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

    李忠齊的聲音突然冒出，在場眾人立馬換了表情，個個都收起臉上的兇惡之態，皆以溫順柔和的神情接駕。

    “臣妾/嬪妾/妾身拜見皇上，皇上吉祥。”

    ☆、第41章 算計【二更】

    第四十一章

    ******

    齊瑾帝會來已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但因著上次逃宮一事，沐如嫣見著他多少有點心虛，便不敢在最前面，站在所有人后邊最不起眼的角落給他行禮。

    “都平身?！?/br>
    他淡淡開口。

    “謝皇上?！?/br>
    眾人依言起身。

    萬幸有夏氏這個寵妃在，齊瑾帝沒有留意到她也在場，徑直走過去拉起夏氏的手。

    “貴妃辛苦了，莫婕妤可還好？”

    明明正宮皇后就在邊上呢，做皇帝的卻無視了自己的發妻去問小妾，發妻不得氣死。果然，皇后的臉色立馬就不好看了，臉上的笑意也變得有些勉強。

    “皇上，皇后娘娘就在邊上呢，你怎么先問臣妾了，這后宮是皇后娘娘主事，臣妾可不敢沒規矩。”夏氏嗔怪地捶了下齊瑾帝的胸膛。

    齊瑾帝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皇后，直接回到：“無妨，朕賜了你協理后宮之權，此事問你還是問皇后，都是一樣的。”

    這話一出，皇后臉都要黑了，臉頰的肌rou都在抽動，垂在身側的手更是緊握成拳，胸脯劇烈起伏著，顯然在拼命壓抑心里的怒火。

    “臣妾參見皇上皇后娘娘?！?/br>
    隨著溫婉一聲，一個身著天青色拖地煙籠蘭花百水裙的女子款款走了過來，她外罩一件彩蝶鏤空花紋的外袍，內襯淡青色錦緞裹胸，袖口繡著精致的金紋蝴蝶，胸前衣襟上鉤出幾絲蕾絲花邊，裙擺一層淡薄如清霧籠瀉絹紗，腰系一條素色腰帶，典雅而顯得身段窈窕，氣若幽蘭。白玉般的頸前靜靜躺著一只金絲通靈寶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氣，耳旁墜著一對碧玉蝴蝶，黛眉輕點，櫻桃唇瓣不染而赤，渾身散發著股蘭草幽甜的香氣，清秀而不失絲絲嫵媚。

    沐如嫣定睛一看，此人是之前曾見過幾面的雅妃，二皇子的生母，某些方面來說與她還有恩怨未結。

    “梓恒病后，你向來不愛走動，怎么今日過來了。”齊瑾帝對雅妃還是比較和氣的，不像對皇后那般冷淡。

    雅妃柔柔出聲：“梓恒大病初愈，鬧著臣妾帶他去御花園撲蝴蝶玩兒，臣妾便恰好看到了莫婕妤與梅美人發生爭執一事?！?/br>
    “哦？雅妃也在御花園？”齊瑾帝挑了挑眉，再轉身坐到了那把椅子上，“莫婕妤現下如何了？”

    提到莫氏，夏氏顯得很是焦急，神情又變得不安起來，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他：“回皇上，太醫院里比較有能力的太醫都在里頭了，莫婕妤摔下斜坡受了重傷，這會子怕是要早產了，已經在里頭痛叫了許久，但皇子遲遲不能誕下?！?/br>
    夏氏話音未落，舞水居的門就打開了，一個太醫走了出來，快步奔到齊瑾帝前方跪下，“皇上，婕妤主子懷胎時補的太多，又少有活動，導致胎兒過大，主子沒什么力氣生產，眼下兇險萬分怕是會……不知皇上要保大還是?；首拥钕??！?/br>
    “平日里你們都是怎么照顧莫婕妤的，怎會發生這種事情，如今還有臉來問朕保大還是保小，依朕看，不如問問你自個兒，是保住莫婕妤母子，還是保住你一家老小?！饼R瑾帝陰測測的看著太醫，難得有說重話的一天，看來是因著夏氏的緣故愛屋及烏莫氏了。

    后宮之間的爭斗向來是有苦難言的，太醫又不敢說出其中的貓膩，只能打落牙齒往肚里咽，趴在地上汗如雨下。

    “皇上。”皇后開口了，蓮步移到齊瑾帝跟前，皺著眉頭道：“皇上，此事也怪不得太醫院的人，自從莫婕妤身懷有孕后，貴妃meimei便甚為上心，從自己的小庫中拿出了不少珍稀貴重的藥材給莫婕妤進補，平日里的三餐也多以大魚大rou為主，點心則是燕窩人參等大補之物，正是如此才會導致莫婕妤進補太過，如今生產困難。”

    聞此言，夏氏神色微變，下一刻忙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是擔心莫婕妤太過纖弱才會給她進補的，臣妾不知道不能進補太多，臣妾并非有意害莫婕妤的，還請皇上饒恕臣妾的不知之罪。”

    “你起來?！饼R瑾帝伸手拉起地上的夏氏，“朕知道你不會害人的，你是怎樣的人，朕心里有數?！?/br>
    “皇上……”夏氏感動的看著他，淚水盈滿了眼眶，但很快又佯裝焦急的說：“皇上，太醫還在這等著您下決斷呢，皇子殿下也在里頭命懸一線……”

    夏氏只提了皇子卻沒有提莫婕妤，她選擇了什么，不言而喻。

    “保小?！?/br>
    齊瑾帝大手一揮。

    隨著太醫領命返回房內，除了夏氏外，其余女人都露出了兔死狐悲的神情，從莫氏得到的待遇上放佛看到了自己。女人就是這么可憐又悲哀，二選一保大還是保小時，男人的回答永遠都是保小，似乎她們只是用來生孩子的工具罷了，且她們這位男人還不一定在乎生出來的孩子。

    沐如嫣覺得，齊瑾帝真的是她見過最冷血無情又難以捉摸的皇帝了。普通帝王對自己的子嗣都十分重視在意，可他卻獨樹一幟，不僅不怎么重視自己的兒子女兒，還常利用他們來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實在是禽獸不如！

    “沐容華?！?/br>
    輕輕柔柔一聲，嚇了沐如嫣一跳，轉頭一看，雅妃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自己身旁。

    “雅妃娘娘吉祥。”她下意識蹲下身子給她行禮。

    雅妃一過來，眾人的目光也被帶了過來，沐如嫣不可避免的出現在了齊瑾帝的視線中。

    “沐容華起來吧?！毖佩鷮λЯ讼率?，等她站起來后，道：“本宮見沐容華在梅美人和宮女打斗之處逗留了片刻，還蹲下身子撿起些什么，沐容華可否告知本宮你袖中有什么東西？”

    “……”沐如嫣抬眼看著雅妃，心里頭在想她是什么意思，特地來把她拉下水嗎？她袖中那些鵝卵石想必是有人故意放在那的，就算她不撿起來，也一定會有其他人撿起來，難怪剛才在來的路上會看到宮女和太監在御花園找東西，恐怕此事就是她一手設計的吧，可她為何要設計莫婕妤又嫁禍給小小一個梅美人呢？

    ☆、第42章 一尸兩命【一更】

    第四十二章

    ******

    雅妃生育了二皇子，是有可能摻合進莫婕妤一事，但那些鵝卵石到底是誰放的，是她還是另有其人？

    沐如嫣腦子運轉的飛快，將此次的事情快速回憶了一遍，最終決定把鵝卵石交出來。

    “皇上，皇后娘娘。”她上前跪到地上，從衣袖里緩緩拿出那幾塊鵝卵石，雙手捧著舉到帝后面前，“這是嬪妾在梅jiejie和素云發生爭執之處撿的，鵝卵石光滑圓潤又有青苔在上頭，嬪妾擔心有人會不慎踩上去摔倒，便隨手將它們拾起，打算回宮后丟到池子里去的。”

    瞥見鵝卵石后，皇后的臉色有點古怪，手情不自禁地捏緊了帕子，還無意識的咽了下口水。沐如嫣將她的反應看在眼里，心里默想難道這是她丟在那里的鵝卵石，為的就是害莫婕妤？

    “咦，這石子瞧著好生眼熟?！毕氖献呓恍?，從沐如嫣手里拿起一塊，捏著細細打量一番后猛地看向皇后，“這不是皇后娘娘宮里頭那盆傲雪松底下埋著的石子嗎？”

    皇后緊張的看著夏氏，唇動了動卻沒說什么，看她這樣，夏氏鳳眸微瞇，回頭對沐如嫣厲聲：“你方才說，這些石子是在梅美人和素云發生爭執之處撿的？”

    “回貴妃娘娘，是的?！便迦珂坦Ь吹牡椭^。

    “皇上！”夏氏幾步回到齊瑾帝身旁，眼淚“唰唰”往下落，柳葉眉緊緊蹙起，唇瓣輕顫，模樣瞧著似在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齊瑾帝握住她的手，心疼不已：“貴妃這是怎么了，好端端哭什么？”

    “臣妾……嗚嗚……臣妾替莫婕妤感到委屈啊……”夏氏雙腿一彎跪了下去，反握住他的手哭泣不止，“莫meimei身懷皇嗣已是極為辛苦，眼看著再有一個多月就要順利生產了，可她卻在此時被人暗害，腹中的皇嗣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無恙。皇上啊……莫meimei此次遇險并非是梅美人和素云爭吵而發生的意外，是有人早就設計好了要害莫meimei，玉霞就是踩到這些石子才會摔倒的，可這些石子怎么會那么巧就出現在那呢？定是有人要害莫婕妤和她腹中的皇嗣，求皇上一定要為莫meimei討回公道，徹查此事！”

    齊瑾帝眼眸微垂，這次沒有扶夏氏起來，而是不平不仄的道：“貴妃所言朕不太理解，以貴妃的意思，是皇后故意將宮里的石子丟在御花園，好趁機暗害莫婕妤么？”

    “臣妾不敢說是皇后娘娘。”夏氏搖搖頭，淚珠掛在腮邊。

    “皇上，這種石子后宮諸多地方都有，怎么能直接認為是臣妾宮里的呢，臣妾冤枉，還請皇上明察。”皇后終于為自己辯解了，屈膝跪下，委屈的看著齊瑾帝。

    “皇后說的也有道理，朕宮里那株云蒼松下也有這種石子。”齊瑾帝淡淡道。許是此事如果真是皇后所為，前朝后宮又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所以他才幫著皇后吧。

    “皇上?！币恢背聊难佩康爻雎?，緩步移到眾人跟前，“與臣妾同住在華音殿的張良娣meimei平日里素愛擺弄那些個花花草草的，對培育種植花卉草木亦是頗有心得。她曾與臣妾說過，由于水質土壤陽光和環境的不同，每個花盆里的青苔和石子都是有區別的，不如派人將宮里各處的鵝卵石取來放在一處，屆時哪個宮的石子與沐容華撿到的石子一樣，便能知曉石子是誰宮里的了。”

    “張良娣？”齊瑾帝一時半會沒想起她是誰，冥思了半響才記起，“她是喜歡擺弄花草，朕以前去她宮里時，到處都姹紫嫣紅繁花似錦的?！闭f到這，他對著李忠齊揮了下手，“你去，就按雅妃說的去辦，再把張良娣和常青局總管都叫過來?！?/br>
    “奴才遵旨。”李忠齊領命離去。

    “都先起來，是誰做的，朕會查出來?！饼R瑾帝往后靠到椅子上。

    舞水居內一點動靜都沒有，完全聽不到莫婕妤的聲音了，而宮女卻端著一盆又一盆血水出來，恐怕她兇多吉少。

    等待的過程有點無聊，夏氏曾幾次與齊瑾帝說話想引起他的注意，但他都興致缺缺，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見他沒有說話的*，前者便識趣的閉上了嘴。

    沐如嫣站得遠遠的，偷偷抬頭看向齊瑾帝，發現有一段時間沒見，他比以前要瘦了許多，模樣看著有些憔悴，眉眼間帶著深深的倦意，眼皮耷拉著，好像下一秒就會睡過去。

    可能是覺察到了她的目光，本來昏昏欲睡的他突然睜大眼睛，犀利的目光直直對準了她，面上的神情則有些復雜。

    沐如嫣有些僵硬的沖他一笑，而后收回目光靜靜立在那。

    齊瑾帝注視著那邊的沐如嫣，薄唇漸漸抿緊，一縷慍怒在眼中閃過。

    沐如嫣雖然沒看皇帝那邊了，但總覺得一道陰森森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后背都有些發涼?？磥砩洗翁訉m一事影響很大，不盡快想些法子補救的話，今后在宮里的日子可能會很難過，在后宮里，失寵可不好。

    ……

    “皇上——”

    不知過了多久，舞水居的大門打開了，一個半身都是血的太醫沖了出來。

    “臣等無能，沒能保住皇子殿下，還請皇上恕罪。”

    “什么！怎么回事你快說清楚！”夏氏比齊瑾帝還要著急，不顧規矩的先說話了。

    太醫苦著一張臉，在地上用力磕了幾個頭，哭道：“皇子殿下實在太大了，卡在莫婕妤的肚子里出不來，眼下已和莫婕妤一同去了……”

    此言一出，夏氏頓時呆住了，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還是玉霞扶住她才穩住。

    “娘娘，娘娘您保重自個兒的身子??！”玉霞慌道。

    齊瑾帝閉了下眼，手用力握著椅子的把手，頓一頓，沉聲：“你們先送夏貴妃回宮休息，其他人跟朕去鳳儀宮，今日之事，無論誰是兇手，一個也別想逃！”

    ☆、第43章 石子【二更】

    第四十三章

    ******

    鳳儀宮，偌大的殿內鴉雀無聲，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回皇上，各宮相似的石子都在此處了。”

    早前領命去各宮取鵝卵石的李忠齊已經歸來。

    “你?！饼R瑾帝指著張良娣，“還有你?！彼种赶虺Ｇ嗑挚偣?，“你們上去給朕仔仔細細的看清楚，紅布上面的那塊石子出自哪個宮?！?/br>
    “妾身遵旨。”張良娣弱弱回答。

    “奴才遵旨?！背Ｇ嗑挚偣鼙容^鎮定一些。

    兩人一前一后走向那一大堆的石子，挨個拿起來仔細辨認觀察，與紅布上的石子做對比。

    “皇上，喝口茶吧，您的嘴唇都干裂了?！?/br>
    皇后親自端著一碗茶遞給齊瑾帝，邊上的夏氏冷眼瞧了一下，翻個白眼后移開目光，繼續盯著石子那邊。

    齊瑾帝是有點氣著了，管氏之死多多少少帶給了他一點沖擊，他也不想自己后宮的女人接二連三的死去，何況他最討厭的就是妃嬪之間的爭斗牽扯到皇嗣。莫婕妤生前還是挺得他喜歡的，瓜子臉一笑臉頰就有兩個小酒窩，可愛嬌俏，總是朝氣蓬勃笑容滿面，有孕后他曾去看過她幾次，她總拉著他的手晃來晃去咧著嘴說要給他生個可愛的公主。如今她帶著兩人未出生便夭折的皇兒去了，他定會揪出害她之人，即便不是為她報仇，也該借此事好好整頓一下后宮的風氣！

    說到底，后宮風氣不好，皇后首當其沖該負責，若不是她治理后宮不當，又怎么會有那么多烏煙瘴氣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