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連翹覺得這事上,她或多或少有些責任,再說了,現在聘婷對她好,她也有足夠的理由,幫助他們和解。 待第二次傅亦然找林予軒“有事”,順道過去看看聘婷“還活著沒”之時,就熱情的強留了傅亦然吃飯。 傅亦然也沒有多不情愿,只是傲嬌了下。 有了連翹這個事兒媽當和事老,倆兄妹再怎么別扭也雨過天晴了。 反正出國讀書那事兒,傅亦然心理上早就放棄了。這會兒只是口頭上“被迫”答應了下來。 既然哥哥都退一步了,作為meimei的,也低頭表示從今后再也不惹事了。作為一個成年人一直這么當寄生蟲的確不好,是要找點事干,至于干什么,她還得和連翹商議一番。 總之,結果是好的,倆兄妹和好如初,皆大歡喜。 傅亦然臨走的時候拜托連翹繼續照顧聘婷,并允諾不會讓她白干要給她開工資。連翹得蒙大小姐幫助已經感激不盡,照顧大小姐本就是她報答她的一部分,傅亦然的錢是無論如何后都不會收的。 而傅聘婷在哥哥走后,又哭了。她從小到大就沒這么和哥哥犟過,哥哥最疼她,她又豈會不知?,F在哥哥走了,她又覺得對不住哥哥。 連翹看她那意思,主動說:“要不讓你哥哥搬過來和你一起住吧,倆兄妹有個伴,也不寂寞?!?/br> 傅聘婷問,“那你和我們一起住嗎?” “我們三個住一起多奇怪啊,你哥畢竟是男的,一起住不方便。” 傅聘婷想了許久還是嘟了嘟嘴,“那算了,反正那家伙工作忙,說是一起住,大多時候也是我守著一個空房子,不開心,還是和你在一起好。至少你忙的時候,還會打電話告訴我一聲。傅亦然那家伙都是我打電話給他,太不拿人當一回事了?!?/br> 傅聘婷抱怨諸多,連翹笑了笑。 傅聘婷說了會,面上又垮了下來,“我就覺得那家伙有時候也挺可憐的,忙的時候還好,閑的時候也沒個人陪他說說話,他得多寂寞啊。” 連翹不置可否,她本身是個不怕寂寞的人,從小到大都在認真的讀書工作,整日忙來忙去,所謂的寂寞,她的感受并不深刻。 “翹翹,你身邊有合適的人介紹給他當女朋友嗎?只要他像我這樣身邊有個人陪,我就不用擔心他了。” 臨近十二月份,傅聘婷發現,連翹最近有些恍惚,有時跟她說話,半天沒聽到她回應,等回頭看向她,才發現她正在發呆。 傅聘婷問她出了什么事,她又笑笑說沒事。 直到十二月一號這天,連翹起了個大早,穿了一套黑。 傅聘婷早起上廁所,看到她正怔怔的往一個包里裝茶葉茶具。 開水燒開,連翹往保溫瓶里灌開水的時候,傅聘婷翻開他的包,還有一套棋具。 “翹翹,你這是搞什么名堂?。俊?/br> 連翹轉身,傅聘婷看到她一臉肅穆,傅聘婷心中一驚,轉眼間,連翹臉上又帶了笑容。 “今天有事,你別給我打電話發短信,等我事情忙完了,會聯系你?!?/br> 傅聘婷見連翹面上鄭重,沒敢耍賴撒嬌,而是小心翼翼的問,“很重要的事嗎?需要幫忙嗎?” 連翹面上帶笑,眼底卻一片荒涼,“昔日恩師的忌日,我去去就回?!?/br> 作者有話要說:原本兩千多字,替換后三千多字。么么噠。 ☆、第五十六章 寶林山陵園,凄風苦雨,枯木落葉,帶著死者的眷念,生者的緬懷。獵獵寒風,如泣如訴。 連翹在父母的墳前放上一大束百合,席地而跪,“爸媽,女兒來看你們了?!?/br> 言畢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額上蹭了臟,破了皮,連翹渾然不覺,一邊輕聲細語,宛若閑話家常,一邊從身側的包里拿出茶具,熱水壺,棋具。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女兒一直沒收拾好心情來看二老。女兒變了模樣又怕二老認不出,可是女兒又想天下間哪有父母認不出自己孩子的,所以女兒就過來了。女兒今兒照舊帶了茶與棋,咱們邊飲茶邊下棋……” 連翹先是端端正正的,沏了一壺好茶,給父母斟上,一人一杯,撒在墓前,而后又斟滿。 墓碑上,倆人生辰年月雖然只差了一歲,照片上的容顏卻像是隔了一代。 父母生不能長相伴,死卻同月同日,這也算一種奇妙的緣分吧。連翹默默的想,空落落的扯了個笑。 可恨溫立風連她死也不讓她如愿,將她葬在寶林山的另一側,害得她與父母死也不能團圓。 清冷的淚灑落,砸在她的手背,墓前身側,裊裊茶香。 連翹攤開棋盤,不言不語,目光沉沉,微雨伴風淋在她的發上,清冷的寒意,連翹卻毫無知覺。 對弈,凝神,亦如父母當年品茶下棋,她繞膝歡鬧。 后來母親離世,棋桌上只剩她和父親。 再后來,只剩她一人。 這世上誰人不孤獨?只是有些人喜歡將孤獨掛在嘴邊,有的人讓孤獨常駐心中。 孤獨,習慣了,也就不覺得孤獨了。 正陷入無我境界的連翹,突然被人從后背一撞,連翹大驚,一雙大手已然箍緊她的臂膀。 連翹尚未來得及尖叫,一聲如癡如念的低沉嗓音入了耳,“翹翹,我好想你?!?/br> 一顆心宛若被重錘猛擊,霎時氣血凝住,僵了心神。 “翹翹……”臂膀將她箍的更緊,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側,他的聲音嗚嗚,仿似壓抑著巨大的悲痛,心傷。 連翹嗅到了酒味。 那人的手顫抖著觸到她的臉側,連翹反應過來,驟然出力,掙脫開來。 她踉蹌著站起,猛回頭,與他隔空相望,目光清冷。 “你是誰?”溫離風已然清醒過來,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渾身散發著冷冽氣息的黑衣女孩。 連翹心中冷笑,緘默不語。 溫立風身穿黑色大衣,帶著金絲邊眼睛,亦如往昔的溫文儒雅。 可如今時常掛著淡笑的唇角卻緊繃肅穆,眉宇之間隱著濃烈的悲傷。 “你是誰?”他又問。 “連老先生的故人,聽說他女兒也死了,我想老先生沒了后人,恐怕再無人來祭拜,便過來看看?!边B翹蹲□,開始收拾棋盤茶具。 這句話仿似對溫立風打擊很大,他的臉一瞬間變的慘白。他慢慢彎□子,手掌捧住臉,發出嗚嗚的聲音,連翹不曉得他是否在哭,這一刻卻覺得他像個孤獨無依的老人,在為自己的將來哀泣。 想到這兒,連翹覺得自己可笑。 他怎會為自己的將來哀泣呢?他如今得償所愿,身邊是他最愛的女兒還有孩子,更有足夠他們享受一生的家產。或許他如今家中又添稚子,兒女成雙…… 總之,人生得意如他,又怎會哭泣? 該哭的不哭,該笑的不笑,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世道? 連翹走過他身側時,他仍舊蹲在那兒。在他身后幾步遠的地方,石子路上躺著一個黑色的包。 連翹看到拉鏈滑開,露出父親最愛的那套棋具,那木盒上鐫刻的花紋,還有他老人家的題字: 人生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連翹覺得一刻都不能再逗留下去,疾步跑遠,泥水濺在褲腿上,仿若鱷魚的眼淚,渾濁,不堪。 轉彎處,連翹放慢了腳步,回頭。 遠遠的,溫立風直挺挺的跪在連長榮夫婦的墓碑前,一絲不茍的擺上棋盤,茶具,亦如以往的年年忌日連翹所做的那般。 細致,神思,凝了所有的憂愁與思念。 ** 連翹一路狂奔,雨水結成了細冰,砸在臉上生生的疼。 連翹特別想大哭一場,卻是眼中空空,擠不出半滴淚,越是這樣,越是難受的無法呼吸。 不知走了多久的路,連翹沒有坐返回市中心的公交,她不想在情緒沒有平復下來之前見到任何熟人。 離開了寶林山陵園,經過高速出口處,一輛轎車從她身側急速駛過。 轎車駛去幾十米,突然停了下來。 傅亦然直接打開車門,仔細看了兩秒,才大喊道:“快上車!” 連翹一愣。 “快點!” 連翹搖搖頭,三魂七魄仍在游蕩,整個人反應有些遲鈍。 傅亦然很固執,直接棄了車,冒雨跑向她,二話不說拽住她的手,將她給拉進了車里。 車內開著暖氣,光碟播放著柔和的音樂,連翹將自己縮在副駕駛,動也不動。 傅亦然上了車后,先是脫了外套,而后動作幅度巨大的用面巾紙擦了臉上的雨水,邊擦邊說:“你這是打哪兒來?這么冷的天,怎么沒讓聘婷來接你?” “嗯,”連翹輕應了聲。 傅亦然轉過臉看她,這才看到連翹頭發都濕透了,啪嗒啪嗒的滴著水珠,眼神空洞,嘴唇發紫,指關節僵硬,輕微的顫抖著。 “你到底從哪來?”傅亦然心頭古怪。 “嗯。” “那我們去啦?” “嗯。” 傅亦然有些擔心,突然靈光一閃道:“你不會是從寶林山那邊過來,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俯身了吧?” 連翹的眼珠子終于動了動,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傅亦然笑了,“能生氣就好,我還當你被什么東西勾了魂呢?!?/br> “你還說。” 傅亦然踩了油門,汽車啟動,“把羽絨服脫了吧,別感冒了,用面巾紙將臉上的水擦一擦。別整的失魂落魄的像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一樣?!?/br> 連翹顯然不想交談,倒也依言這般做了。 “送你去哪兒?要不玉蘭山莊吧?快到午飯時間了,一起吃飯吧。” “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