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她終于還是跪了下來,拉著少女的裙擺,想要去抱她的腿,鼻涕和眼淚都一起出來了:“姑娘啊——你就——行行……” 她一個“好”字還沒說出來,手中突然一空,她忍不住前傾,臉直接磕在了地上,撞到鼻梁,頓時眼淚鼻涕一起涌了出來,但身前已經沒有了人影。 對方站在距她約一尺的位置,目光比先前更冷,看起來甚至散發著綠色的幽光。 “下一次,后退的就不是我了。” 這句話說得如先前一般的平淡無波,卻令裴儀之無端端打了個寒戰。 她的手莫名顫抖起來,顧不得臉上的疼痛,簡直想立馬轉身就跑,但是她想到家中的弟弟,又想到得到的承諾,對未來的野心終于戰勝了恐懼。 她不再動手動腳,只是不斷在門口磕頭,高聲哀泣道:“你讓我見見小姐吧,就讓我見一面吧,雖然嫁到了廣裕仙門,但是我裴家的人,難道連見一面都不成了么,若是……若是真的不成了,也得讓我見見、見見小姐她……嗚嗚嗚嗚……” 她們站在外門進內門的通道入口,人雖然不多,但終歸有人來來往往,見到這一幕,皆是指指點點不停。 少女卻仿佛完全沒有發現這件事,她靜靜地看著婦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到耳朵里傳來了熟悉的略帶嘲諷的嗓音:“呵,這樣一個人啊,蘭君,你先回來吧。” 蘭君便沖婦人禮貌頜首,然后轉身離開。 “……” 就這么走了?裴儀之目瞪口呆。 她想要高聲講話,對方卻已經消失在了眼前,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裴儀之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只覺得自己像個滑稽的木偶,表演著一場沒有觀眾的戲劇。 gtgtgt 何所思手上刻著一個木雕,眼睛看著窗口的夾竹桃上映出的水鏡上的場景,嘴巴一張一合地吐出兩個詞來—— “刁、婦。” 小黑展著右邊翅膀整理羽毛,聽何所思那么說,嘰嘰喳喳開口道:“不過躺在房間里那個是個美人,被這個老女人干倒啦。” 何所思瞥了小黑一眼:“偷窺別人還說人家老女人,小黑,你好沒禮貌。” 小黑氣急,先說“刁婦”的人是誰啊。 然而它還沒開口,因為一陣腳步聲,它便已經一把被擼到了靈獸袋中,何所思轉身看著蘭君快步走進了房間。 “仙子,我回來了。”或許是回來的太急,她的臉紅撲撲的,鼻尖有些細汗,更顯得人面桃花。 ——哎呀,蘭君真可愛啊。 看了她在門口的無情表演的何所思只覺得這是反差萌,他喜滋滋地招手讓蘭君進來。 “蘭君啊,渴了么,要不要喝點水?” 對此蘭君的反應搖了搖頭,相當拘謹地站在了一邊。 何所思有點遺憾,他覺得妹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時候拘謹的很,也不愛說話撒嬌——愛撒嬌的妹子總是更惹人疼一點。 他想起自己的小師妹,覺得蘭君固然不錯,小師妹更可愛些。 就在這時,心中一動,煮雨那兒傳來了異動。 ☆、第19章 兩個美人抬水喝11 因為他掌握煮雨魂魄的原因,所以只要他想,煮雨的情況便可以透過她的眼睛看到,此時他閉上眼睛換了個視角一看,便看見了常慧與往常不同的陰郁的面孔。 “裴霓裳怎么會不讓裴家的人過去?”她沉聲問。 煮雨道:“是不是藥量多了,主子似乎真的起不來了,她最后下的命令便是不準別人看她,她是不是覺察到了什么?” 常慧看起來心煩意亂:“我怎么知道,你放那么多干嘛,我早說了,東西很珍貴,你以為是糕點粉末么,不過這也是小事,裴霓裳總歸是要死的,只是需要死之前,讓她做點有價值的事罷了。” 煮雨喏喏低頭。 常慧咬牙道:“你把她帶進去,無論如何讓她見到裴霓裳,既然裴霓裳已經病迷糊了,她能知道什么?要是突然死了,那才糟糕呢。” 煮雨憂慮道:“可是蘭君……” 常慧便道:“我來幫你把她支開。” 這么說著,她的身影便漸漸淡去,如煙般消失在了原地,接著又是如竹林那次般出現過的金色細線,據小黑所說,應該是用來探測周圍是不是有人窺視的。 何所思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因為剛才常慧的那一下,讓他對幕后指使者有了些隱隱的猜測,但要真的是那個人的話,那么對方所圖的恐怕不是轉生樓或是裴家那么簡單,裴家和裴霓裳都不過只是個跳板罷了。 干脆直接把這件事告訴原至公吧。何所思想,但他很快轉念想到,仇人的敵人應該是自己的朋友啊,自己遲早得回自己的身體,現在幫原至公煩惱這干什么啊?到時候要是廣裕仙門垮了,自己說不定還能撿漏呢。 這么一想,他頓時連做接下來的事都感到意興闌珊,心里想著要不干脆直接把對方趕走得了。 可是他這么想,別人卻不這么想。 門外很快便傳來通報,說是常佳人來了。 既然說了誰都不見,常佳人自然也不見,但是對方畢竟是個佳人,堅持懇求的話不好回句,何所思便使了個顏色,叫蘭君出去了。 待蘭君關上房門,何所思便打開了水鏡。 通過蘭君自愿配在身上的飾品,何所思能看到蘭君所看到的一切,他又把小黑拎了出來,拿出小刀繼續刻起他手頭的東西,手指攫著小刀靈巧的翻飛,很快刨出了一綹綹蜷曲的木花,木頭上便出現了些讓人看不懂的花紋,他對做這玩意兒已經很熟練了,所以一邊做,一邊看著水鏡中的蘭君步調平穩地走過長長的游廊,來到了前廳。 在前廳坐著的常慧眼眶含淚,是哀傷至極的模樣,看見蘭君過來,便急忙站起來迎了上來,焦急道:“這、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臥病不起,本來昨天便想來的,只是仙君在,便沒有冒昧求見。” 蘭君向常慧行了個禮,道:“昨日身子便不爽利,到了今日,便突然……”她低著頭,劉海蓋住了臉上的面無表情。 常慧拿手絹捂住嘴,似乎是為了防止自己大聲地哭出來,然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對了,我那兒有株萬年人參,已經成靈,我去拿來,姑娘將它熬成湯試試吧。” 蘭君回答的斬釘截鐵:“應該沒用。” 常慧:“……” 偷窺的何所思用手按住了額頭。 怎么說,不知道為什么,似乎已經料到了這些事情。 其實既然該來的人都已經來了,何所思本人便并不在意是今天見還是明天見,搞出這些事來,也不過是設點麻煩讓對方焦頭爛額一下,同時自己確實有些準備工作還沒有做完善,既然已隱約猜出對方是誰,對付一方大能,何所思自然需要謹慎一些。 除了以防萬一的防御陣法,身上佩戴的護符更是各式各樣,有的是自己臨時做的,有的則是裴霓裳的珍藏。 別說,不愧是裴家的小姐,裴霓裳手頭上的好東西確實不少,就算是何所思都看得臉紅心跳——興奮的。 此時他看了看手上已經完工的差不多的木雕,便對蘭君說:“自然一點,答應她。” 蘭君微微皺起了眉頭。 那邊常慧聽到這樣的回絕,整個人僵硬了片刻,好半天才干巴巴道:“這,死馬當活馬……欸,我也不是說裴佳人是死馬,我只是覺得,多少可以嘗試一下,當然我的東西算不上好,姑娘可能也看不上眼……” 不知道蘭君理解的自然是什么樣的,總之她聽常慧說到這兒,便開口道:“你是說我不拿就看不起你么?好的,我去拿。” 常慧:“……” 蘭君毫無疑問的不能做公關啊。這個時候,何所思的腦袋里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不過畢竟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常慧滿臉扭曲地帶著蘭君出去,何所思便下了讓煮雨把那婦人帶進來的指令。 嘛,既然對方都已經那么努力了,給出點回應,也算是起碼的禮貌。 gtgtgt 煮雨帶著裴儀之走進了藥香彌漫的房間。 裴儀之一路走來,只覺得四面雕欄畫棟,環境清幽,一草一木似都有意境,心中不禁想著這才是真正的仙境之景,待到了臥室,更覺得此地靈氣充沛,是修煉生活的絕佳場所,先前被她夸贊的客房和這兒一比,簡直就是馬廄。 她心中又羨又妒,待進到房間,看見面色青白,嘴唇干裂發紫的裴霓裳,心中便忍不住起了得意之情。 天之驕子又如何,現在還不是落在自己手中。 她心中雖得意,但也沒有放到面上來,顯示哭天搶地地在床前哭了半晌,見對方沒有反應,便對身邊的煮雨道:“姑娘,我有些面上不好說的話要和小姐說,你可不可以……” 煮雨自然出房退避,一時之間,房間里便只剩下了裴儀之假惺惺的哭泣之聲。 她仍哭了一會,見裴霓裳沒反應,便推了她一把,推一把沒用后,手便重了起來,粗糙的手掌按在錦被上,似乎恨不得就這樣把裴霓裳壓死。 見對方下手越來越重,何所思連忙“悠悠”轉醒了,他目光“迷茫”地看著裴儀之,問道:“你、你是何人。” 裴儀之諂笑著收手,見裴霓裳根本沒有覺察到什么,便以為對方已經病入膏肓,連知覺都沒有了,眼底不禁帶出些譏誚:“小姐不認識我是應該的,我叫裴儀之,是三房門下的,往日里只在廚房干些粗使活計。” 何所思自然不知道裴儀之在說什么玩意兒,但還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微微蹙眉道:“怎么是你來,珊素呢。” 裴儀之心中暗唾一口,覺得對方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口中道:“素姑娘身體不舒服,躺在客房休息呢。” 何所思自然覺察到了對方的想法,他暗自嗤笑,道:“這樣么,念她這些年勞苦,我還有東西要送給她的。” 裴儀之眼底果然露出了貪婪——事情早做晚做都一樣,先騙點寶貝出來,寶貝不就歸自己了? 想到這件事,她便急匆匆搓著手道:“小姐把東西給我吧,我會給素姑娘的。” “喏,就在旁邊的柜子里收著的,用覃山楠木盒子裝的,對,就是鑲著寶石的那個,你打開來看看,說珊素會不會喜歡。” 裴儀之聽何所思的指令,打開柜子拿出了盒子,一看這盒子,眼睛都直了,盒子簡直充滿暴發戶氣息,想著各色寶石,雕刻精美細致,一草一木,屋舍小舟,無一不精美異常,光看著外面的盒子,她便覺得里面的東西定然是價值不菲,情不自禁地便打開了蓋子。 明黃錦緞上放著的,卻是個灰撲撲的木雕,雕的也不知道是狗是貓,依稀能看出眼睛嘴巴,卻又叫人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眼睛嘴巴,與外面華麗的盒子完全沒有可比性。 這時,她聽見了裴霓裳虛弱的聲音:“這是個護身符,可以抗元嬰以下的任何攻擊,仙君之前送我,但我想,我整日呆在府內,也沒什么大用,我向來和珊素交好,便想著這次她來的時候,就送給她吧。” 裴儀之頓時滿眼發光,嫉妒和自得溢滿了心胸:“素姑娘真是好命,竟然得小姐這樣的疼惜。” 這樣說著,已經忍不住蓋上盒子,把東西連盒塞在了懷里。 被眼前利益蒙蔽的裴儀之,自然看不到何所思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譏誚的笑容。 ——貪婪啊…… 送了東西,便談起正事,裴儀之拿出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簡,說:“這里便是本年度的賬目,還有些人員調度,都在里面了。” 將玉簡遞過來的時候,裴儀之的手指微微發抖,發際線上全是汗水,也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害怕。 何所思從容接過玉簡,卻在暗地里挑了個眉。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這樣想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20章 兩個美人抬水喝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