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花園洋房317號。” “我看看,”婦女翻開登記冊,找了十幾分鐘,才在最后一頁的末端找到了317號小洋樓的登記信息。 “原來是這棟小洋樓!”婦女猛拍大腿。 “如果我沒記錯,那里挺久沒人住了。房主是陸離,我這邊一直沒聯系到他本人……” 鄭西洲展開證明條子,直截了當地說:“我就是陸離,這是我以前用慣了的第二個名字,這張證明單,是當年分房的時候,市里的領導親自開的,你看看上面的公章。” 婦女怔愣,低頭看著時隔多年的證明條子,公章應該不可能有假。 看清右下角的領導名字,她半是震驚半是忐忑,“同志,那你現在是——” “我想把小洋樓賣了。” “……賣、賣了?” “我急著出手,六百六十塊,能盡快找到買家嗎?”鄭西洲問。 婦女笑笑:“那簡單,同志,你帶我進小洋樓看看,看看里面的裝修怎么樣,我心里也要有個底呢。” 天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這棟閑置的小洋樓。 尤其是雁南路的其他住戶,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十幾口人擠在不到二十平米的小隔間里,指望著廠里分房,少則兩三年,多則七八年。 還不如咬咬牙買別的房子。 但是這年頭,很少有人賣房,能碰到一個合適的房源都是走了大運。另外一個因素,那就是錢的問題了。 房子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買得起,工人家庭大多生活拮據,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哪個人能爽快地拿出幾百塊買房。 鄭西洲的那棟小洋樓不一樣。 那個花園洋房占地面積不大,又是二層,看起來又氣派又有面子,恐怕有的是人愿意買呢。 兩人抓緊時間去了雁南路,還沒走到附近,鄭西洲驚呆了。 他的小洋樓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 婦女也是一臉驚訝,左看右看,陡然看見了不遠處的“土高爐”,男人們忙得熱火朝天,nongnong黑煙彌漫。 被風一吹,煙霧直接飄到了小洋樓的方向。 一天天的積累下來,可不得把樓體熏黑了? 婦女氣得叉腰,“這幫人,干事膩缺德了。” 鄭西洲沒吭聲,抬頭望著原本光鮮亮麗的白色小洋樓,不對,現在已經是一個灰撲撲的二層小破樓了。 他眼眸閃爍,頓時改了心思。 原本擔心搬進小洋樓太招搖,會惹來太多沒必要的麻煩,現在不一樣,這個黑煙熏得太及時了! 鄭西洲忙道:“大姐,我剛剛想起了一件事,我媳婦兒上次念叨著生閨女,我決定了,這個房子不賣了,以后留著給閨女當嫁妝……” 婦女愣神,“你說啥?” “我改主意了。”鄭西洲干脆利落,“大姐,我不想賣房了,辛苦你跑這一趟,這包喜糖送你,就當是跑腿費。” “真不賣了?”婦女惋惜。 “不賣了!” 婦女下意識說:“這房子給閨女留著有什么用,都是便宜了外人,還不如拿去賣錢呢。” “……”鄭西洲皮笑rou不笑,冷聲道:“我樂意給我閨女留著,不行嗎?” 婦女訕笑:“行,當然行……” 送走房管所的老大姐,鄭西洲扭頭看了眼前面的“土高爐”,火光繚繞,煙霧升騰。 他笑了笑,把他的小洋樓禍害成這個樣子,不剮點名聲簡直太對不起這個免費送上門的機會了。 中午十二點,姜萱被他拉著去了雁南路。 “就是這個小洋樓!我想買。”姜萱額頭抵著他后背,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他胳膊,頗有一點撒嬌的意味。 鄭西洲故意:“沒錢怎么買?” “我們兩個攢一攢工資,我還會投稿賺錢呢,上次已經賺了5塊錢的稿費——” “等等,我怎么不知道這件事?你什么時候開始寫稿的?”鄭西洲捏住她后頸。 “回去再和你說這個,”姜萱擰眉,“總之錢的問題肯定有辦法,我們遲早能攢夠。我真的想搬家,不想在那個大雜院住了……” 她眨眨眼睛,拽著男人胳膊,漂亮的眸子目不轉睛注視著他。 鄭西洲摸摸她的傻腦袋,揪住白潤的小耳朵,低聲道:“這次聽你的。” “真的?”姜萱雀躍。 “不騙你。” 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上掛了一串做工精致的鑰匙,黃銅鎏金,在明媚光影里,反射著亮眼的光芒。 “忘了和你說,”鄭西洲咳咳,“那個小洋樓的房主,就是我,用不著花錢買。” 姜萱:…… 不等她破口大罵,鄭西洲淡定地捂住她說話的那張嘴,撩起眼皮,看向不遠處的土高爐。 “傻妞兒,我和你說實話,本來我不打算搬進去,準備偷偷把小洋樓賣了。我覺得它太招眼,住進去惹麻煩……” “唔唔唔。”不能賣! “別嚎了,”他失笑,“我改主意了,看見那個土高爐沒?” 姜萱眨眨眼,討好地抓緊他的手,點頭如搗蒜。 甚至惱怒地指了指被熏黑的墻面。 鄭西洲又想笑了,“外面看起來又臟又破,不代表里面也是這樣。” 那是爺爺當年親自督建的,用料實在,每一磚每一瓦,挑的都是最好的材質。 壁掛爐,玻璃窗,燒水爐,洗手間的淋浴頭和水箱……大理石地板,仿羊皮壁紙,多寶閣設計,方方面面,無一不是費了心思。 最重要的是,保存也很完整。 鄭西洲低聲道:“多虧了那些人在旁邊搭建土高爐。” “姜萱同志,你現在呢,唯一該祈禱的,就是盼著那些人把火燒的更旺,把小洋樓熏得越不起眼,我們越有可能搬進去,明白嗎?” “……嗚。” 第57章 手表秘密 兩天時間眨眼而過。 姜萱天天都要去雁南路看一眼, 望穿秋水,只期盼著能夠早點搬進小洋樓。 說起來,眼睜睜看著那個“煉鐵爐”冒黑煙,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禍害小洋樓的墻皮,姜萱心痛難忍。 “同志,一切都是為了煉鋼,沒什么的!”姜萱咬牙切齒。 正忙著拉鼓風箱的老大爺一愣,扭頭看見姜萱, 連忙道:“你剛說啥?” “沒、沒事。”姜萱哭卿卿, 不敢再說什么, 垂頭喪氣回到大雜院。 “蒼天吶,什么時候才能搬家啊?” 鄭西洲想笑:“快了, 半個月內搬!” 姜萱分分鐘恢復精神,湊到他跟前,小聲說:“那你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我都不知道小洋樓里面是什么樣呢?” “下回再帶你去, 這兩天忙。” “忙什么?我也沒見你忙啊!”姜萱閑的沒事, 無聊地戳戳他胳膊。 “……大小姐, 沒看見我給你弄這些香柏木嗎?” 說完, 鄭西洲在堂屋大廳扔下亂七八糟的工具, 錘子木銼刀鋸……還有最常見的木工刨子。 另一邊是香柏木,木質紋理清晰,色澤均勻, 姜萱抱起一根香柏木,能聞到淡淡的天然芳香。 “你準備做什么?”姜萱好奇。 “浴桶, 給你泡澡。” “!” 姜萱驚喜:“真的給我做?” “我什么時候騙你了?”鄭西洲拍拍她腦袋,“一邊去,別打擾我。” “……” 姜萱哼哼唧唧, 就是不肯走,坐在一邊看著他認真忙活。 鄭西洲沒再趕人,眉宇緊皺,似乎是第一次做木匠活不熟練,翻出找木匠提前畫好的圖紙,看清楚上面一步一步的流程,收回圖紙,開始鋸起了木頭。 傍晚夕陽西下,霞光熹微灑在他臉上,猶如鍍上了一層金光,顯得格外好看。 姜萱笑了笑,目光越發專注。 別說現在,擱到未來二十一世紀,能親手給媳婦兒做浴桶的男人,幾乎是寥寥無幾。 找木匠買一個多輕松,非要自己做?姜萱越想越覺得心里甜的冒泡泡。 雖然鄭西洲身上還是有一堆臭毛病,但瑕不掩瑜,改造改造多好啊。 以后搬進小洋樓,不用面對大蛋二蛋嘴饞的眼神,不用搭理滿院子的鄰居,關上門,想吃什么吃什么,用不著憋屈。 她和鄭西洲明明有條件吃的更好一點,卻礙于對門的楊嬸和田寡婦,天天都要低調,別說烙餅,想下油鍋炸丸子都弄不了! 等搬進小洋樓,第一件事必須是炸丸子,如果是rou丸子就更好了…… 副食品店的豬rou攤子怎么一直不開呢? 姜萱饞rou饞得流口水,沒忍住,打開抽屜抓了一把果脯,又給鄭西洲喂了一個。 “你說,咱們準備的瓜子糖塊也夠多了,請帖也沒寫,到時候結婚酒席怎么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