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音鬼道
那條路,隨著碎裂的范圍越來越大,終于也漏出了原有的樣子。 這是一個用鐵鏈砸箍的蕩橋,在它身上的束縛不在時,猛然間就被那地獄的烈火炙烤成了一條詭異的火紅色。 而蕩橋的兩邊亦是布滿了用鐵鏈串起來的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銅鈴。 只要有鈴鐺清脆的一響,狐魄兒的心就如刀絞那般的刺痛,雙膝也隨之不堪重負的跪倒在地。 她咬了咬牙,用手臂撐住地面,正欲起身…… “歡迎來到鈴音鬼道。” 紅羅不知何時、懸在了蕩橋的上面。 她笑的有些可惜,“狐魄兒,又沒死了啊,可真是夠命大的!” 她抬手間,無意的動了動臂彎處的一個小鈴鐺。 隨之、蕩橋上的鈴鐺就細細密密的響了起來,她又勾了勾唇繼續道:“認識的不認識的,克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就克不死你自己呢?” 當鈴音再次入耳時,狐魄兒的頭又忽的一痛,支撐在地面上的手腕冷不防的就是一顫。 紅羅瞥了她一眼,不屑的道:“可話又說回來,死與別人來講,再簡單不過了,可與你來講真的就是太難了,不過這樣也挺好,讓你親眼看著他們都是因你而死的,心痛不心痛?這可比直接殺了你有意思多了。” 狐魄兒的性格可塑性實在太強,仙風道骨的模樣可以裝,痞子流氓的德行照樣演的好。 她忍著疼痛直起了身,眸中狐光一閃,便勾唇邪魅的一笑,眼睛如帶勾子似的冷冷的就看了過去。 而她的身后便是一根石柱,她稍微動了動就懶散的靠在了上面,隨后便氣定神閑的扯下了發帶叼在了嘴邊,一縷一縷的又將自己的亂發撓扯了一翻后,方才咬著發帶一圈圈的纏上重新扎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長馬尾。 紅羅也沒再吭聲,看著她淡定的做完這些個小動作后才蔑視的一笑,“我本以為你是變了的,看來,還是這幅熊樣子,魔王怎么就看上你了?” “你家魔王眼瞎啊!” 狐魄兒傲嬌的抬起了頭,雙手環在胸前,似笑非笑的毫不客氣的回懟道:“我是誰,他配嗎?” 她很是知道紅羅的底線在哪里,幾個字,紅羅就被激的臉色瞬間大變,“死了那么多回了,你還是沒學會怎么說話是吧?” “死了那么多回了,我不也是沒死成嗎?” 狐魄兒勾唇笑了笑,睫毛輕顫間,便是滿眼的薄涼,“我也是奇了怪了,我都克死了那么多人了,什么時候能克的你魂飛魄散呢?你也太抗克了。” 她又挑了挑眉不客氣的說:“不如,你請我到你的老巢喝杯茶,我們再互相探討一下,怎樣我才能克死我自己,怎樣我才能克的你魂飛魄散好不好?” 紅羅的臉色越來越差,冷哼道:“你當我是找你來敘舊的嗎?” 狐魄兒的臉皮如同紅羅的衣服一樣少的可憐,手指摩挲著碧天,垂著眼眸一笑,又自上而下的掃了她一眼,“那不然呢?是請我來欣賞你這衣服今天又少穿了幾層,還是……” 她笑的有些痞氣,“還是想跟我這個狐貍精談一下怎么賣弄風sao勾引男人呀?” 紅羅美目怒瞪,又陰冷的一哼,“你除了將那副狗牙磨得伶俐了些和那個早該絞了的舌根子外,你還會什么?” 語畢,她臂彎處的鈴鐺再次一動,緊接著窸窸窣窣密密麻麻的聲音便如空谷回音般響徹了整個鈴音鬼道, 紅羅咬著牙說:“是不是忘記了,狗牙磨得再厲害,也要主人給骨頭才能啃啊!” 狐魄兒忽的眉頭一皺,冷著臉努力的壓著心中的蠱惑,她甩出碧天,疾掠而去,紅羅后退數丈,笑得更加張狂,“怎么,還不愿承認你是我的狗嗎?” 鈴音響的突然,又猛然劇烈,她手腕一抖,碧天便垂了下去,緊接著,狐魄兒也摔在了炙熱的鈴音鬼道上面。 那密集的鈴音忽大忽小的,總是會在人的冷不防間突兀的變化,在消磨人的意志同時也助長了另外一些令人難以啟齒的貪得無厭的欲望…… 狐魄兒現在就如一張古琴的琴身,鈴鐺就如琴弦,而紅羅就如撫琴的人,琴弦能夠發出什么樣的音色完全取決于撫琴的人,而琴身只能受著,不管你琴身是千金良材還是枯枝朽木,結果都是一樣的。 隨著鈴音雜亂無序的響起,又如空谷回音般,虛與實交相輝映,被壓制下的妄想、貪心、雜念、怒氣怨氣一瞬間全都蜂擁而出。 狐魄兒渾身的魔氣立刻暴走,火海深淵里的召喚聲又在此起彼伏…… 惡音入耳怨由心生,只要鈴音不停,自己便可與自己斗上個千百回合。 此時的她,已經自顧不得了,眼中的敵人也只有自己。 如今的她,殺人可以不眨眼,而自己與自己較起勁來也是相當的可怕。 碧天驟然甩出,盡忽的全部招呼在了自己的身上,若不是碧天認主,恐怕這七根帶刺的寒鞭早已將她剮的血rou模糊就地凌遲了。 紅羅的話語在狐魄兒的耳邊散了開來,“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嗎?”一陣刺耳的笑聲同那鈴音一樣聽了讓人抓狂,“這只是個開始。” 與此同時,白無泱他們也已經進入了石頭陣中。 初到山頂時,本是沒什么異常,三人只是對著地上一排雜亂無章的腳印皺起了眉頭,可也就眨眼的功夫便瞬息萬變。 怪石猛然移動,突兀的出現、突兀的變化,每個石頭都有一人多高,如一堵堵高墻般擋在了身前,還好三人的反應都是極快,在怪石沒有把他們分開前,三人迅速的聚在了一起。 怪石中隱藏著一縷縷金色的強光,隨著怪石的移動,金色的光芒也在四處閃耀。 此時已是傍晚,但已然是恍如白晝,但炙烤的感覺又比白晝更加灼熱,金光所到之處都是炙烤一片,人在其中亦不敢睜眼,如同掉進了烈焰深淵那般。 金烏來者不善,一身黑衣戰甲,頭戴黑色面具,渾身上下皆是被一身黑色苦悶的氣息所籠罩著,只漏出了一雙辯不清任何情緒的眼睛。 他渾身散發出源源不斷的金光將整片的石頭陣都籠罩在內,就像撒下了一張彌天的大網那般,好像不烤出人的三魂六魄、金光就不會散去一樣。 白無泱甩出參商,紫龍便繞著參商由小到大的盤旋而出,龍吟長吼一聲便仿若劈天撼地。 紫龍隨勢騰天而起,神龍擺尾橫掃天際,烏云滾滾而生又如海浪奔涌之勢,一道電閃瞬間撕裂了長空,雷聲轟隆,盡數雷電疾掠著向金烏劈去。 金烏躲閃不及,受了一擊,身上的光芒也隨之暗淡了不少。 鐘弋和岳崇對視一眼,揮劍而起…… 將軍的劍雖是出入凡塵但也不甘示弱,也曾在血雨腥風中身經百戰,殺敵數萬重、破敵千萬軍,屠盡夢虛女國之生魂,斬盡妖蛇之怨靈。 一把由鮮血鑄成的劍魂又豈會輕易言敗,早已是殺氣肆意急待出鞘,只等主人的一聲命令便疾掠著奔赴了那廝殺的戰場。 忽而兩道寒光交錯,倉哴一聲劍鳴、便已在這漫山之上回蕩,劍光凜凜、為戰而來嗜血而生。 利刃鋒芒如同它們的主人那般,我自張狂極盡張揚,不勝不歸。 一邊紅羅前來助陣,三人與之打的不可開交,觥籌交錯間便是幾個回合已盡,金光迸射,紫龍便強勢鎮壓,道道閃電撕裂而過,掣肘了金光也劈的金烏毫不留情。 紅羅化出一把鋼刀在側,一化二,二化四,四化無數,將軍的劍也是游刃有余,刺耳的瑯瑯之音、錚錚嗡鳴,兵戈相撞間、毫無懼意。 征戰在屠戮場上,血海中滾過的劍,不染上點血腥子味兒又怎會心甘,只會越戰越勇,即便是鋼刀無數,嗜血瘋魔的劍也可殺出一條血路。 而另一邊的狐魄兒卻不能如他們戰的這樣酣暢淋漓了。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只是在自己與自己博一個勝負,亦正亦邪的自己,殊死相抗。 她眼中時而清明掠過,時而血色浸染,時而將那心中的帝神捧得高高在上,時而又仇恨滿滿,一條條血淋淋的傷疤,皆是那一道道過不去的溝坎。 而眉心處那點妖冶的星火暗紋也已經時隱時現,暴躁的九條尾巴在烈焰中翻飛,白色的發絲早已被身邊的妖風吹的更加凌亂,碧天的光芒有一縷忽而沒入了她的眼睛,她眉頭緊皺,便一記心頭血噴出,暈倒在地。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從殘敗的石頭陣中醒來,怪石嶙峋此時早已變成怪石殘渣,而周邊也不乏有血色的猩紅。 她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襲白衣早已染上了一身的血污,渾身的力氣也已皆數散盡在那鈴音鬼道之上了。 她目光渙散的看了一眼身上的傷口,便一步一釀嗆著朝前走去…… 夜色黯淡無光,狐魄兒的雙眸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了棉花上一樣,終是連最后一絲掙扎著自己走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才忽而兩眼一閉,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