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其實,原本他真看不出這是個婦人。 對方寬肩窄腰,是一個令年近五十的他羨慕不已的身材,但是一號脈,黃大夫便覺得自己更羨慕了。 一個懷孕的婦人竟然能有這樣的身材,一定特別會干活,她的丈夫運氣可實在太好啦。 若實在要說美中不足,只能說這婦人聲音太粗,胸脯也不夠大,看上去不好下奶。 對方壓著嗓子,連連問:“真的懷孕了?喜脈?是喜脈?” 黃大夫理解初為人母的女人的興奮,于是慈祥地連連點頭。 “是啊,三個月了,胎很穩,一定是個健壯的大胖小子。” 一個被定義為不好下奶的婦人——實際上為渡劫道君的千秋道君何所思,覺得自己承受了這個世界最大的惡意。 媽呀,一個男人!居然懷孕了! 何所思第一反應便是,這件事一定有陰謀。 可能是他被人下了顯孕的詛咒,也可能是他中了毒。 但是他思來想去,也不覺得最近自己得罪了人,要說得罪了云傳,那他已經死了,要說得罪了羅觀景,那也不是第一次了。 當然了,正好三個月這件事確實也很令人在意,因為上次和原至公醬醬釀釀,確實是在三個月之前…… 但是都是男人啊…… 何所思思索了三天,最后暫時放棄了尋找小黑,去了幻海仙境附近的海域,找到了上次被最先作為小白鼠的兩人。 陸宏達最近很煩。 自從那日被那兩怪人抓去,又發生了那等令人難以啟齒之事后,王飛翼和陸宏達便一直相對無言,尷尬不已地一同好不容易回了之前的島,卻發現首領早已易人,他們倆沒有容身之地,反被人迫害,只好遠走他島,隱姓埋名度日。 而自從他上月開始,他便開始胃口不佳,人日漸消瘦,肚子卻越來越大。 出現問題之后,陸宏達內視自身,只見腹腔內竟漸漸多了一團血rou,以為是被那兩怪人種下了什么邪異之物,消除失敗之后,無能為力,也只好終日借酒消愁。 不過因為此事,他和王飛翼到又能自然相處,因自覺是將死之人,又何來什么尷尬之情。 這日在院中和王翼飛喝酒,又提及此事,正說著要是某日身死,要被葬在此地,便突然有人破門而入,大步向他走來。 陸宏達和王翼飛第一時間提起武器應戰,看見來人,卻頭皮發麻,兩股戰戰。 “怎……怎么是你……”王翼飛有種末日來臨之感,悲憤道,“你又想干什么!” 這人正是上次將他們擄入不堪之地的大肥羊。 大肥羊沖進院子,直接抓起陸宏達的手,又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腹。 陸宏達嚇得快要失禁,卻見對方將手放在他小腹之上,整個人像被定身般一動不動。 陸宏達與王翼飛面面相覷,半晌,突心生一念,交換眼神后,便趁大肥羊發呆的功夫,暴起發難。 然而他們還沒有完成一個動作,便皆是腳下一輕,向后飛去,不同的是,王翼飛直接被扔在了石桌上,整個石桌被震得粉碎,陸宏達卻又掉了個頭,被對方拎在了手上。 對方拎著他,把他扔在了王飛翼的身上,動作竟還算輕手輕腳。 陸宏達正納悶著,便聽那人冷冷道:“懷孕了就別作死了,挑釁比你強的人,還喝酒,小心一尸兩命。” 陸宏達聽著這話,一時還不能理解,直到接觸到王飛翼震驚至極的眼神,才只覺得有一道九天玄雷,從頭頂落下。 陸宏達不會知道,有一個人的感受和他相同。 說不定,還比他更震驚點。 何所思確定了小白鼠也懷孕后,第一反應便是,這件事原至公知不知道。 這是原至公故意設計的?還是僅僅是一個意外? 不管哪種情況,何所思都覺得自己暫時無法接受。 他茫茫然在路上走著,撞了好幾個人,被罵了好多次,卻沒什么真實感,不管是穿越還是重生,都沒這件事離奇好不好。 他一時沒了做其他事的興趣,只在北海諸島四處流浪,流浪了幾日之后,他的思維總算回歸了正道,開始有了思考。 思考的第一件事,便是這個孩子,該生?該留? 何所思真沒想過自己會有孩子這件事。 就算曾經想到此事時,想到的也是未來的妻子因為這件事不舒服發脾氣時,自己應該怎么說,怎么躲,或者思考著怎么樣令孩子聽自己的話。 他可從沒想過,這個孩子會從他的肚子里爬出來,他需要負起生養孩子的責任。 ——這根本不符合自然規律。 何所思從恍惚的狀態開始思索,就立刻崩潰了。 他兜兜轉轉,來到了八方閣境內,因神思混亂,也沒想過隱藏修為,很快便被謝時英找到了。 謝時英帶了好幾壇美酒找到何所思的時候,何所思坐在懸崖邊上,夜風吹得他的廣袖長袍烈烈作響,對方似乎下一秒就會被吹走。 謝時英走到何所思身前,上下細細看了對方兩眼,說了一句他覺得這輩子絕不會對何所思說的話:“你瘦了。” 向來沒心沒肺的何所思,居然瘦了。 而且在仔細看看的話,他甚至有點憔悴,有點虛弱,臉色有點蒼白,眼神有點渙散。 謝時英思索了一下,問:“你在渡心劫么?” 何所思:“……” 何所思不知道謝時英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對方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面癱臉,不管說什么,都是一副從容淡定溫文爾雅的樣子,何所思甚至想,要是今天是謝時英懷孕,對方應該臉色都不會變一下,立馬就做好了生下或者打掉的決定。 當然,打掉的可能性比較大。 想象謝時英養孩子比想象他坐月子還可怕。 這樣想著,何所思情不自禁地向謝時英投向了羨慕的目光。 謝時英因為這迷之羨慕疑惑了一下。 但是他很快也不深究,而是拿出一壇桂花釀,笑道:“皓月當空,自然先一醉方休。” 何所思眼前一亮,拎過一壇酒一聞,便口干舌燥,然而酒液堪堪入口,他突然想到自己現在的狀況,一口酒便朝著懸崖外吐了出去。 他吐完以后,怕謝時英誤會,連忙回頭解釋:“我不是覺得你的酒不好,是我碰到了點狀況不能喝酒。” 謝時英詭異地看了何所思一眼。 他沒多說什么,便收起了酒,拂了崖邊一塊巨石上的灰塵,盤腿坐下,悠然問:“這世上與你最痛苦之事,怕就是美酒在前,飲不得,美人在前,撩不得,你居然變了,看來是發生了什么足以改變你的事。” 何所思沉痛點頭。 何止改變了他。 要是說出來,得改變多少人的世界觀啊。 謝時英看著何所思,問:“不能說?” 何所思迎風嘆氣:“還沒想好要不要說。” 謝時英便道:“那你先想。” 過了幾秒,又問:“你想好了么?” 何所思:“……” 何所思嘆了口氣,苦于實在無人能夠言說,終于試探道:“謝時英,你有想過,要一個孩子么?” 謝時英覺得自己應該聽錯了什么。 他定定望著何所思,臉上甚至沒有了笑容,嘴角微僵,連眼神中都流露出了不可思議。 半晌,他忍不住開口道:“你是何人?易人之術竟如此高超?” 何所思:“……我就不能突然之間有了人倫之愛么?” 謝時英把酒重新拿出來,開始喝悶酒。 何所思便也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的很蠢,閉嘴賞月思索人生起來。 謝時英一口一口,直到將所有帶來的酒都喝光了,皓白月光之下,臉甚至有點發紅。 他開口道:“你懷孕了么?何所思?” 何所思渾身一顫,腳一滑,跌下了懸崖。 當然,他立刻幾從懸崖邊沿爬上來了,哈哈笑道:“你開什么玩笑啊,哈哈哈哈哈,懷孕?你是不是口誤,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謝時英微笑的看著他。 何所思嘴角一抽,道':“不是我懷孕了,是……是別人懷孕了。” 謝時英點頭:“哦,是你的孩子。” 何所思點頭:“對是我的孩子……不對你在框我?” 謝時英從容點頭:“不是你從前教我,說一件比起一般事都更令人震驚的事,更容易套出話來么?” 何所思不記得自己說出過這話,但是他不得不承認,謝時英他猜的也太準了。 準的有點過頭了吧?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故作鎮靜地看著謝時英,想從對方有限的表情中看出實際的想法,但是看了半天,也沒有什么結論,只好將疑問撇在一邊,繼續問道:“所以,你覺得一個孩子,我(重音)自己的,該生么?” ☆、75|7.26.28.29.31.8.1.8.2 謝時英目光意蘊深長地看著何所思。 看這個表情,何所思總覺得對方已經看出了自己的局促不安,甚至連自己懷孕這件事也看出來了。 可是何所思又知道這應該是自己做賊心虛所產生的心理作用。 見謝時英長久不回答,何所思干脆移開了眼神,故作鎮靜道:“算了,你能懂什么啊。” 謝時英笑了笑:“我當然懂,那么,你要躲開原至公么?” 何所思又從懸崖上滑下去了。 他攀著巖壁上來,咽著口水看著謝時英,問:“為什么要突然提到原至公,孩子又不關他的事。” 他說完這句話,便覺得這話說的此地無銀三百兩,簡直想甩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