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當那個黑袍男子轉過身來時,狐魄兒怔住了。 他虛弱到連靈魂都要即將潰散,可還是亦步亦趨的向她這邊走來。 除了白無泱,她還從未見過落魄至此,氣場還依然強大的。 而那張臉,有著天生的帝王相,勾唇一笑間,便是滿眼的邪魅狷狂,那雙桃花的眸子,本也同她一樣生性薄涼,可也總有那么一個人,只一眼,便能讓那薄涼回暖,褪盡寒霜。 他單膝的跪在了她的面前,聲音低柔,“魄兒。”他抿了抿嘴角,緩聲開口:“好久不見,你看,我想你想的,都快把自己想的虛無縹緲了,你要不要也好好疼疼我啊?” 如若,不是親眼看著他堂堂一威風八面的魔王,而今,落魄的如此狼狽模樣,她定會狠狠的踹他一大腳。 可如今……她卻做不到了。 “怎么了?還一字千金呢?”滄旬笑著勾起了嘴角,慢慢的伸出一只手,輕輕的碰了碰她的臉說:“如今,我已家徒四壁,便一字難求了是嗎?” 他開著玩笑似的問道:“或者,是不是見到我太激動了,太開心了?如若這樣,那我就委屈一下自己,讓你抱抱吧。”他的嘴邊,依舊掛著好看的笑,即便有血漬還留在嘴角,可仍然笑的溫柔。 狐魄兒覺得,喉嚨真的是太堵了,想要說話,可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這是什么表情啊?”他輕著聲音說:“親一下也行,那我就更是美得的樂不思蜀了。” “滄旬。”她流著淚,神色寡淡到也是一如既往,她說:“你的這張臉,見到了我,就不會悲傷了是嗎?” 滄旬愣了一會兒,這個聲音,好像都記不起有多久沒有聽到了,他勾了勾嘴角,靜靜的看著她說:“會啊,心更痛了,可痛能怎么辦呢?你不也不是我的嗎,我只能讓它自己,孤獨的思著,念著,戀著,痛著,疼著,忍著——” “那就收一收你的一往情深自作多情啊!”她聽不下去了,紅著眼睛瞪著他低吼道:“管我干什么?我的死活與你有什么關系?咱倆很熟嗎?” “能有機會,在你面前找個存在感,好博得你的一絲同情啊。”他沒有生氣,仍是淡淡的笑著說,可他說話的聲音卻是越來越輕,也越來越飄渺了,他說:“反正,同情也是情,混個同情也好,總之,你是對我動情了。” 他一直就這樣淡笑著,滿身的傷口,仿佛都像是那衣襟上的刺繡,若不是這個魂魄越發透明,還真看不出,他有一絲疼痛。 一抹腥甜,卡在她的喉嚨,她哽咽著道:“這個存在感,找的可真成功。” “是吧,我也是這樣覺得,我就不相信,你還有多狠心,還能夠視而不見,可我是不是有些太急于表現自己了?一不留神,就要徹底的把自己弄沒了。” 他擦著她眼角的淚,自己也紅著眼睛說:“對不起啊魄兒。我,知道這份感情對你來說,是多余的,可,我就想讓你記著,你在討好你師父的時候,也有個人,想要千方百計的討好你。” 狐魄兒的眼淚,瞬間流的洶涌,她突然就絕望到聲嘶力竭的沖他吼道:“滄旬你故意的,從一開始,你就是故意的讓我不好過!” 她低下了頭,痛哭著,非常的不知所措,她哭著說:“你為何總是奮不顧身的救我?憑什么對我這般好?我不需要,你聽清楚了嗎?我不想欠你人情,我不想和你有交集,你這個大魔頭,這讓我很苦惱,你本就不應該出現在我的世界里,你憑什么讓所有人都恨你,而偏偏讓我欠你……” 她已經泣不成聲,將頭埋進了膝蓋里。 滄旬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她,忽而,一滴血淚流下,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嘴邊仍是笑的,他頗為自嘲的說:“不能成為你心中最愛的那個人,那就把最恨的那個位置留給我吧,說不定來世,我還能求個冤家路窄呢。” 他的手,抬了起來又放下,他說:“你把愛,都留給了他,卻把道歉,都留給了我,我又何曾需要你的道歉呢,別放在心上,不就是為你玩兒個命而已嘛,沒什么可值得你虧欠的,如果,我這個賤命再多有幾條就好了,我甘愿陪你玩兒到盡興。” 滄旬又伸出了手,想要碰一碰她,可卻還未觸碰上,便已開始消散了,他苦笑了一聲,看了一眼自己,便含住了眼中的淚水,卻又瞬間笑得燦爛,他說:“什么叫一眼勝萬年啊,這得是多么殘忍的一眼,把你害的這么慘。” 最后一句話,他說的很輕,如他慢慢散去的身影,就在她的眼前,無聲無息的消失掉,還找不到絲毫來過的痕跡,他說:“可是魄兒,我還是想說,此生不虛度,一眼勝萬年。” 此處無情卻有情,被他一個人演繹的淋漓盡致。 恨一個人,你便尸骨無存。 愛一個人,我便一死相赴。 空蕩蕩的無形界,只有她的哭聲在回蕩—— 她支撐著身子,站了起來,目光如炬卻又慢慢渙散,這蒼茫的四處,再無他的蹤跡可尋,也找不到,他一絲絲來過的痕跡。 她又笑的無聲,強撐著一絲力氣,她對著眼前的空氣哽咽著說:“我們是同一種人啊,我也心狠啊,別招惹我,殺你,我是不會手軟的,我們本就是都沒有來生的東西,何來的冤家路窄呢,即便是冤家路窄,也不可能是你。” 碧天垂落在她的身邊,她身形不穩的晃了晃,又屈膝跪下,向著滄旬消失的方向,用力的磕了三個頭,便爬了起來,轉身離去…… 她一個人,走在無形道上,那抹身影,高挑出塵,若不是她腳下的步子,時而釀嗆一下,顯得走的格外的不走心外,單看那清冷的無悲無喜的姿態,絕對的能虎人。 歲月不堪久侯,淹沒在星海的,也均已成為故人。 你只負責屠戮,不問出身,不看來人,不懼金樽,你是世人眼中的魔王,欠了數不盡的孽債,不曾想,有朝一日,你也可化作債主,只可惜,你也會遇到無賴,你討的債,我給不起,還不清,這份情,我已窮極。 此生恩情,無以為報…… 碧天從她手中垂落,蜿蜒出了一條璀璨星河,她踏著星河而過,看的見的,看不見的,皆是這入眼的落寞。 她向著出口走去,那副疲憊的身軀,只是靠一縷執念撐著,她還有個人去找,她還要等一個人回來。 突然,她撞進了一個胸膛,這是她第二次,看見他妖化后的模樣。 那發絲有些凌亂的垂在她的肩頭,白衣上,也染上了大片的血漬,她的眼淚,又奪眶而出,微微低下頭,額頭抵在了他的肩上,她哽咽著,壓著聲音說:“師父,我是不是欠了太多太多的債啊,多到我無論怎樣,都還不起。” 白無泱忽的閉上眼,兩行清淚,流了出來,他說,“對不起,魄兒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狐魄兒不明白,怎么大家都在一時之間,開始搶著道歉呢,誰的錯啊? 她枕在他的肩頭,哭暈了過去。 白無泱抬頭看了一眼她的背后,所有的尸骨,都已化成了蒼茫,無人再看的出,這一片就在不久前,還是一個屠戮的戰場。 一股紫氣,從他身上流出,越過狐魄兒,向著遠處那微不可察的黯淡而去,那縷魂魄已經足夠透明,只有紫氣覆蓋時,才勾勒出了他原有的輪廓,他沖著白無泱笑了笑,眼睛輕闔,便化作一顆光點,隱在了暗夜里,白無泱抱起她,轉身便踏出了無形界。 而在他們走后的無形界里,有一顆種子,在隱隱發亮,它鉆入土壤,又忽而破土而出,從一顆嫩芽開始……成長……開花……結果……通體一色,紅色的樹干,紅色的花果……這顆樹,名為“因果。” * 有那么一瞬,滄旬看著手中的相望花種,靜靜的出神了好久,他對著相望花種,笑的燦爛,他說:“若有來生,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是一顆種子,然后長成碧蔭一片,花開花落,若無人欣賞,那就開給自己看,守著自己的根系,誰也不打擾,哪里也不去。” 可若是,心中有一個在乎的人了,那便做一棵安靜的木頭,在她需要時,可以隨時給她依靠,隨時為她遮蔽風雨。 與封印的對抗,已成昨夕,“因果”上的斑駁,是他掙扎過的痕跡。 他偶然想起,那日,自己從封印中醒來,便瘋狂的想要碎了鎖魂鏈出去,睜眼的瞬間,他便有著前所未有的憤怒,她遇到了危險,他沉睡了幾千年,是這前所未有的危險,讓他從沉睡中醒來。 他憤怒,嘶吼,魂魄掙著鎖鏈,一點點離體,又一點點回攏。 他掙脫不出去,卻感知道她離危險越來越近,又不知掙扎了多久。 他的身體,開始變得無力,手也垂了下去,睜開的雙眼,再次閉合,垂死的氣息,開始蔓延四散,rou身雖死,可靈魂還在憤怒的掙扎。 他在嘶吼中,一道紫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壓制他的結界,瞬間消無,第一次,神為魔解開了禁制,只為了一個人,他們有了唯一一次,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毫不猶豫的撕碎了鎖鏈,以一身殘魂沖了出去。 而救了狐魄兒一命的,正是沖出來的這一縷殘魂,可他自己的身體,永遠的葬在了那個幽冥的地獄。 * 世間,僅有的一顆因果樹,生在無形,長在無形,從前的他,無法選擇,只能任由著命運漂泊塵世,可那世間太吵,還好,總還有回環的余地,這一次,可以沉睡在寧靜的這里。 生命來去,可我還想對你說一句:如果你有危險,生死相互,我仍然愿意…… ※※※※※※※※※※※※※※※※※※※※ 回復你的評論,我是想說:是呀,這是感覺到完結的節奏了嘛(n_n) 然后就是明天周四嘛,不知道我能不能幸運的上個榜單,所以明天發表的時間調一下: 233章18點,234章21點,235章22點,236章23點,237章00點 這是最后五章 能不能上榜單,都這么發了,不一天一天的發了,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有幾個人看,嗯,就是,如果有人看的話,希望給你們一個驚喜,一次看個痛快好了。 謝謝寶貝呀(n_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