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無罪
柳朝元是柳家出身,到了鄧家,還能擔任二房管家,足見柳袂在二房的權勢。 正是知曉了柳袂的心思,柳朝元才要借此機會,讓鄧神秀永世不得翻身。 按他的設想,鄧神秀出身威遠侯府的消息,肯定是鄧神秀自己透出去的。 無非是鄧神秀承受不了淮東侯的壓力,只能自爆身世,裹一層威遠侯府的光環。 這樣的遺外子,在各大勛貴之家,也不少見。 似此輩,無不將認祖歸宗,當作畢生野望。 一旦成功認祖歸宗,便立時身份一變,成了人上人。 這個誘惑有多大,柳朝元門清。 他篤定鄧神秀也是作此打算,這才當面喝叱,侮辱劉氏。 他料定,鄧神秀只能忍,根本不敢撇清自己和威遠侯家的關系。 因為這樣做,無異于自絕威遠侯府。 偏偏鄧神秀就這樣干了。 他眼里還有沒有威遠侯府?還想不想認祖歸宗? “你還真是聒噪?!?/br> 鄧神秀緩步朝柳朝元行來。 柳朝元昂然道,“大膽,你今日的話,我一定會完完本本傳回侯府,你且等著?!?/br> “威遠侯府算個嘰霸。” 鄧神秀行到柳朝元近前,輕輕說了一句。 柳朝元眼珠子險些沒從眶里掉出了,緊接著,又聽鄧神秀朗聲道,“弄了半天,你也不過一介家奴,分屬賤民。 你先前說了,按大明律,殺一個賤民,賠銀二百兩。 既然你明碼標價,我就不還價了?!?/br> 話音方落,鄧神秀悍然出手,刺啦一下,一把銀亮匕首,劃開了柳朝元的喉嚨。 呲呲,血線狂冒。 “你,你……” 柳朝元至死也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轟的一聲,他倒在了地上,正巧看到七八枚金葉子落在了地上。 “按當世金銀比率,應該超過二百兩了……” 柳朝元最后的意識,竟是在折算金銀價比。 滿場一片死寂,滔滔清靈氣,瘋狂朝鄧神秀胸口涌來。 十余息后,一聲暴喝,“大膽,大膽,反了,反了……” 周通判快要將驚堂木拍爛,“來人,來人,抓起來,抓起來……” 他歇斯底里了。 鄧神秀持拿玉牒在手,涌上前來的數名差役,只能將他圍住,不敢妄動。 “蘇大人,當街殺人,此獠如此兇頑,你可是親眼所見,還要悍然回護么?儒門就是這樣使用功名的么?” 周通判聲音凄厲。 威遠侯府的管家,死在他面前,他壓力空前。 “老夫看得清楚,柳朝元此人求仁得仁,自己對自己的性命明碼標價。鄧神秀已經照價賠償了,我又何必多言。” 鄧神秀悍然出手,蘇青也著實嚇了一跳。 但他既然護犢子了,就決定護到底。 反正要他革除鄧神秀的功名,那是萬萬辦不到的。 天下物議在誰那邊,場中的百姓已是明證。 柳朝元橫死,滿場眾百姓臉上可都透著解氣,這樣一個不把他人當人的惡奴,自食其果,有什么好可惜的。 “周通判,銀兩我已經賠付了,按柳管家的要求,只多不少。 學生不是濫殺之人,但辱及家母,學生怒不可遏,如何品斷,大人自決。” 不待周通判發言,人群中的秦清又發言了,“大明律開國典例,殺奴罰銀二百,于今據此判案,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前例可援。 但辱及人母,子怒殺人,合當世孝道。 何況,亡者以奴仆之身,辱及儒士。咎由自取,按例,罰銀二十兩,或可因功免罰。” 秦清精于刑名,娓娓道來。 周通判都聽懵了,轉視刑名師爺,后者緩緩搖頭,周通判亦是無奈。 “無論如何,鄧神秀殺謝玉乃是事實,不管出于什么動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br> 謝塘厲聲高喝,依舊躲在周通判身后,干脆不敢現身,聲音也在發顫。 他絕沒想到,鄧神秀竟是如此兇悍,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頭頂上的淮東侯府的招牌,沒那么好使。 周通判道,“正是如此,蘇提學,即便你不革除他功名,本官亦要將他收監。鄧神秀,你還有何話可說?” 鄧神秀振衣昂首,“董曰成仁,朱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圣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后,庶幾無愧。” 董子和朱子,是當世儒門共尊的兩位圣賢。 鄧神秀一番話罷,滿場久久無聲。 不知誰喊一聲“此真儒士也”,滿場同聲高呼,“此真儒士也!” 呼聲震天。 尤其是一干府學學子,被鄧神秀的幾句話,激動地熱血上涌,涌上前來,血脈噴張地嚎叫。 “成仁取義,就在今朝,讀圣賢書,所學何事?謝玉該死,鄧神秀無罪。” “謝玉該死,鄧神秀無罪?!?/br> “…………” 周通判面色慘白,謝塘呆若木雞。 嗖嗖的清靈氣,灌得鄧神秀恍若醉酒,整個身子幾乎要麻痹。 龍頜竅內的靈液已盈出如海偉容,距離驅物三境,僅剩一步之遙。 看戲良久的知府陳鶴,忽地起身,朝周通判行去。 周通判連忙起身讓位,陳鶴在主座落定,一拍驚堂木,“謝玉之死,案情清晰,鄧神秀乃防衛致死,情有可原,法有可恕。本府宣判,鄧神秀無罪開釋?!?/br> “你!” 謝塘死死瞪著陳鶴,這老貨才收了自己千兩黃金,這么快就翻臉了? 周通判氣急敗壞,奈何人家官大一級,憋得他說不出話來。 “不行,好容易弄出的大場面,不趕著再收割一波,肯定要后悔終身?!?/br> 鄧神秀已經感覺到震寰珠的熱度開始退卻了,知道這貨將要罷工,立時急了。 便聽他急聲道,“淮西暴亂,流民千里,前日學生親見,流民已入我淮東境內。 天下sao然,生民何辜?學生雖貧,變賣家資,得金三十兩,愿全部捐出,以供開粥賑濟。” 說著,他解下腰囊中的錢袋,將數十枚金葉子,全部倒在了陳鶴身前的條案上。 “鄧生高義。” “輕財仗義,真儒所為?!?/br> “在下愿捐銀十兩。” “城北趙家米鋪,愿捐上好精米十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