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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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娡用完了飯,便問起了那天的后續,姚姒據實回了她,說衙門因她撞了柱子,這個案子便暫時押后,至于到什么時候再過堂,便是她也不知道。 姚娡臉上便有了幾分失望,姚姒見jiejie才剛醒來便要費神,怕她頭疼,便不許她多想,“jiejie現在需要靜養,反正咱們的目的達到了,世人皆知姚家害了母親的性命這事兒,官字兩張口,衙門里的事兒非是那么的簡單,左右有我在呢,你若再胡思亂想,我是不依的。” 她把頭輕輕靠在了jiejie的肩上,滿腹的心酸。 為了報仇,她昧著良心殘害無辜,姚家雖然有該死的人,但也有那么多不該死的人,從前只恨著叫姚府滿門傾覆才解恨,只是事到如今,她心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大報就要得報的快感,只有自己種的苦果自己嘗,一時間,心中竟是萬念俱灰。 姚娡哪里發現meimei的心思,她從鬼門關前走了一趟,醒來發現自己還活著,再一回頭看看從前的心性,竟是許多事都看開了去,也悟出了些人生的道理,她摸了摸meimei的頭,再沒問什么。 姚姒看著jiejie睡著了,才起身離去,也沒回屋,去了青橙的房里。 青橙的肚子已經顯懷出來,姚姒進了屋,就朝青橙行了個大禮,算上這次兩回了,若非青橙挺著肚子來回奔波的給她們瞧病,只怕她和jiejie也沒這么快好起來。 青橙沒想到姚姒一進門就給她跪下了行這樣大的禮,急急的拉了她起來,挽了她的手就一塊兒坐到了榻上。 挨著坐在一起,青橙眼尖,這一瞧就看出了些究竟,姚姒的眼晴紅腫,可臉色卻很是嬌妍,雙唇雖然點了口脂但難掩咬痕,她是過來人,心下頓時明白發生了何事,何況她一早叫身邊的丫鬟告知了趙斾昨兒夜里來了琉璃寺的事情,她是真沒想到啊,五爺那么個人,竟然也有耐不住的時候,想想都叫人好笑,卻又不敢真笑出來,就憋在了心里悶笑,一雙亮晶晶的眼晴就若有所思的朝姚姒望過去。 姚姒瞧她那么個樣子,哪里還猜不到她這是賊精的猜到了些什么,臉攸地就像上了胭脂似的紅透了,很是難為情的低了頭,只盼著青橙不要再笑話了,又怕綠蕉看出些究竟,就轉頭吩咐她去把午飯擺到這里來,她要和青橙一起用午飯。 等綠蕉出了房門,青橙見屋里只有她二人,拿手指了指姚姒,就再也止不住的呵呵直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子,見姚姒不理她,也就歇了聲氣,一把拉起姚姒的手,兩根扶脈的手就往她手上摸去。 姚姒任由她給自己把脈,調勻了呼吸,靜靜地也不出聲,等她把完了脈,才問她:“青橙jiejie,我的身子可還好?” 青橙笑著回她,“我可跟你千萬交待,你這小子骨一向就要好生將養才行,上次手受傷還沒復回元氣,你又耗這么多心神憂思多慮做什么?回頭吃上兩個月的藥補補。”見她不以為然,她拿手指狠狠地點了點她的頭,好笑道:“你若有個閃失,光是五爺那我就難交等,怎么著,是不想我過些安生日子了么?” 姚姒能感受到青橙是真的關心她,只她滿腹心事不知道怎么開口,她和趙斾也許這就完了,昨兒她做成那樣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恨他不尊重她的模樣,想必是真的傷了他的心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的自尊和高傲踩在腳底,想想她做的可真是過份,可是能怎么辦呢?她已經要不起他了。 想到這些,她咽下苦澀淡淡笑著回青橙:“你的醫術是我不疑的,你說要吃藥就吃吧,若是吃藥能治好一切,那可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她一語雙關,青橙卻是沒聽出什么來,只當她也著緊自己的身子,就真起身開藥方去。 等開好方子,青橙吹干了紙上的黑跡,就拿給她,到底是想知道她昨兒個和趙斾是怎么一回事,一幅很是好奇的問道:“唉呀,知道我藏不住事兒,快點兒老實交待,昨兒個你和五爺是怎么一回事呀?”問完,很是耍賴的去撓她的癢癢,一幅不說就要繼續撓下去的樣子。 姚姒最怕人撓她癢癢,青橙所碰之處猶其奇癢難耐,心知青橙這是摸到了她的經脈來下手,她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喘笑,一邊又左支右躲的告饒,又怕傷著青橙的肚子,真真是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姚姒在榻上扭動逃躲一番,領子上的扣子不知什么時候就松開了,青橙是個賊精的,自然是把她脖頸上的紅印子看了個一清二楚,見她笑成這樣仍是招來,自己也覺著好笑,兩個就滾成了一團。 過了兩天,青橙又看了看姚娡頭上的傷口,見她破口的地方慢慢開始結痂,又見她這兩天并未有頭暈惡心的情況,又問了她一些從前的舊事,見她五六年前的事兒還記得清楚,她就宣布了好消息,說姚娡再安養個三五天就可以下床走動走動了,不過一定要人扶著,且剛開始也不能太過勞累。 姚姒和jiejie互相看了一眼,都很是歡喜,這樣就表示姚娡并沒有留下什么后遺癥來,姚姒的心可算是落到了地上,幾個丫頭也都高興起來,紛紛給青橙道謝。 屋里很是歡快,卻沒想到,這時候有個小丫頭進屋來朝姚姒欠了欠身,說是有客人來訪。姚姒忙問是何人,那小丫頭就道:“那人說是青橙姑娘的相公,來接他娘子下山的。” 姚姒忙起身,吩咐那小丫頭給客人奉茶,就笑盈盈地扶了青橙往待客的地方去,一路打趣她,“到底是青衣大哥心疼娘子,這回指不定要怎么埋怨我了,說起來都是我的不是,總是一出事兒就麻煩jiejie挺著大肚子奔波勞累。” 這回換成青橙臉紅了,她啐了一口姚姒,“混說什么,他也懂得心疼人,那到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瞧著這回必定是五爺打發他來的。” 沒成想這回給青橙猜著了,青衣見她二人,又瞄了幾眼他娘子,就把立在堂上的女子指給姚姒瞧,“這回是奉五爺之命,給姒姑娘送個使喚的人來,她叫海棠,五爺說,姑娘身邊的幾個丫頭都不會拳腳功夫,海棠習武多年,留在姑娘身邊使喚是最好了,若是遇到什么事,至少不叫人欺負姑娘去。”說完,就叫海棠認主。 姚姒呆怔了一會子,卻不明白趙斾給自己送個會功夫的丫鬟來是做什么,但見海棠高高瘦瘦的,相貌普通的很,但行禮的時候身姿輕盈,面相溫和,讓人一見就生了好感。 姚姒不敢要,自然不會受她的禮,她避了身過去,便對青衣道:“好端端的,五爺又破費了,只是這人我卻不能收,況且我這里也不缺使喚的人用,勞煩青衣大哥還是把人帶回去吧。” 她竟是一幅很干脆的拒絕樣子,青衣和青橙兩兩互望了一眼,都看出了些門道來,一個無端端的送個會功夫的丫鬟給人使,且海棠原本是趙斻身邊暗衛出身的,論身手可算是十分了得,這無疑是將來主母的待遇了,她這回是真真的吃了一驚。 只是姚姒卻不收,而且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看得出來很是想撇清與趙斾之間的關系,難道這兩個人之間出了什么事情?還是昨兒趙斾真做了欺負人的事出來?青橙越想越覺得是如此,心就偏向了趙斾,覺得姚姒身邊確實需要個會功夫的丫鬟來保護她,就勸她:“五爺一片心意,再說現在世道不好,姒姐兒,你可別說我偏著五爺了,這人既是送來了,又是五爺發了話的,你不收就是為難青衣了不是?”說完,就把海棠叫到身邊來,指了指姚姒對她道:“好生保護你主子,姒姐兒人很好,你可要聽她的話,服侍得姑娘好了,就是給咱們五爺長臉了,還不叫一聲姑娘?” 海棠沒二話,又蹲身給她行禮,姚姒看屋里的情形,這人估計是不收也得收了,她只好嘆息一聲,心里千回百轉的,到底是把人給收下了。 青橙就順道告辭,姚姒給她們準備了一車的禮物,送她們夫妻到門口,這才折身回來,見海棠緊緊的跟在她身后,她撫了額就叫紅櫻領了海棠下去收拾一間屋子住下。 ☆、第107章 打聽 姚娡頭上的傷恢復得很快,她在床上躺了三日就能下床了,姚姒扶了她可以早晚在院子里走上一會子。 瞧見meimei身邊多了個臉生的丫鬟,聽人喚她海棠,又見她言行對meimei很是恭敬,只是meimei對她卻是個不冷不熱的樣子,她深知meimei的為人,不是那等會給丫頭婆子臉子瞧的,私底下問了紅櫻才知道這丫頭是趙斾送meimei使喚的,不禁感嘆趙斾貼心周到,她暗忖,meimei是個極要強的人,難道想歪了去? 她尋了個空就勸meimei:“我瞧趙公子行事處處透著體貼,想來是真心待你的,可我瞧著你卻有些不對勁兒,人家好心送個會功夫的丫頭來侍候你,怎地你反而給人臉子瞧呢?” 姚姒滿口無言,卻又怕她看出些什么來,忙低了頭拿了竹簽子叉了塊蜜瓜遞給jiejie,心想,她和趙斾的事情還是瞞著jiejie好,這一思量,很快想好了說辭,“jiejie,若凡事都太過依賴他,我們滿身的人情債只怕怎么還都還不完,他是一番好意,只我卻也有自尊心,總是這樣難免不叫人看低了去,若是將來......” 她很是清楚jiejie的性子,這話就這么說一半留一半的,半真半假,很容易就讓人順著她的話頭去想。 這個他自然是指趙斾,姚娡一深思,就自動的腦補了她未說完的話,可不是么,看趙斾待她那樣的上心,事事周到,若是將來姒姐兒真嫁了他去,可不就會覺著欠著人情而自覺矮了三分去,如今她冷著海棠,只怕也是端著一種姿態,不想讓海棠輕看她去。 姚姒瞧著jiejie若有所思的樣子,就知道她必定是叫自己成功誤導了。 若以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只要和趙斾再無私底下的來往才好,從一開始她怕趙斾起疑心,而故意要了三個承諾就輕易的把外祖父的密信給了他,如今想來她一開始就暗藏心機,立心不純,趙斾越是待她好,越是叫她看出自己的卑鄙無恥,她如今冷著海棠,聰明如趙斾,一定是能看得出她想要與他劃清界限的意圖。 姚娡自然是不知道meimei對她用了心機的,一想到meimei為她受了這些本該是她作為長姐要擔起的責任,也是唏噓不已,哪里還忍心說教meimei,于是就放過不提。 姚姒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她很是愧疚的望了幾眼jiejie,心下止不住陣陣惘然。 眼見jiejie的傷勢漸漸在恢復中,姚姒就把重心收回到姚家身上來,她叫了張順來,頭一句便是問起姚博瑞那個糧倉現在的狀況,張順急得嘴上起泡,說起這個,他也一腦子的想不明白,“姑娘,我可以肯定恒王的人一定到了彰州。”他用了很是肯定的語氣,“這些天我是日夜都隱身在那附近看著,就在姑娘您從衙門回來的第二天,我親眼見著幾個黑衣人進了他的糧倉,看他們動作迅速齊整,一瞧就不是普通的高手,我當時偷偷地跟了一段路,卻還是跟丟了,是以,我才想不明白,既然恒王的人有了這個把柄,怎地還不動姚家?” 姚姒聽完他的話,良久沒出聲,若以一個正常人的思維來看這件事,恒王既然手上有了證據,那么姚家鐵上釘釘的是跑不了的了,可她碰到的是將來的帝王,帝心難測,她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可一時之間她也想不透到底她是哪里出了批漏。 足足過了盞茶功夫,仍是沒半點頭緒,姚姒索性不去想,又問他:“那林青山那邊呢?可有什么大動靜?” 張順回她:“聚在衙門附近的學子越來越多,而且還涌出了許多的難民來,林青山就叫人放出風聲來,說彰州要開糧倉振災,是以先前那些往城外走的逃難百姓都涌回了彰州城里來,縣衙門附近全圍滿了災民,這人一多就容易鬧事,最近彰州城很是不平靜,林知縣是天天的往城中的大戶家里游說他們舍米施糧,眼見城里就要有動亂,那些大戶人家人人自危,不得不忍痛舍出些陳年舊米出來。”他看了姚姒一眼,道:“這樣看來,林青山肯舍了一身,這樣為災民籌謀,雖說有其私心,但到底也救了些人的性命。” 姚姒打心底里看不上林青山這樣的投機,但回頭一想自己的行徑又與他有何異,便有些意興闌珊,加上又擔心借恒王的手報復姚家的事情有變,略問了幾句姚家的動靜,得知姚家并無異常之處,就結束了這場談話。 等張順離去后,她抽了書案上的大畫紙,就從姚家開始,把凡是與姚家親厚的人家,有姻親關系的親戚,又有生意上往來的人,她把這些名單寫在了紙上就一一琢磨,她的心思全用在了這上頭,難免有些事情就疏忽了。 海棠來了幾天,紅櫻瞧著她雖然話不多,但對姚姒卻很是恭敬,見她手上沒分到什么事情做,卻也不會偷懶不合群,夜里主動請櫻帶著兩個膽大的小丫頭在院子里巡夜。 紅櫻對她不驚不燥的識時務很是滿意,見她針線功夫委實不行,常常自己指點她一二,一來二去的,兩人倒也相處融洽。 今日張順上山來的事情,姚姒早就交待了紅櫻,叫她支開海棠,紅櫻雖不解,但也確實想了個法子,她叫海棠拿了個花棚子去找采菱,因著采菱要綉嫁妝,姚娡并未再叫她在屋里侍候,采菱性子好愛幫人,這樣一留就把海棠留了半下午。 許是采菱教人仔細,海棠一得空兒就往她那跑,這事兒叫姚娡得知了,有心想替meimei做個人情,就把海棠叫到自己屋里說話,問了她多大年紀了,會些什么等鎖事,末了賞了她幾匹尺頭和一些吃食。 海棠一一收下,朝姚娡道了謝,第二天再來采菱的屋里請教針線時,就給姚娡身邊服侍的都帶了些小禮物,不外乎是些外形巧制的女兒家的小東西,像銀質雕花的戒指,描花的梳篦等物,東西不貴重,也適合她們這些年輕的姑娘家用,姚娡見她于交際上應酬往來很是上道,又透著幾分真心實意的,并未仗著是國公府出身就瞧不起這些丫頭,倒有幾分欣賞。 姚娡見屋里的丫頭們像過年一樣的透著歡喜勁兒,索性叫丫頭開了幾個箱子,拿出些從前她攢下的一些不貴重的飾物,叫這些丫頭們一人挑一件,就當是賞她們這些日子的辛勞了,不單她屋里人人有份,就是meimei屋里的那些服侍的也一人留了一件。 姚娡挑了個一點油的銀簮給了海棠,又替她插到了發間,直說好看。海棠給她謝了賞,姚娡也沒攔著,她看了幾眼屋里的熱鬧,雖然也笑,卻輕輕撫了撫頭。那模樣,就有了幾分嫌屋里鬧。 海棠心下一動,瞧了幾眼屋外的天色,眼眸幾經變幻,于是對姚娡欠身笑道:“jiejie們都忙著,姑娘大病經不得吵,不若奴婢陪了大姑娘就在樹陰下走走?從前習武的師傅告訴過奴婢,多活動活動有利于身子復原。” 姚娡本就是在試探她,她有心想從海棠那里打聽一些京城定國公府里的人情家事,見她這樣識趣,心里待她又喜歡上了幾分。 海棠扶了她出了院門,就朝她向西指,笑著道:“那兒有個涼亭,通往涼亭的路上樹木都生得高大,這會子走過去正正好曬不到太陽。” 姚娡自是知道她指的是哪里,西山的涼亭臨海,那兒不對外頭的香客開放,小徑上綠陰森森最是涼快,姚娡是知曉她晚晚都帶人在小院子周邊巡夜的,心里并未對她這樣熟悉寺里的地形而感到什么異常。 二人一邊慢行一邊說話,姚娡觀她言行倒也極有分尺,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拿捏得當,很快話題就從京里的物事而說到了定國公府,海棠倒筒子似的說道:“雖說京里權貴如云,可咱們定國公府又與旁的勛爵人家不一樣,自太祖定國后,就論功行賞大封了當時跟隨太祖打天下的將士,想當初封了那樣多的國侯伯的爵位,到現今爵位還在又深得帝心的只怕一個手指頭都數得出來。咱們定國公府世代戍守西北,家里的尊貴體面都是男兒們真刀真槍的掙出來的,家里的爺們長到一定的歲數,都要送到西北去歷練,大姑娘只怕還不知道,咱們五爺當年不過才三歲,就叫國公爺帶到了西北,當時,夫人那樣不同意卻也沒辦法。” 海棠的話里話外,滿滿都是對定國公府的祟敬與身為定國公府的奴婢而自豪,姚娡能想像出來,定國公府那樣的累世大族,一代一代的榮華富貴,外人只看得到他們表面的榮光,內里誰又看得見為了家族的繁榮昌盛身為子孫的他們付出了什么,姚娡嘆了幾息氣,就拉了海棠的手微微動容,“不瞞姑娘,今兒單獨叫了你出來陪我走走,想必你也猜到了我的意圖,如今我是兩眼一抹黑,姒姐兒更不必說,非是我有意向姑娘打聽定國公的事情,我瞧著你們五爺是真心實意的在待姒姐兒,我這個做jiejie的也只能舔了臉來向你問這些話了。” 海棠笑得很實誠,回她道:“大姑娘不必介懷,有話只管問我,若我能告訴大姑娘的,絕不會藏著掖著不說。” 瞧她說得不像是在敷衍自己,姚娡也就沒再扭捏,她試探著問道:“我仿佛聽說定國公夫人宗室出身?” ☆、第108章 cao縱 海棠笑著點了點頭,眼見涼亭就在前方,她扶了姚娡走過去,待坐下來,就著剛才的話題續道:“夫人確是出身宗室,乃是常山王的獨女,因著常山王妃早逝封地苦寒,夫人也沒個兄弟姐妹,就被太后養在了身邊,封了端儀郡主的封號,及笄后就被先皇指給了咱們定國公。” 姚娡聽到海棠的話后,面上雖然沒顯露什么,內心里卻是越聽越是惶惶。 海棠瞧了她一眼,多少猜到幾分,她有意的把定國公府如今的情形透露出來,就敝開了話頭,“咱們定國公府跟旁的勛貴還有一樣不同,那就是人口簡單,不像別的世家大族繁衍生息都是一個大院里擠著好幾輩兒人,可咱們定國公府歷來只住著襲爵的那一房人,是以大姑娘不必緊張,現如今府里上有老夫人慈愛,雖說夫人出身高貴,可為人最是公正平和不過了。夫人生了世子爺和二爺四爺及五爺,庶出的三爺六爺七爺也都是養在夫人身邊,偏偏這一輩兒卻沒得個姑娘,夫人可不像別家的婆婆那樣嚴厲,直是把媳婦當作女兒在疼。” 她打從一開始就不看好meimei和趙斾的姻緣,似定國公府這樣的權貴人家,分明是規距森嚴又極有底蘊的,這下是越發的替meimei發愁起來。 姚娡也不是那般的不識好歹的,見海棠的話沒再接下去,便心有意會,她輕輕拍了拍海棠的手,很實誠的對她道謝:“今兒可是多謝你了,看得出來你是個爽快人,若是姒姐兒她有什么怠慢你的,你可別往心里去。” 姚娡如此在一個丫頭面前擺出這樣的低姿態,確有她的用心,以她和姒姐兒如今的身份和名聲,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溫和謙遜一道,姒姐兒雖說聰明,可在她眼里,于人情來往卻是還欠了幾分不足,想想海棠能讓趙斾挑來侍候她,必定也是存了幾分要她提點姒姐兒的意思的,可惜了,姒姐兒鉆了牛角尖去。 海棠聽得她這樣說,急的連忙起身,誠惶誠恐的道:“大姑娘折煞奴婢了,五爺來讓奴婢侍候二姑娘,往后奴婢就是二姑娘的人,大姑娘可別再說甚指點的話了。” 姚娡暗自在心里點頭,剛才她這番話未必就沒有試探之心,她看海棠一臉正色的樣子,瞧著也不似作偽,心里有了些底,她扶了海棠起身,笑道:“不管如何,我心里是感謝你的,往后,若是有甚為難的事不好同姒姐兒說的,你可以來找我。” 海棠只得點了點頭。 海棠和姚娡有了這番交情,再往采菱那里請教針線的時候,姚娡多半會找了她過去說話,有時見她針法不對,也會指點一二,如此過了五六天,海棠成了姚娡那里的常客,對此,紅櫻和綠蕉并未起什么疑心,自然姚姒也就不知情。 這日夜里,海棠巡完夜,打發完兩個跟隨的小丫頭回了屋,見小院里各處人都已安睡,她換了身輕便的夜行衣就悄悄的掩門而出,幾個縱身人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慧能的禪房這時卻還亮著燈,海棠一溜煙的就進了屋,她給慧能行了禮后,就垂著頭立在了門邊。 慧能并未看她,他手中正拿著棋子一人分兩角下棋,等到黑子吃了一子白子,他才出聲,平和的聲音里有些不耐,“老和尚我都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還要替他干這拉皮條的事兒,他自己想娶媳婦想瘋了,可憐老和尚我這回算是沒臉了,不過是叫他替和尚我辦一件事,就這樣支使老和尚我。” 海棠對他非常恭敬,雖然慧能怨聲載道,但她一聽這話就笑了,道:“替人成全一樁好姻緣,可不是天大的功德!這幾天我瞧著大姑娘為人謙和有禮,大方又不失溫柔,這樣的好姑娘奈何在婚事上卻一波三折。原本周家是個不錯的人家,可惜了,周大人一聽說了彰州發生的事情,就歇了這結親的心思,前天五爺身邊的人遞了消息過來,說是周太太已經在替周公子挑人家了,就是奴婢看著這姐妹兩個也是佩服的,這世道名聲重于性命,能豁出這兩樣的人,活在世上的路有多難走,這是可想而知的,五爺正正是為了將來能和二姑娘成就好姻緣,這才想替大姑娘和恒王牽線的;再說了,這成與不成,還得看天意叫他們有沒有這緣分,您老呀,這是在做好事兒,功德無量呢!” 慧能聽她嘰嘰喳喳的,一氣兒沒停就把話兒都說齊了,指了她氣得吹胡子瞪眼,“果然跟什么樣的人就學得什么樣兒,你爺爺可沒你那么多話,我看五郎這回是氣急眼了,追個姑娘倒要先解決大姨姐的婚事,沒出息的東西。” 海棠哪里敢當面笑出來,硬是把臉憋得老紅。 慧能在心底直嘆氣,恒王心存大志,單看他在彰州布上的棋局,便知他手段非常,若有幸那個位置叫他坐上了,定國公府只怕少不了會落下個cao縱裙帶的名聲,只是時也勢也,皇室日益忌憚定國公手中的兵權,姚氏姐妹無依無傍的,若是姚大姐兒叫恒王看上了而納入后宮,這也未嘗不是一舉數得的好事。 “明日恒王會來寺中進香,先前就遞了話來叫不必關閉山門,寺里日日都有香客進香,人多口雜的倒也好行事,也省得被人瞧出刻意,西山那邊是姚氏姐妹常去之地,老和尚到時會引了他去那兒,其它的就看你們的了。” 海棠聽了一喜,忙跪下給慧能磕頭,口中道:“多謝老祖宗了,奴婢替五爺先向老祖宗拜謝。” 慧能朝她搖了搖頭,“老和尚早已是方外之人,俗世身份你莫要再提,回去罷!” 第二日天氣晴好,海棠起了個大早就往姚姒身邊湊,紅櫻帶著她侍候完姚姒用完早飯,姚姒就把人都趕出了屋子,一個人關在屋里,也不要人侍候。 紅櫻見怪不怪,見海棠面上疑惑,她就笑道:“咱們姑娘若是琢磨什么事情的時候就是這樣,也不理人,也不叫人侍候,自己一個人有時能關在屋子里一日不出房門,咱們呀,且自行忙活去。” 見海棠微微驚訝的模樣,就拉了她往自己屋里走,道:“我看這些天你跟采菱學針線,倒進益許多,反正屋里的活兒不多,或是接著做針線,或是練拳腳功夫,你也別拘著,看著安排就行。” 海棠笑著道是,就向她備案,“那行,昨兒采菱教了我幾個針法,瞧我這笨頭笨腦的樣子,學功夫在行,可拿針卻是不行,今兒還得再去那屋里請教幾下才行。” 紅櫻聽她這樣說,直掩了嘴笑。“去吧,若是有事我會叫小丫頭去找你的。” 海棠也沒和她客氣,望了望屋里的沙漏,算好了時間,就拿了針線簍子,又帶了一塊大紅色刻絲的,就往采菱那邊去。 等到了采菱的屋里,兩人客套幾句,她故意的就拿出了那塊鳳穿牡丹的繡品出來,采菱一見就連連稱奇,這樣漂亮的好繡樣她何嘗見過,一時覺得極是稀罕,就帶著她一塊兒去了姚娡屋里。 姚娡把那繡樣拿在手上也是看了又看,直贊這上面的花色艷麗看著幾近像真的,猶其是那只鳳凰活靈活現的,針法很是奇特,眾人圍著這塊繡樣嘰嘰喳喳的說起話來。 姚娡哪里經得住吵,海棠趁機道:“瞧大姑娘這幾日往院子里活動得勤,臉色看上去倒有了幾分紅潤,要不,奴婢再陪著您去走走,不然一會太陽該大起來了。” 她一臉期待的望著人,看著就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兒,姚娡哪里會不同意,就道好。 海棠瞧著她身上一件家常的素色繡綠色折枝梅花對襟禙子,頭上只得幾支素銀簮子,頭上還纏了紗布,行動間如弱柳扶風,看著就讓人起了無限憐惜之意,直在心底道好。 半道上,她又給姚娡出主意,說她的傷口這些天應該正在長新rou,若是這個時候試試用一用腦子,也好知道這傷恢復得如何,不如回去拿了琴出來,到涼亭上擺上彈一彈,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