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她把李忠齊的話一一告訴了沐如嫣。

    “是嗎，既然皇上喜歡，那咱們就每天多送一副過去，上午下午各送一副。”沐如嫣咬著桂花酥，心想這招還真奏效了。她本來是抱著試試的態度看能不能引起齊瑾帝注意，并沒有指望能成功，結果現在成功了，果然在古代想爭寵一定要搞些異于常人的新奇花樣才行。

    于是，自這日后，承恩殿每日都送兩幅畫到明德殿，一直送了大半個月，不過齊瑾帝還是沒來。

    沐如嫣一點都不著急，來日方長，她還有的是花樣沒整出來呢。

    而明德殿那位皇帝，每天處理國家大事的空閑就等著看承恩殿那位又畫了什么送來，內容都是些奇怪又幼稚的東西，什么小雞和小鴨去打怪獸，河神和凡人搶魚，農民種田挖出了寶物……畫風雖然獵奇，故事倒蠻有趣的，疲倦時看看心情會比較輕松一些。

    約莫看了快一個月時，這天，他等了一整天都沒等到李忠齊送畫進來。

    “李忠齊。”他忍不住喊人了。

    “皇上，可是要茶水還是點心？”李忠齊快步走進來，弓著身子問。

    齊瑾帝抿一抿唇，有些難以啟齒，但心里的焦躁最終還是讓他開口了：“承恩殿今天沒有送畫過來嗎？”

    “呃。”李忠齊先是一愣，隨即才連忙答道：“回皇上，奴才也在外頭等了一整天，沒見承恩殿的人過來。”

    聞此言，齊瑾帝捏著筆的手頓住，嘴里自言自語的嘀咕：“怎么回事，生病了嗎？”這樣一想，奏折都批不下去了，掙扎了半天還是選擇放下筆。

    “去承恩殿。”

    “哎？是是，奴才遵旨。”李忠齊連忙追出去張羅。

    ……

    算起來有三個多月沒去過承恩殿了，齊瑾帝坐在轎攆上，手撐著下巴，思緒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直到看見了兩排整整齊齊的桂花樹時才回過神來。

    “皇上，這些桂花樹都是容華主子親手栽種的，還說等日后樹長大些花開的多了，要做桂花糕釀桂花酒，然后同皇上一起在桂花叢中品酒賞花。”

    李忠齊向來機靈，不等皇帝發問，就先解答了他心里的疑惑，察言觀色這一點他可謂是宮里做的最好的。

    兩旁的桂花樹才剛種下去不久，只有青蔥一片的葉子，不見金黃的花蕊，但想必日后開花時定是極美的，那時候他再來就能瞧見兩塊金黃色的花毯一路鋪到承恩殿。

    她搬過來后發生了不少事情，如今數月過去了，他發現她的宮殿有非常大的變化，去的路兩旁種滿了桂花樹，而宮殿內則種了不少果樹。

    “這幾個月里，她都忙著種樹種花嗎？”齊瑾帝有些無語的看著周圍。

    小路子負責給他帶路，聽他問話后，大著膽子回答他：“回皇上，主子說宮里頭種著果樹，以后想吃什么直接摘就行了，不用去內務府領，這樣省事又省開銷。”

    “你家主子想得挺美。”齊瑾帝冷哼一聲，一抬眼發現前方正殿門前開辟了新的土地，上面正種著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蔬菜，眼睛驀地睜大了些，他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等定睛一看確實是蔬菜后，臉頰有點僵。

    “主子說自己種的菜更好吃，還能想吃就吃，很新鮮，所以……”小路子滿頭大汗，心里頭為自己有個想法怪異的主子感到無奈。

    “內務府的人又苛待你們了嗎？”齊瑾帝嘴角微抽的出聲。

    “回皇上，內務府待咱們還好，不曾有苛待。”小路子恭恭敬敬的應道。

    “那你家主子接下來是不是打算把宮里頭的池塘都用來種田？”

    “？？？”

    小路子表示對齊瑾帝這話的意思不理解，后者也沒打算再和他說話，徑直走入正殿，并且不讓他們通傳。

    “奴婢拜見皇上。”秦柳正在殿里打掃，見齊瑾帝出現吃了一驚，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的表情，領著其他的宮女太監給他行禮。

    “你們家的主子呢？”齊瑾帝問。

    秦柳：“回皇上，主子在書房和三皇子殿下在一起。”

    “朕知道了。”

    齊瑾帝甩了下袖子，大步朝書房走去。

    剛到門口，門檻都沒跨進去，一支毛筆就砸了過來，在龍袍上落下長長一條墨漬。

    “啊呀呀！你個熊孩子，別跑啦，快點把筆還給我！！！”

    房里，沐如嫣趴在書桌底下，披頭散發衣衫凌亂，用屁股對著他。

    聽雪第一個看到齊瑾帝，下意識要叫，但被他制止了。

    “姨姨，追，這里這里。”

    書桌下頭還有個奶聲奶氣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穿著藍色衣袍的小孩兒鉆了出來，步伐不穩跌跌撞撞的往別的地方跑，跑了幾步“啪”的一下摔地上了也不哭，干脆手腳并用地爬起來，一溜煙爬到柜子后躲了起來。

    “三皇子你別鬧了！快點乖乖去吃飯睡覺覺啦！”

    沐如嫣大喊著從書桌下爬出來，過程中腦袋還“咚”的一下敲到了桌子，等她站起來轉過身后，看到了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齊瑾帝。

    ☆、第46章 回溫

    第四十六章

    ******

    豐神俊逸的皇帝立在門口，一襲明黃的龍袍襯得他身形修長，劍眉下雙眸宛若質地極好的黑曜石，有星光在里頭流轉，好看的叫人移不開眼。

    沐如嫣倒真沒想到齊瑾帝會在這時候來，她此刻的模樣不僅僅是狼狽不堪，可謂是慘不忍睹。粉色的石榴裙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墨漬，還有羊奶的水漬，糕點的碎屑，雙手則像是從墨水缸里撈出來的一樣，黑不溜秋的看不到一絲原本的膚色。

    “皇、皇上……”

    她也是驚呆了，瞪大眼傻在原地，連基本的禮儀都忘了。

    齊瑾帝上下打量她幾眼，末了抬手掩住唇輕咳幾聲，眼神躲閃，似乎在隱忍著什么。

    “主子，你的臉……”聽雪在那邊小小小小聲的提醒她。

    沐如嫣聽了，忙跑到里邊翻出鏡子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是誰！！！”

    鏡子里的人，一張俏臉被涂得亂七八糟，一團一團的黑色，一塊一塊的灰色，活像是煤礦里剛出來的挖煤工。

    “皇上，你別看，太丑了！”

    沐如嫣哭喪著臉哀嚎，躲在里邊不敢出去了。

    齊瑾帝憋笑憋的辛苦，為了維持形象又不得不繼續憋著，勉強用正常語調對她說：“朕還覺著奇怪，為何今個兒沐容華沒有送涂鴉過來，原來是承恩殿沒有宣紙了，沐容華打算在自己身上畫一幅送到朕跟前。”

    “……”沐如嫣躲在里邊，偷偷探出頭去看門口的齊瑾帝，見他嘴角噙著一抹笑，心情看起來似乎很不錯。

    “既已畫好了，沐容華還不遞到朕跟前，躲在那做什么。”齊瑾帝好笑的看著縮在屏風后的沐如嫣。

    “皇上，您真的不嫌棄嬪妾的……”沐如嫣扭扭捏捏不肯出去，躲在屏風后嘟嘟囔囔，話還沒說完呢，一支毛筆又扔向了齊瑾帝，這次正中他的眉心，毛筆從他俊逸的臉龐上滑下，“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哎喲！皇上！”李忠齊嚇破了膽，忙跪到了地上，“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偷襲皇上，還不快出來受罰！”

    “……”

    這次齊瑾帝笑不出來了，他抹一把臉上的墨水，緊接著大踏步走進房內，幾步邁到柜子后，揪出了躲在里頭的“兇手”。

    “壞！壞壞！”

    三皇子還小，會說的字沒幾個，衣領給人拎著懸在半空中很不舒服，便對著齊瑾帝拳打腳踢。

    小孩子嘛，記憶力不是很好，齊瑾帝雖然是他的父皇，但父子倆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他早忘了對方是他父皇了，把他當成普通太監一樣欺負。

    沐如嫣養孩子的方式是和現代人一樣養的，沒那么多規規矩矩，只要基本的原則在，三皇子喜歡怎么玩就怎么玩，所以他對她沒大沒小的，今天鬧著要到書房玩，到了后沒多久就開始精力十足的搞破壞，害她沒能完成今天的畫作。

    “朕是你父皇。”齊瑾帝一本正經的對他說。

    “姨姨……姨姨……”

    三皇子看自己掙脫不了，就開始揮舞著雙手向那邊的沐如嫣求救。

    “皇上，三皇子還小呢，不能這樣提著，會受傷的。”沐如嫣覺得再躲下去沒什么意義，便奔過去抱住了三皇子。

    齊瑾帝松了手，冷眼瞅她：“朕可不知道，朕的老三原來這么活潑頑皮，沐容華替朕教得好啊！”

    “皇上……”沐如嫣不知道他是真生氣還是怎么了，但還是趕緊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嬪妾沒有生養過，不知道要如何教導小孩子，便按照自己的法子教育三皇子，沒想到他會出手傷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都是嬪妾的過錯，不要遷怒于三皇子，一切罪責嬪妾愿一人承擔。”

    齊瑾帝望著地上的女子，明明自己羸弱的不堪一擊，卻用兩手緊緊護著她懷里的孩子，心中不由一暖，聲音也柔了幾分：“你倒是真護他護的緊，從前是，現在也是，看來朕把老三交給你撫養是對的。”言罷，他親手將她從地上攙起。

    “殿下，這是你的父皇，快叫父皇。”沐如嫣啟唇一笑，握著三皇子的手示意他喊人。

    “……”三皇子遲疑的看著面色平和的齊瑾帝，良久才弱弱出聲：“父皇……”

    齊瑾帝驀地怔住，神情亦是有些恍惚。他不是個好父皇也不是個好夫君，對自己的女人也好，孩子也罷，都冷酷薄情的可以，只是這一刻聽到三皇子奶聲奶氣的喊自己“父皇”，心里多少有些震動。

    “皇上，三皇子會說的話不多，唯獨‘父皇’二字他卻很快就學會了并且一直記著。”沐如嫣觀察著齊瑾帝的反應，適時說了一句話給三皇子怒刷好感。

    到底是有著血緣關系的父子，齊瑾帝雖冷血無情了點，但作為人的良知和情感還是有的，他第一次伸手抱過了三皇子。

    “老三快兩歲了吧，朕還是第一次抱他。”他淡淡開口，眼睛盯著三皇子瞧，少頃，緩緩道：“你也不容易，小小年紀經歷了那么多的苦難和波折，朕希望以后你能一世平安，就叫你玄平吧。”

    沐如嫣在邊上聽著，心里暗道這個渣皇帝還算有點人性，沒有寡情寡義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想罷，她笑盈盈的對他福了福身子，“三皇子殿下好福氣，皇上賜的名兒寓意極好，嬪妾斗膽替三皇子多謝皇上。”

    “朕明日便下旨由你撫養老三，以后你就是老三唯一的母妃，希望你們能很好的處下去。”齊瑾帝說道，末了把手里的三皇子交給一邊的聽雪，“帶他下去洗干凈，之后該做什么就做什么，朕今日要宿在承恩殿。”

    “奴婢遵旨。”聽雪接過三皇子低著頭退了下去。

    “皇上要留在嬪妾這兒么？”沐如嫣佯裝不敢置信的看著齊瑾帝，眼睛睜得渾圓，滿臉的驚愕。

    齊瑾帝看著她，抬手摸了把她臉上的墨水，唇一勾：“沐容華這幅樣子承恩恐怕不妥，不如準備些熱水，與朕一起沐浴后再談其他的事情吧。”

    “……”

    沐如嫣有點無語。

    渣皇帝是不是很喜歡鴛鴦浴啊！這是第幾次了！第三次了吧！！！

    ☆、第47章 隔閡

    第四十七章

    ******

    宮里的規矩，正三品以上的位分才有資格撫養皇子公主，齊瑾帝便給她升了品級，從正四品容華升到了正三品貴嬪。

    升級的旨意和給三皇子賜名的旨意是一同送到承恩殿的，一盞茶的功夫后，整個后宮都知道了，以皇后和夏貴妃為首，各宮又陸陸續續送來不少的東西，害聽雪夏菊還有秦柳一直忙到午時才有空歇息。

    “主子，各宮送來的布匹首飾觀賞物等等，我和秦柳姑姑都詳細登記入庫了。”

    沐如嫣看看聽雪，見她累的腰都有些直不起來，忙將她拉到椅子上坐下。

    “辛苦啦辛苦啦！下午還要選一些東西回送給各宮呢，哎呀真是麻煩，送來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