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為你的孽徒
狐魄兒是自責的,亦不知是起于何時? 她學會了自責,可她的成長之路皆是血泊,似乎腳下的每一步都是從血中趟過…… 樹欲靜而風不止,地上的畫被風刮的有些模糊,亦不知是何時,她的畫中竟少了些色即是空的風流卻多了些許血跡的斑駁。 昆侖山中。 冷夜和人心不知是哪一個更涼一些。 只有這身前的那一團篝火自帶了些許暖色。 白無泱坐在她的身旁靜靜的看著,如今這鬼畫符不會再讓他看的臉紅心跳了。 她拿著根小木棍戳了戳篝火說:“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你當殺不當殺?” 白無泱心中一驚。 她又撩了撩火星子繼續說:“你不霍亂不饒神,神明卻因你而墮仙,你又當殺不當殺?” 白無泱心底瞬間一涼。 她揮了揮木棍繼續說:“你不亂三界,三界卻因你而亂,你又當殺不當殺?” 白無泱的臉色也隨之變的愈發冷淡。 她勾唇笑了笑,“你不妖言惑眾,而眾人卻因你被妖言所擾,你又當殺不當殺?” 白無泱別過了頭。 “師父、”她眸光聚了聚,戳滅了木棍上的火星子,聲音也隨之而緩,“曾經有一個人這樣問過我,當時,我就覺得他荒謬極了,或死或墮仙或亂世或被擾,這與他人何干?這能怪的到別人嗎?若怪、怪就怪自己的心志不堅罷了,可、” 她笑得略顯無奈,手有些抖的扔掉了火棍又將頭埋在了雙膝間,聲音忽而又變得有些怯懦,“若這么多不好的事情皆因一人而起,你說,她還能脫得了關系大喊自己無辜嗎?” 白無泱如淋了一場大雨那般,自己的心亦是涼到了寒潭。 空余也曾問過他同樣的話,而他當時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說:“哪里會有這么倒霉的人?她雖然看似很無辜,但是、當殺!” 那時,空余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他還不知是何意,隨后空余又一本正經的說:“師弟今日之所言切勿忘記,若有他日,師弟遇到此人,可會手下留情?” 當時的他只是覺得好笑,但也是一本正經的回道:“與私、我是同情她的,但與蒼生而言、同情就變得微不足道了,只能棄了吧?!?/br> 空余微笑著點了點頭,“若此人與你有私情怎么辦?” 白無泱一心向道,覺得這更是無稽之談了,他也一笑絕塵,“師兄是覺得大道與私情我分不清嗎?” “分的清就好,”空余說:“此言,我便當是師弟對我的許諾,若真是有朝一日遇到此人,可切勿心慈手軟就好。” 他回的隨意,“自然?!?/br> 而那時……他只是覺得世間不會有這么倒霉的人,即便是有,也不會與他有任何關系。 而此時他才知,自己又被空余擺了一道,明明就是在套他的話,此刻他才覺得那個一臉威嚴的師兄竟是如此的老jian巨猾。 他轉頭看向狐魄兒,剛要說話她卻先一步道:“師父,你會為天下蒼生棄了我嗎?” 她滿臉的期許,這個糾結了她二百年的疑問,她只想要一個答案。 她想要的不是那句蒼生與你我不能沒有你,她想知道的是蒼生與我,若要你棄之,你是棄蒼生還是棄了我? 如今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知是作為人的他此刻變得多情,還是為神明時的北帝做的太過無情。 他看著狐魄兒沒有說話,她也本以為他不會再回答了,只是笑笑又拿著樹枝挑動著篝火,可是白無泱的目光卻不曾從她身上離開過,他自嘲的笑了笑說:“我只知,此刻我的眼中人是你?!?/br> 狐魄兒的手一抖,眼窩處瞬間變得濕潤。 “若” 狐魄兒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胸口起伏的說:“夠了,這就夠了,不要再說了!” 白無泱的這句話,已經足夠的□□直白,她不敢細想亦是不敢多聽了。 有些話,的確應該適可而止,不多言半分剛剛好。 我不會強迫你、不會為難你,當她斷了半魄的時候她才知,不是自己如何怎樣都死不了,只是自己私心太重,不僅蒙蔽了別人也蒙蔽了自己…… 她背負著罵名滿身又自知罪孽深重,可自己依然還厚顏無恥的行走于世,并非是自己惜命如金愛慕這世間的繁華,她亦悔亦恨亦懊惱,可仍舊愿意活的如此的茍延殘喘人人喊打,因什么為什么呢? 她不敢說也不敢細想。 可即便不想,也再也蒙混不了自己了,那折損的半魄喚醒了一直沉睡的自己,這個紅塵中我不舍離去,皆因貪戀一個你而已。我不是不能化為飛灰,也只是舍不得你。 這個舍不得的人,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且還說著此刻的眼中只有你的人,若從前,她定會欣喜到放肆,可如今,四目相對近在咫尺時,她不敢了,不敢再造次。 她放下了手退到了一旁,多么恰到好處的距離,阻隔了一切的非分之想。 師尊徒敬,好,很好,大家都很守本分,哪怕是都已經□□焚身,卻都是裝的端正如常。 又因,又因為什么呢? 可能是在你的此生,我不想再為你的孽徒了吧。 而他也忽然明白,擁她入懷并不是護她,也許是將她再次推進了無盡的深淵,這一生,他也想要守好為師的本分,不想再連累她深陷泥潭。 二人皆倚在了樹旁輕微的闔上了眼,不知道是睡了還是醒著。 也許,有些人的愛真的只適合埋在心底,自己一個人將它護起來就好了,一旦漏出絲毫痕跡,只會兩敗俱傷亦或是遍體鱗傷,原因也很簡單,只有四個字做襯---身份使然。 又一陣冷風刮過,狐魄兒的鬼畫符已經變得相當模糊,可模糊又如何? 那一副副一重重刻在骨子里的畫面,又豈是這一陣風一地沙可以拂去抹平的呢? 冷月夜,勾人夢,夢的太深,就醒不過來了吧。 她打著哈欠、伸著懶腰活動著筋骨洋洋灑灑的從小黑屋里走了出來。這還是她在北帝的不懷好意中的眼神之后做出的選擇,關小黑屋還是去混沌守夜,她自是選擇了前者,三天刑滿,她便如是模樣大大啦啦的橫逛了出來。 此時,紫微垣外一天兵正神色慌張的向里面張望。 “你有何事?找我師父嗎?”狐魄兒走到他的跟前,揚著腦袋背著手趾高氣昂的問道。 小天兵行了一禮有些結巴的說:“我家中,小兒病重,希望北帝出手相救?!?/br> 狐魄兒歪了歪她的脖子,挑了挑她的大眼,這是近百年來聽到最好笑的一個笑話,不是自己在夢中還沒醒那就是他腦子有問題了。 她再次打量了一番來人,嘲笑道:“爾等小事尋我師父?那豈不是大材小用了?你當堂堂北帝是有多閑,去管人間的家長里短?你的這番言語,怎就不過過你的那個腦子?” 天兵漲紅了一張臉,十分的局促不安,既緊張又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估計也是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失分寸了。 她笑了笑說:“你是新來的吧?” “是!” 狐魄兒點著頭湊到他的跟前,狡猾的給他使了一個眼色,“去找老君求顆仙丹不就好了?!?/br> 說到這里,她的發散思維也就不自覺的發散到了按奈不住自己、想著怎么去偷幾顆的想法,經過阿木的事情,她自是覺得要時常備上幾顆,以備不時之需才是。 她繼續說:“你去找他求一顆,論起這治病救人,誰能與他相比呀!” 小天兵一直都是很緊張,磕磕巴巴的解釋,“我兒長臥病榻多年,時長昏睡不醒,多方尋醫問藥,終不得其因,又經高人指點,說一個叫不了齋的地方有一道長,名約‘空余’,有通天的本事,我兒也許沾惹上了不干凈的東西,如能尋得這位道長相助,也許就能救我兒一命。可……” 這個大男人竟然說著說著還哭了,“我在尋找道長的途中,不幸落入虎口,被撕咬致死,只剩下一縷殘魂還在山中游蕩,這時便來了一位仙風道骨的道長,回望我一生,不是大惡之人,卻不得善終,悲憐小人,便渡我成為一天兵。” 狐魄兒此時竟想起了滄旬,若他能機緣巧遇一仙人善渡,也許命運也不至于此,如深有體會般,也隨他長嘆了一口氣。 天兵繼續說:“道長告知,相救吾兒,他也無能為力,待我上天第四十九天時身所在之處所見之人,便是能救吾兒之人,不曾想,小仙今日追尋一只從天牢里逃出的鼠怪,它逃到這里便不見了蹤影,我再一看,才意識到,不知不覺來到了大羅天,而今天正是第四十九天,想必能救吾兒之人,便是北帝,情急之下,就……” 狐魄兒略微思考了一會兒,便又擺出一副傲嬌的姿態,“我隨你走一趟吧,我師父哪有那閑工夫管這等閑事。” 她雖胡鬧,可不傻,她心想著,事出必有因就是了。 二人剛走沒幾步,天兵突然又停下了,“剛才那鼠怪……” 狐魄兒望了望前方漆黑一片的混沌之處,淡淡的開口:“愿它自求多福吧!”隨即她的嘴角一挑,不懷好意的一笑,看的天兵是莫名其妙。 狐魄兒看著他這一副癡呆的樣子,不由得鄙夷道:“走啊,還傻愣著看什么呢?不用管他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能活著出來算他命大。” 一路上天兵便一直嘚吧著他孩子的病情怎樣怎樣,狐魄兒瞪了他一眼,唾棄道:這人怎么比我話還多?好吵!“你叫什么名字?” “哦,小仙董柳?!?/br> “那你可知我又是誰?” 董柳又鞠了一躬,非常的有禮貌:“素聞北帝身側常伴一只天資聰穎的九尾靈狐,想必,小仙君便是中天紫微北極太皇大帝嫡傳大弟子狐魄兒小仙君吧?” 這馬屁拍的響亮又不低調,狐魄兒甚是受用,不自覺的便揚起了那高傲的嘴角,“眼神不錯,正是本仙。” 一句馬屁,她便不再嫌棄他的碎碎念了,且還一路美滋滋的屁顛屁顛樂樂呵呵的就隨著他來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