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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駱氏女在線閱讀 - 第186節

第186節

    “相宜。”嘉懋輕輕喊了她一聲,那聲音低沉,又帶著一絲熱烈。

    “啊?”相宜抬起頭來,正對上了嘉懋的那雙眼睛,如同有兩簇小小的火苗在跳躍,他的那份熱情似乎也將她照亮,眼前燦燦爛爛的一片。

    “你送給我的東西真好用,這兩個月來我都在用它們。”嘉懋笑嘻嘻的望著她,從懷里摸出了一張紙來:“你瞧,我用你送的東西畫了這幅畫。”

    “都是兩個月前的事情,現兒還拿來用。”相宜口里說得風輕云淡,心中卻是歡喜,接過那張紙來看了看,臉上一紅:“容嘉懋,你真無聊,干嘛畫我。”

    雪白的宣紙上畫著萬樹桃花,有一位穿著淡綠色衣裳的少女正在桃樹下笑意盈盈,那眉眼分明正是相宜,右上角的留白處寫著七個字:桃花依舊笑春風。

    “這么多年未見,再見你時,還是這般讓人心動。”嘉懋的話越來越甜,似乎放到蜜糖里泡過再拿出來一般,聽得相宜面紅耳赤,一雙腿都有些發軟。她看了嘉懋一眼,面前的少年郎雙目灼灼,一刻也不肯放松般的盯住自己,不由得微微側臉:“嘉懋,你快莫要胡說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怎么就變成胡說了?”嘉懋見著相宜略帶窘態,那欲語還休的模樣,讓人瞧了頃刻間便起了憐愛之心。心中一股柔情激蕩,幾乎不能自已,他伸出手來,一把將相宜的手拉住:“相宜,你還記得否?那時候在華陽,我曾對你說過,長大以后我要娶你。”

    “誰還記得那玩笑話兒!”相宜聽著嘉懋的話越來越有些變味,不敢再在原地逗留,舉足想要離開,可卻被嘉懋緊緊的拽住,半分也動彈不得。

    “相宜,不管你是不是裝作不記得,反正我必須讓你知道,我喜歡的人至始至終只有你一個,無論是以前、現在還是將來,這一輩子我認定了你,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他的手指輕輕從相宜的手掌撫摸而過,臉上帶著一絲絲憐惜:“相宜,都是我沒用,才讓你受了那么多苦,那日在華陽我聽到你與我母親的話,方才知道你竟背了那么多負重,可我卻不知憐惜,只顧一味的照著自己的性子行事。從那一日起,我便發誓要讓自己做到最好,變得強大,不讓旁人來掌控我的一切……”

    淚珠從相宜的臉頰上滾落下來,一點點的落在了玉簪花的花瓣上,仿若那晶瑩的夜露,在這月色下閃閃的發亮。

    這是嘉懋在向她暗示,他也是重新活回來的嗎?這一輩子我認定了你,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他真的也是從前世追了回來?相宜的心一陣陣的抽痛,一種巨大的悲傷幾乎要將她淹沒,都快要說不出話來。

    “嘉懋。”相宜吸了一口氣,極力將自己眼中的淚水忍住,緩緩開口:“你的前程才剛剛開始,又何必就急急忙忙說出這種話來?這世間不只有我們兩個人,將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不要著急許諾,一切只有等到那一日才會知道。”

    “相宜,你不相信我。”嘉懋有些喪氣,握著相宜的手有些顫抖:“這是我的真心話,我想了很久才開口說出來。我要讓你知道,不管事情怎么樣,我都不會軟弱,我會堅持著一直到最后,直到你能陪伴在我身邊的那一刻。”

    相宜靜靜的望著他,嘉懋眼中的熱烈讓她幾乎不堪承受,她想走,可一雙腳卻似乎被釘在那里,一動也不能動。

    他們就這樣相互對望著,誰也不再說話,身邊只聽到小蟲子的細細吟唱,仿佛在奏著那曲《蒹葭》,一點點在撥動著他們的心弦。

    “這是你的那朵珠花,我一直貼身留著。”嘉懋從荷包里翻出了一朵珠花,拖在手掌心里:“那一年,我從你頭發上取了它下來,它便一直陪伴著我,直到現在。每次我遇著困難,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我便將它拿出來看一看,見著它,就如見著了你一樣。”

    那朵珠花雖然款式已經有些陳舊,可看得出來有人時時在摩挲著它,上頭的珠子圓潤有光,就如新的一般。珠花躺在嘉懋的手心,一點點淡黑色的影子,襯出它那淡淡的光華,珠圓玉潤,就如他們之間那份塵封已久的感情。

    “初一見面,我便心悅于你。”嘉懋微微的笑著,仿佛沉在昔時的回憶里:“你站在一旁,孤零零的一個人,好像不敢跟我們靠近,可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卻透露著想要走過來的意思。”

    “沒有,才沒有。”相宜有幾分羞赧,前世的她,覺得寶柱嘉懋他們對自己親切,確實想接近,可她有些怯弱,不敢開口多說話,而今生的她,卻只是想避開嘉懋,不愿意再與他有多的接觸,這么一種感情反反復復的交錯,反而讓她迷失了自己。

    “相宜,不用分辯,我就知道你也是心悅于我的。”嘉懋似乎越來越厚臉皮,手不抖了,聲音慢慢的高了起來,里頭帶著些許笑意:“否則今晚你也不會如約而至了。”

    “你!”相宜不可置信的望向嘉懋,那個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嘉懋去了哪里?站在面前的嘉懋,忽然間有些賴皮的模樣,一只手抓住她就是不肯松開,滿眼都是堅持。

    “相宜,你要相信,咱們總是會在一起的。”嘉懋搖了搖相宜的手:“你要有信心。”

    “現在說這些還為之過早,嘉懋,你還沒有能力主宰自己的親事,又何來總會在一起之說?我已經不是那活在夢里的駱相宜,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而不是腦子里模模糊糊的想到的東西。”相宜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我現在就一心想著該怎么樣將翠葉茶莊辦得更好,賺更多的銀子。嘉懋,我很羨慕你外祖母,我想要成為她這樣的人,故此我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努力將自己往后的道路鋪平一些,走起來心中更舒坦。”

    嘉懋瞠目結舌的望著相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宜……”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嘉懋,你別再拉著我,我要回雨花閣去了。”相宜朝嘉懋笑了笑,他那一臉震驚的表情讓她心中有些許快意。前世她從來沒有讓嘉懋這般吃驚過,今生的她卻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87|不要臉沒

    銀色的月光映著那個身影,越走越遠,輕巧的腳步聲似乎一點也聽不到。

    嘉懋站在那里呆呆的望著相宜的背影,臉上升起一種敬佩的神色。他從來沒有想到相宜會有這么堅強的決心,在他的心目里,相宜依舊是那個楚楚可憐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就五年時光不見,她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就如那株高高的木棉花,高傲的站在那里,滿身鮮艷的花朵,灑落遍地芬芳。

    她成長了,長成了一個他不認識的相宜,可他依舊還是喜歡她。

    無論她成了什么模樣,他的一顆心依舊還是不可遏制的被她吸引,思念就如那到處延展的藤蔓,慢慢的將他包圍住,一縷相思,如何掙都沒法掙脫。

    “相宜,你等著,我自然會讓你看到一個全新的我。”嘉懋喃喃自語,捏緊了拳頭,在這樣的相宜面前,他自慚形穢——他有什么?他不過是仗著江陵容家的名聲罷了,他不過是投機取巧,仗著多活了一輩子,多念了十多年的書,知道那些考題,背過那些時疏。現在他與相宜還有很遠的差距,他要奮起,要做出讓人真正稱贊的事情來,要讓自己成為一個可以匹配得她上的錚錚男兒。

    嘉懋快步朝自己院子里走了去,步履輕快,這白衣少年想通了他許久沒有想通的事情,此時正是興高采烈的時候。

    玉簪花潔白芬芳,院墻那邊數棵大樹不住搖曳,落在地上的黑影里,忽忽的顯出一個人的身形來。若是抬頭,便能見著那粗壯的樹干上攀著一個人影,穿著深藍色的衣裳,貼在樹干上一動不動。

    那是尕拉爾。

    最近這些日子,他都習慣于夜間在園中漫步,只因他心中焦慮,到了晚上總不能平靜。

    自從楊老太爺跟他說過回北狄這件事情,尕拉爾就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他何嘗不想回北狄,替母親報仇,奪回他所想要的東西?可他卻有些舍不得離開大周。在這異鄉快六年了,他對這片土地已經有了感情,準確的說,是他喜歡上了身邊的這群人。

    他若是回了北狄,肯定便不能再見到熟悉的人,也不能再見到他心目中所喜歡的那個人。他多么希望楊老太爺不曾與他說過那番話,這樣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呆在她的身邊,可那么重要的事情如何能當做沒有發生過?尕拉爾摸了摸眼睛,從樹上飄然而下。

    今晚他本是在這樹林里散步,見到嘉懋那白色的衣裳,趕緊飛身上樹——他不愿與嘉懋多做交流,每次見著嘉懋,心中便有些意氣難平。

    相宜喜歡的人是嘉懋,尕拉爾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終于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心里頭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可他卻不得不正視擺在面前的一切。只有見到嘉懋的時候,相宜才會有那樣的神色——盡管她努力在裝出平靜的表情,可尕拉爾卻知道得很清楚,那不是她真心的流露,她已經將那份心意,埋藏在心底深處,只有偶爾的剎那,才會有一縷似清風般的芬芳從心底流瀉而出。

    他嫉妒嘉懋,恨每次見著嘉懋,都有恨不能跳出來與嘉懋好好的打上一架的感覺。只是他不能這樣做,感情是兩廂情愿的事情,他又怎么能強求?

    今晚聽了嘉懋與相宜的對話,他忽然覺得似乎明白了不少東西,心中漸漸清明。

    感情是一回事,如何好好的活下去又是一回事。

    誠然相宜喜歡嘉懋,可她更向往一種自立自強的生活,不仰仗心目里的愛人,全憑自己,也要活得有聲有色,腳下一片通天大道。

    尕拉爾重重的捶了一下身邊的大樹,對著天空一輪明月,暗暗發誓,他日自己必然要回到故鄉,將自己狠心的兄長趕出北狄,為母親報仇雪恨,奪回本該屬于自己的一切!無論如何,自己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要去開創自己的一份天地。

    月華如水照著楊府的花園,夏蟲的私語悄悄的低落,園中除了微風搖著樹葉沙沙作響,再也沒了別的聲音。寂靜如斯,月亮照著潔白的玉簪,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但路邊的花花草草,都能說明,這里曾經有人來人往。

    還有,一段纏綿的感情在這樣的夜色里傾訴。

    第二日嘉懋一早就出門,趕著卯時那個點兒出去,楊老夫人只覺奇怪:“嘉懋今日怎么去得這般早,才是卯時初刻就用了早膳出門了?”

    楊二奶奶在一旁嗤嗤的笑:“該是趕著卯正時分去應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