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惡不赦者
自從,魔王滄旬將這片相望花海送給她后,如此大規模的花魂出現,她也僅僅見了兩次,那一次屠天和這一次救人。 當花魂再次落于花中之時,英魂也已回到了招魂幡中,狐魄兒早就已經六神無主了。 她再次跌跌撞撞的反了回去,卻不料,雙腿實在是沒什么力氣,一個釀嗆便從第六天摔了下去。 而那片花海…… 隨著她的離開,也在默默的獨自變化著,雖是一身的虛無縹緲,但也擋不住那藍色的花朵時淺時淡的開著…… 不知是夜涼的厲害,還是狐魄兒傷的厲害,鬢邊竟已平添了一抹寒霜,渾身的血污也是詭異的刺眼。 她站在了林間小屋的門外,門雖是敞開的,可她的腳步卻遲疑了,垂了下眼瞼看了看那滿身的血污和那無力化回去的妖形,便轉身化作一只白狐又跑開了…… 終于、到再也跑不動的時候,才委在了一顆樹下暈死過去。 此時、 白無泱也已經在房內呆愣了許久。 一縷縷若隱若現的痛從心底四散開來,七天,又是七天未見,這是自從他在海邊遇見她后,第二次的分別…… 他覺得時間有些久、 久到他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無論怎樣、他都找不到她,從隨隨便便的去找到慌慌張張的去找再到心煩意亂的去找、再到…… 他有些不敢去想了,他甚至想到了若你能回來,我什么都可依你的念頭。 可是、 這樣的一點點的念頭,是見不得光的,只是剛剛升起又淹沒了回去。 在狐魄兒化成狐跑開的瞬間,白無泱也推開了房門再次走了出去。 一個在林中瑟瑟發抖的抖了一宿,一個是漫山遍野的又尋了她一夜。 翌日。 狐魄兒緩緩的睜開眼,隨后又兇巴巴的咬了咬小狐牙……可、依然是沒什么力氣! 這整個身子癱軟的就如同爛泥一般,舊傷沒好又添新傷的她似乎早已忘記了疼痛是個什么滋味,還在不屈不撓的倔強著,終于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再次化成了人形。 徒生憂怖的紅瞳已逝,白發已退,一身血色的衣衫又是俊逸飄塵的不染塵埃半分。 她仰面朝天,回想著鈴音鬼道上的自己,失心瘋似的的又大肆的誅盡了不少的魂魄。 她看著天空、眸光銳利的似乎能刺破蒼穹,唇角一揚,淡若清風的說了一句,“你們、又可以在我師父面前炫耀了,又可以大言不慚的說我是個禍害了,鈴音鬼道的誅魂,又為我的惡貫滿盈濃墨重彩的添了一筆。” 她扶著樹干站了起來,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了鐘弋他們住的地方,進門前,又重新調整了一翻精神狀態,才氣定神閑的走了進去。 鐘弋和岳崇正好推門而出,三人打了個照面,突然一時間鴉雀無聲了,誰也不知道說點什么才好。 狐魄兒先是打破了沉默,笑了笑,仍舊是那副仙風道骨俊逸飄塵的樣子,從容淡定如以往,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從未發生過一樣,她說:“我正好有些事情要找二位將軍。” 伸手間,招魂幡便出現在了手上,她笑著遞了過去,“那十萬將士并沒有魂散,而是被紅羅拘禁了,現在他們都在這里,一個都不少,英靈終是入黃泉,但也應該是在自己的故鄉,有勞二位將軍了,繼續為他們引路,送他們歸鄉吧。” 鐘弋接過了招魂幡似是有千斤重,不置可否的道,“他們都在這里?” 狐魄兒微笑著點了點頭,臉色有些慘白,強撐著一絲力氣說:“嗯,其他的將軍就莫要多問了,我一個活了千年的妖魔,在陰間也是有些朋友的,招魂幡在送完最后一個英魂后會自動的回到主人的手里,我———” 她突然咳了一聲,眉頭一皺,便有些慌張,“我還有事先走了。” 鐘弋和岳崇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兒。 這走的未免也有些太心急了,形色匆匆的,和剛才那氣定神閑的樣子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她只顧交代完自己想說的便走了而且最意外的是連問都沒問她的師父一句,那就更是奇了怪了。 狐魄兒走的有些急,步伐也有些慌亂,一個慌神之際便撞進了一個人的懷里,那不夾雜著任何感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驚的她一愣! “你要走哪去?” “師、父!”她驚慌失措的抬起了頭…… 不管她是有傷沒傷,她都是沒臉再見白無泱的,本能的反應就是逃。 她真的知道錯了,不該心存僥幸的留在他的身邊,不該自以為是的能夠護他安好,更不應該賊心不死的躍躍欲試。 她終于明白了一個事實,只有她離開了,他一切才能更好。 她根本就護不了他,她就是他身邊全天下最大的那個麻煩。 可受傷的狐魄兒哪里是白無泱的對手,被他輕輕一拽,整個身子便就體力不支的一栽歪…… 白無泱微微一愣,眉頭便皺了起來。 還好剛才扶住了,順勢便將手搭在了狐魄兒的脈搏上,可那、氣若游絲的提著一口要死不死的氣兒,整個身體都如同沒了骨頭般的癱軟…… 白無泱對上了她的雙眸,見她已經這個狀況還強撐著的德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兒。 看似不動聲色的攥緊了她的手腕確是將她順勢帶進了自己的懷里、 可話說的還是很不中聽: “我說過了不許走,聽不明白嗎?還要讓我說多少次你才能聽的懂?你有事,你能有什么事?你最大的事情就是守好自己的本分,少給我惹些麻煩!” 說完后,就旁若無人的將她抱起,回了房間。 一臉驚…… 兩臉驚…… 三臉驚…… 就連旁邊的水杉樹都連著打了兩個大噴嚏。 白無泱只是將狐魄兒鎖在房內自己又出去了。 他看了看鐘弋手中的招魂幡,便丟了張靈符過去,看了一會兒說:“都在,一個都不少。” 得到了確認,鐘弋將招魂幡握的更緊了,這魂幡、此刻就是承載了千金的重量。 二人的眸中忽的多了一抹淚光,心中一陣酸楚,竟沒想到這十萬英烈的魂這樣就回來了。 有茫然、有激動、有心喜也有心痛,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 好男兒錚錚鐵骨,可拋頭顱、可灑熱血,卻唯淚不可輕彈,可誰又知男兒也有傷心處? 一顆心,也皆是血rou所鑄,也會受傷也會痛,流出的清淚并不是象征著懦弱而是承載了萬千的依托。 鐘弋看向白無泱,勾唇一笑,“沒想到,我們才見面又要分別了。” 他又看了眼手中的魂幡有些悵然,“他們等著回家,想必,已經等不及了。” 白無泱也看了一眼招魂幡,這十萬英魂是他那個罪魁禍首的好徒兒用命換來的。 若不是她命硬死不了,就她那一身的傷,早就夠她魂飛魄散八百回的了。 遂也清淡的一笑,隨手一畫,遞給二人一張符紙,“我也沒什么好送你們的,這個玩意兒,方便日后聯系,你們可要收好了。” 岳崇難得的安靜了半天,終究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大喇喇的從白無泱手中接過來便塞進了鐘弋的懷里,“我說少爺,大方一點,一張夠干嘛的,一人一張才穩妥,萬一他那張丟了怎么辦?” 白無泱遂又畫了一張,岳崇放進了自己的懷里,便津了津鼻子,眨了眨泛紅的眼角,“行了,放心吧,這回哥哥們不會再丟下你不管了,事情辦完就去找你,說不定……說不定那個時候就會有人叫我們一聲伯父了呢!哈……哈哈……” 白無泱的眸子暗了暗,鐘弋也抽動了下鼻子。 岳崇來回看了看兩人,“不好笑?行吧,那生不出人來也行,我們也能將就,小白狐就小白狐吧,生什么都行,只要能生就行。” 白無泱眉毛一挑便回懟道,“生生生,你還有完沒完了,有本事你自己生!” 岳崇嘖了一聲,看向了鐘弋,□□裸的目光帶著些許放蕩,沖著鐘弋也揚了揚眉,搖了搖頭笑道:“我還真沒這個本事。” 鐘弋也眸光一凜的看向岳崇,“看我干什么,我就有了嗎?” 三人間的氣氛也算是在三言兩語中緩和了下來。 鐘弋再次看向白無泱說:“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啟程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岳崇扯著鐘弋的手臂,一個側身便與白無泱擦肩而過了。 “走啦走啦,都這么大的人了,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人家隨手一畫就是一張符,你行嗎?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等下次再見面時,說不定他的那點清規戒律都得破的干干凈凈了,到時候再與他喝個一醉方休,豈不是更加的痛快!” 馬蹄聲聲絕塵而去 一生的戎馬、披盔戴甲 身后的絕塵 只是燎起了風沙絕了自己的牽掛 戰場廝殺對的起天下 得勝而歸效忠了國家 引魂還鄉扛的住信任 滴水涌泉亦將恩澤擔下 一入紅塵、殘卷半世韶華 是何人能轉身轉的瀟灑、無牽又無掛 是何人又如那塘中的青蓮 抖落了滿身泥彩還可鏡里含香、一世無暇——— 紅塵滾滾,自帶喧囂震震、霧靄茫茫…… 那已不復返的馬蹄聲早已是久久沒了回響。 白無泱靠在水杉樹旁不知靠了多久,他才喃喃自語的道:“十惡不赦者,可還有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