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焰站在原地沒動，微微上翹的唇角天然帶笑，出口的聲音卻冰冰涼涼：“您不是說，讓我演示怎么給夜老師倒酒么，上次，我就是這樣倒的。”

    上次，池焰給夜影帝倒酒時，的確灑了酒，而且，還不是灑在鞋上，而是灑在了夜影帝的褲子上。

    夜影帝當時的反應，對比如今的文總，不能說是天差地別，論個人涵養也是甩了他幾條街了。

    池焰有心維護夜闌珊，出口的話，字里行間都在表明——夜影帝可是比您紳士多了。

    “行。”文總咬牙笑著點了點頭，閉眼深呼吸了一次，再次張開眼后，他指了指桌上池焰的酒杯，道，“這事兒就原諒你了，但這杯酒，你可是不能躲的。nick是和你一起來的，人家都陪我喝了三杯了，你卻還滴酒未沾，是不是有點兒說不過去啊。”

    被點到名的nick從座位上彈起來，湊到文總身邊，笑得甜膩：“文總，您別生氣，小池哥不擅長喝酒，還是我陪您喝吧。”

    文總揮手擋開nick，鷹眼眸光凌厲，不怒自威：“這是什么道理，能陪夜闌珊喝，偏就不能陪我？池焰，你很金貴嘛，不是夜闌珊，還勞駕不動你？”

    池焰直視著那雙鷹眼，寧折不彎道：“我沒陪夜老師喝過酒。”

    夜闌珊，非但從沒要求他喝過酒，反倒還在他要喝酒時攔過他。

    “哈哈哈哈哈哈……”文總仿佛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話，樂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道，“沒陪他喝過酒？好啊！那你倒是說說，你都陪他做過什么呀？小宸說，那天，你陪夜影帝去了洗手間，你們兩個，在洗手間里，都做了什么好玩兒的事兒啊？你給我們講講？也讓我們長長見識？”

    文總說著，伸手就要拉池焰的手臂，池焰閃身躲過，輕聲說了句：“文總，請自重。”

    “小池！你……”陶天然再度起身，卻被文總抬手制止，席間，眾人安靜如雞，除張岱與陶天然面露難色外，其余人皆是一副靜看好戲的模樣。

    “呵……小東西還挺會裝的。”文總笑得森然，他用舌頭頂了一下右側腮幫，輕飄飄地說道，“不想講也行啊，那就直接身體力行吧。我不像夜闌珊那么保守，做那種事兒還要背人，都是男人，有什么藏著掖著的，咱們就在這兒怎么樣啊，也好讓大家都看看，你是怎么發|浪犯|賤，才把夜闌珊那么難搞的人給搞定的？來啊，讓我們都瞧瞧你的本事……”

    文總說著，就要起身再度去拉池焰。

    “文總。”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岱笑著開了口，“小孩子不懂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讓小池自罰三杯，給您賠個不是就行了。”

    “張總，我又沒生他氣，用不著他賠不是。”文總笑著，眼神卻犀利地鎖定了池焰，一面走近他，一面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就是想知道，他跟夜闌珊那天到底都做了什么，單純的好奇而已。”

    文總越走越近，池焰已經在心里演示了101種把他撂倒痛扁的手法，見人伸手過來抓他，肢體比腦子反應更快，一個反手就將人摁在了酒桌上。

    一時間，杯盤凌落，四座皆驚。

    眾人正要慌慌張張地上前來拉，包房的門突然被人暴力踹開，發出砰然巨響。

    席間賓客皆轉身看去，只見古樸華麗的雙扇門外，走來一個俊朗挺拔的身影。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極具壓迫感，他眸光凜冽，周身似有寒霜縈繞，瞬間讓整個包房內的氣溫和氣壓都驟降到了最低。

    *

    收到莊嚴微信時，夜闌珊正在夜家祖宅陪祖父下棋。

    夜影帝難得回一趟祖宅，更難得有一次閑情逸致，老爺子興致很高，平了一局，不大甘心，倒了杯茶，要求再來一局。

    夜闌珊樂得奉陪，二人重理棋盤時，夜闌珊聽到手邊電話響了聲微信提示音，本不欲理會，可沒過兩秒，提示音又響了一次，他便隨手拿來看了。

    是莊嚴發來了一條小視頻，縮略圖能看出是個飯局，看不清人。

    小視頻底下，還緊跟著一段文字消息。

    若不是掃到了那段文字，夜闌珊很可能根本就不會點開那段小視頻。

    【導演-莊嚴：夜影帝，你上次的那個小朋友，不太乖啊，敢背著你出來玩兒？】

    夜闌珊眉心微蹙，點開了小視頻。

    起初兩秒，鏡頭搖搖晃晃，拍到的都是近距離的杯碟菜肴，當鏡頭穩定下來后，在席間眾多賓客里，夜闌珊獨獨看清了一人。

    畫面里，池焰就坐在主賓位的右側邊，盡管是垂著眸，冷著臉，也依舊漂亮得閃閃發光，讓人移不開眼。

    他旁邊站著倒酒的人，夜闌珊認得，是跟池焰經常膩在一起的nick，而那個坐在主賓位上拉著池焰手腕的男人，夜闌珊也認得，他正是以潛規則各型各款藝人為榮的圈內大佬，也是夜闌珊即將開拍的電影《九夜》的投資人——文靂威。

    文靂威正笑著靠近池焰，小聲說著什么，視頻里聽不見他講話的聲音。夜闌珊的視線焦點落在文靂威搭在池焰手腕上的咸豬手上，瞳孔微縮。

    祖父碼好了棋盤，見夜闌珊看手機看得專注，便獨自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沒催他。

    夜闌珊將小視頻又看了一遍，退出時，莊嚴已又發了兩條文字消息過來。

    【導演-莊嚴：他年紀不大，道行還挺深的，跟文玩兒的是欲拒還迎。】

    【導演-莊嚴：替你可惜，好不容易有個看上眼的，還是個拎不清的，論樣貌，論人品，論實力，文都跟你沒法比，他有眼不識泰山，明珠暗投了。】

    祖父放下茶盞，發出輕微的響聲。

    夜闌珊將手機鎖屏，放到一旁，繼續下棋。

    池焰對他說過，不會再出席這樣的場合，也說過他恐同，可他現在，還是坐在了文靂威身邊。

    池焰雖然年紀小，可到底也成年了，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無權干涉。

    夜闌珊心不在焉，棋局才走了寥寥幾步，已被祖父穩穩占據了上風。

    祖父抽車打炮后，慈祥笑道：“莫不是哄我老頭子開心，故意讓招？”

    夜闌珊微笑垂眸，誠實答話：“是我心有雜念，沒法集中精神。”

    “年輕人。”爺爺笑著放下棋子，“有什么心事，要不要我這個老頭子陪你聊聊？”

    夜闌珊思忖片刻，抬眸道：“抱歉，爺爺。我得走了，下次，再陪您好好下棋。”

    祖父笑著擺了擺手：“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夜闌珊邊疾步往外走，邊解鎖手機，給莊嚴回了條微信。

    【夜闌珊：位置發我。】

    夜闌珊前腳出門，祖母就拿著鍋鏟尋到了書房，對著獨自喝茶的老伴兒問道：“我剛才恍惚聽見仔仔在廚房門外跟我說他先走了，說好留下吃晚飯的，他去哪兒了？還回不回來？我好不容易親自下回廚房，做的都是他愛吃的菜呢！”

    祖父邊喝茶邊笑道：“他愛吃的，我也愛吃，你做給我吃，是一樣的。”

    祖母嗔怨地看了老頭子一眼，轉身回廚房，繼續去忙了。

    莊嚴收到夜闌珊的微信后，幾乎秒回。

    【導演-莊嚴：不是吧，夜影帝？】

    【導演-莊嚴：你是要來砸場子，還是來領人啊？何必呢！我就是想讓你看清這個人！怕你吃他的虧！人家自己豁得出去，你管他干嘛呢？】

    是啊，他不是沒提醒過池焰，是他自己樂意的，他不該插手，這道理他懂。

    可是，真的能不管嗎？

    今天坐在主賓位的，可是文靂威，他若不去，池焰必定不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稍微想一下那個小朋友可能會被人占便宜欺負的畫面，夜闌珊就心神不寧。

    不行，他忍不了。

    夜闌珊已經啟動了車子，不方便微信打字，也懶得跟莊嚴周旋，直接用車載電話撥了過去。

    莊嚴出了包房，才接通夜闌珊的電話：“不是，你真要來啊。”

    “在御龍閣嗎。”

    夜闌珊回顧視頻里的裝潢，恍惚覺得熟悉，上次流年安排晚宴，好像就是在那里。

    “是。”莊嚴覺得自己惹禍了，也知道壓不住夜闌珊，懨懨地勸了兩句，便由著他來了。

    為了讓夜闌珊別太著急，也為了讓他更準確地掌握現場情況，回到包房后的莊嚴，手機一直處于跟夜闌珊的通話狀態，反扣在桌上。

    如此，夜闌珊在駕車路上，便可將席間言談聽得一清二楚。

    只是，莊嚴的手機并沒有開免提，因此，夜闌珊若想對席間眾人說什么話，是行不通的。

    一路上，董宸的引風點火，文靂威的咄咄逼人，聽得夜闌珊肝火大動，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么生氣過了。

    于是，他用另一部私人號手機撥了伍酒苓的電話，讓她安排老馬帶自家保鏢過來。

    夜家祖宅離御龍閣路程稍遠，盡管夜闌珊車速飛快，也還是比老馬晚到了幾分鐘。

    老馬不敢輕舉妄動，見夜闌珊來了，才同三個保鏢一起跟著他上了樓。

    御龍閣的老板和大部分員工都認得夜闌珊，見他來勢洶洶，唯恐避之不及，哪里敢攔，任由他橫沖直撞到了貴賓包房，抬腿將門踢開。

    門開后，夜闌珊第一眼便是往池焰所在的主賓位方向看去，正看到身似修竹的少年將那姓文的投資人按在桌上。

    因為用力，少年的手臂線條繃得很緊，其上血管顏色清晰，更襯得他膚色白皙。

    池焰見到夜闌珊進來，似乎被嚇傻了，直直地看著他發呆，連手上的力量都跟著放松了下來。

    文靂威卻壓根沒反應過來，依舊保持著被少年禁錮的狀態，瞪眼看著夜闌珊愣神兒。

    “夜、夜影帝？！”眾人皆瞠目結舌之時，陶天然最先意識回籠，顫顫巍巍地湊上前去，結結巴巴道，“您、您不是說……不、不來了么，怪……怪我疏忽了，……要、要、要是早知道您過來……就、就、就該專程提前去接您的！”

    夜闌珊面色冷俊，寒涼眸光只看著池焰，一點都沒有分給旁人，他努力壓下火氣，用很輕的聲音開口。

    “池焰，過來。”

    夜闌珊的嗓音本就偏低沉，輕聲講話時，總招得人耳朵癢。

    池焰就像是語音cao控的機器人般，立即松開了挾制著文靂威的手，乖乖走到了夜闌珊身邊。

    少年臉上驚疑未定，越靠近，夜闌珊越能感覺到此刻他對自己的微微忌憚。

    夜闌珊自我反省，對剛剛有失體面的暴烈進門方式深感慚愧，但他不后悔。

    他原本是想用十分和平的方式將池焰帶走，可一路上，他聽到了太多的污言穢語，已經超出了他的容忍范圍，以他的脾氣，沒有放一把火燒了御龍閣，已經算是格外收斂了。

    可現在，池焰被他嚇到了。

    夜闌珊的沖動和戾氣，一下就消散了大半。

    他微微垂眸望著池焰，深呼吸了一回，抬手摸了摸他蓬松柔軟的頭發，低聲問：“嚇著你了？”

    池焰緩過神來，眨巴了兩下眼睛，望著夜闌珊搖頭。夜闌珊這才拉著他的手腕，讓他站在了自己身后。

    張岱站起身來，越過陶天然，在夜闌珊身旁站定，恭敬客氣地開口：“夜老師，不知道您過來，有失遠迎，您請入座。”

    “不用。”夜闌珊依舊拉著池焰的手腕，目光落在站在主賓位旁的文靂威身上，挑起一邊眉，慵懶笑道，“要不是臨時過來，我還發現不了，原來文總對我的私生活，這么關心。”

    文靂威立即意識到，夜闌珊大概是剛剛在門外聽到了一些什么話，他理了理微微凌亂的頭發和衣服，鎮靜笑道：“夜影帝這說的哪兒的話，酒席嘛，大家一塊兒，圖個高興，我剛才是跟池焰鬧著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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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影帝：你看我像是跟你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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