讓自家大將軍給敗成虧損,也是夠難為田先生了。

    御風馬場內如今最好的馬匹來自川北、甘南交界處的河曲,品種名為喬科馬,當地人又稱之為河曲馬,耐力強、緩疲迅速、腳程較快。馬場內的喬科馬多用來配種,之前按照白素錦的吩咐,馬場購進了一匹品相不錯的公驢,與一批普通品相的母馬配種,馬場的師傅們險些驚掉下巴,將蕭長信團團圍住直呼胡鬧,現在那批母馬大部分已經懷崽,蕭長信和馬常師傅們對母馬肚子里的雜交種品相如何惴惴不安,白素錦卻已經給這批還未落地的小馬騾們找好了下家——許唯良。

    沒錯,如果不是許唯良,白素錦還真想不到雜交改良馬騾的點子。

    滇北第二批夏茶已經運到普潤茶行入庫,得到濮茶在北面打開銷路的消息,白素錦當即聯系許唯良,第二批夏茶全部轉給他的商隊。庫里第一批夏茶還有一部分,頂多再過半個月,第三批夏茶就會頂上。

    從滇中出發,途徑滇南、川南、川西一片崇山峻嶺,最后抵達藏西南,將絲綢、濮茶販賣給當地的南突厥、西羌等夷族。

    這條西南商道,許唯良準備了很長時間,并且不久前親自走了一趟,兇險是兇險,但主要來自于地勢環境惡劣,并無戰爭的潛在威脅,許唯良信心滿滿,接到白素錦的濮茶連夜配貨,第三天便帶著商隊浩浩湯湯出發了。

    此后,為了節省運輸成本,白素錦將會在滇北濮族所在的商河縣開設普潤茶行的第一個貨棧,這樣,許唯良的絲茶商隊從滇中、滇南的五山一帶收購紅茶和一部分綠茶時,就可以派出一小隊人稍稍北上到錦陽縣貨棧提走濮茶,然后整個商隊直接西行。

    也就是說,此番離別,兩人下次相見是什么時候,就不好說了。

    城西望山亭,白素錦手里緊緊握著許唯良臨別前送給她的半塊玉符,心里久久以來積淀的焦慮大大緩和。

    但憑這半塊玉符便可調動許家商行旗下全國任何分號的銀錢物資。有這樣的至親在背后支撐,白素錦覺得心神俱穩。

    而大將軍那邊,白素錦覺得自己該更信任他一些,征戰沙場多年,他能年紀輕輕站在這個高位,自有一套手段。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在他背后保駕護航。

    許唯信早已將暗令發了出去,川省及附近地區的商行分號已經在暗中著手籌備物資,白素錦現在每天最重要的人物,就是查看各地定時送過來的數據統計報告,以及閆大掌柜閉店后的原麻生紗價格每日一報。

    川省苧麻田一年收割兩次,春收在二月初,夏收就在八月初,正值價錢被炒得厲害,臨西乃至川中的種麻農戶倒是實實在在于豐收年里真正荷包豐收了一次。往年越是豐收,價格壓得越低,實際賺到手里的銀子并沒比尋常年頭多,有時甚至還要少上一些,所以,很多種麻人越是豐收越憂慮,孰料今年趕上這般好行情!

    由于小荷莊之前在現貨市場上抬價大量收購,發出了明顯的擴產信息,以至于相當一部分比例的麻田在收割前就被訂購,閆大掌柜出手以比最初高出三成的價格成功搶了幾家訂購麻田后,便在白素錦的示意下,轉戰更遠的州府。于是便出現了小荷莊在前面開拓新的原材料買進地區,屁股后面跟著一群圍追堵截的搶購商家,所過之處,種麻人笑逐顏開。

    后來,待到夏麻收割季節結束,就連秦汪兩家也摸不清小荷莊到底囤積了多少原麻。

    真相如何,這便是后話。

    忙忙碌碌收割夏麻的時候,正是小荷莊那四百畝棉田花期正盛之時,成為繪畫先生帶領學堂弟子們寫生的不二之選。

    繪畫先生姓陳名郁,時年三十有二,黔北間州人,與郭焱乃是同榜年兄,大考后外放魯南玉照縣任知縣,豈料一任未滿,便在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南三省賑災款貪墨案中被無辜牽連,大災中,陳先生全家皆死于饑餓、疫癥,他反而因為被押解回京受審而逃過一劫,最后雖在郭閣老的援手下洗去冤屈重獲清白,卻孑然一身,再無心仕途,便回了黔北老家做起了釀酒師傅。陳先生當年兩項絕技驚艷全京師,一項是品酒,再一項便是丹青。

    當日白素錦提及繪畫先生難尋之事,郭焱腦中一下子就想到了陳郁,果不其然,自己修書一封送過去后,他甚至都沒回信,直接自己帶著包裹就過來了。

    白素錦那一世雖因為專業和工作原因對文學藝術方面的作品多有涉獵,但僅僅限于能辨認出自哪位大師的手筆而已,就算是極為擅長的工筆畫,最后也服務于工作需要了。真要讓她舞文弄墨、填詩作賦,抱歉,她真心做不到。

    不過憑著閱盡無數大師名作的毒辣眼界和郭焱的力薦,陳先生次日便正式上崗。郭焱來臨西后一直住在府衙后院,陳郁身份不便,白素錦索性給他置辦了一個兩進的小院子,就在離致用堂不遠的南巷里,遠離鬧市、優雅清凈,郭焱來過兩次后二話不說從府衙后院搬了過來。

    白素錦再次確認,郭大人臉皮變厚絕對不是自己的錯覺,盡管他一再強調迫不及待搬過來是因為和南巷里的小院子有眼緣。

    陳先生在棉田花期里帶著弟子們采風寫生,白素錦就喜歡坐在蓮池的水榭里遠遠看著一群半大孩子們或嘰嘰喳喳或安靜作畫,風中的熱氣在吹過蓮池時被過濾掉,拂在臉上帶著絲絲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