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那不行!”徐靜貞斷然拒絕,“鬧騰一次就夠了,我人生中的羞恥度,今天簡直爆表了!” “那你等著婚宴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孫協安陷入酒醉后無意義的傻笑。 婚宴嗎?原來,在孫協安的心中,已經有了婚宴這樣的概念嗎? 徐靜貞不知道為什么,聽孫協安說婚宴,有種莫名的暗喜。 他顯然已經不再排斥結婚的念頭,莫非不婚主義的孫協安,即將走入婚姻而無壓力? 短短時間,連續經過了兩場紅白喜事一般的父母見面宴,徐靜貞和孫協安似乎終于走到了一個關系史上新的里程碑。 壽宴的第二天,孫協安在宿醉的頭痛里醒過來。 身側的徐靜貞睡得甜美,如云的長發軟軟落在雪白的臉頰側,有種說不出的寧靜美好。他的手掌不老實地在徐靜貞身上游走。兩人在晨光里,在新的里程碑里,用自己的方式,慶祝著新的起點的歡喜。最后,徹底醒過神來的兩人,在事后的疲憊里,躺在床上閑聊。 “你覺得誰家家長比較夸張?你們家還是我們家?”徐靜貞問他。 “一個靈堂,一個喜宴,簡直難分伯仲。”孫協安笑笑。 “下次他們再這么搞的話,我覺得,我們還是私奔吧。”徐靜貞很認真,“我人生的羞恥感已經用完,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我以為,我才是懼怕婚姻的那個。”孫協安笑她。 “他們再這么折騰,我覺得我也要恐婚了。”徐靜貞是真的真的很認真,“還是說,我們也讓他們期待太久了?” “期待是必須的,他們盼著我們各自的婚事,應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孫協安相對而言,淡定多了,只是說著這長久以來積攢的事實。 的確,他們的婚事,不都曾讓老輩子們cao碎了心。 “那,如果是繼續這個趨勢下去,我還是恐婚吧,咱們倆逃婚,去廣闊無垠的大海,然后找個無人的小島,男耕女織,白天打漁,晚上看星星,吃飽就行。”徐靜貞的腦洞無限大。 “傻氣,你不是個挺勇敢的姑娘嗎?一個結婚就把你嚇怕了?當年你勇斗歹徒的兇悍勁兒都到哪兒去了?”孫協安笑她。 勇斗歹徒,對了,孫協安不提,她都要忘記曾經的這么一次經歷。 那是什么時候?似乎已經是兩年多以前。傻乎乎的徐靜貞,被剛回到c市的孫協安在和舊日男友的偶遇中,一夕拯救。 于是,大齡單身女青年心中那顆蠢蠢欲動的春心,就此萌發。 “我到底要怎么才能追上孫協安?”徐靜貞曾經非常認真地請教女神劉甜甜。 劉甜甜漫不經心吹著指甲油半干的手指,翻了一個白眼:“這種事我怎么會知道,從來都是別人追我,我又沒追過人。” 徐靜貞點點頭,的確,找錯了請教的對象。 衣領挺括,清香潔白的孫協安,那個時候對于徐靜貞而言,還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但是想要完成從好朋友到男朋友的轉變,簡直難如登天。 不過好在,他們還是每周會見個一兩次,而每天的聊天,也從未間斷。 從交流的頻率來看,他們之間已經超越了普通的男女朋友,但是,只有當事的雙方才知道,這份關系中間,一丁點兒男女間的桃色氛圍都沒有。 絕望的徐靜貞在百思不得其解下,只學會了最笨的一招——纏。 俗話說得好,好女怕纏男,何況,她是眼睜睜看著蔣達用這一招拿下了劉甜甜的! 同理可證,自己應該也可以勇敢邁出拿下孫協安的一大步! 兩個朋友之間,有多少事情可以消磨彼此的時光? 吃飯,看電影,逛街,旅行,郊游…… 孫協安的性子偏冷,再加上又出國幾年,回到c市之后的朋友不多,還有他緊湊的工作節奏,所以剩下的閑暇時間并不多,徐靜貞見縫插針,每周總能約他出來做點什么。 盡管如此,她還是深深后悔自己本周做出的選擇。 ☆、第61章 變生肘腋 神啊,誰來告訴她,為什么她要接受,想看的那部大片沒有座位了,她和孫協安又懶得等,于是她就選擇了和他一起看了另外一部國產愛情喜劇片。 那是一個國產片剛剛抬頭的年代,影院里擠滿了因為周末出來約會,而不得不選擇電影作為消遣方式的情侶。他們在打打殺殺的好萊塢特效爆米花片,或者國產愛情喜劇片中艱難抉擇。 往往因為身側女友的嬌嗔,選擇了愛情片,于是接下來,他們就需要在電影院的座位上,因為自己看到的每一段情節,都產生強烈的人生懷疑。 他們要懷疑,要么是自己的腦子被驢踢了,要么是導演的腦子被驢踢了。 他們還懷疑,要么是自己的邏輯消失了,要么是編劇的邏輯從沒存在過。 他們還懷疑,要么是自己看錯了,要么是演員的羞恥感用完了,演技浮夸的簡直不忍直視。 他們還懷疑,要么是自己蠢到選擇浪費自己一個半小時的人生,要么是整個劇組蠢到選擇浪費自己幾個月的人生。 徐靜貞惡狠狠地把這些評價寫進她事后的影評里,但是這些并沒有彌補她看完電影瞬間受到的強大的魔法傷害。 那種傷害,簡直痛徹心扉。 別逗了,我泱泱大中華,這些做電影的,是有多逗,才不愿意沉下心來,好好做一部電影? 徐靜貞拖著同樣無言的孫協安,中途離場,放棄了對這部電影的觀賞。 他們走在入夜后c市熱鬧的街頭。晚風清涼,路邊的小廣場里,滿是放風箏的人群,風箏上帶著閃爍的彩燈,在半空里,就好像最接近地面的星星,五彩繽紛。 熱氣一點一點軟軟地烘著腳底,暑氣還沒完全褪去,但卻泛出一種柔軟的舒適,夾著入夜后的涼風,輕輕掃著小腿,像一雙溫柔的手。 徐靜貞吃著剛才剩下的爆米花,和孫協安熱烈地吐槽著剛才的電影。 “今天也算是漲了知識了,才知道一個劇組可以認為觀眾有多無知。”徐靜貞惡狠狠地往嘴里塞進兩顆爆米花。 “你以為他們已經到了某個程度的下限,你錯了,他們總能繼續挑戰你的認知!”孫協安繼續補刀。 兩人相視大笑,就是這樣,他們就是這樣能愉快聊天的朋友,徐靜貞看著他仰頭而笑的側臉,忍不住心底一絲惆悵,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更進一步,會更好嗎? 某些事情,正是因為未知,所以才充滿無限的趣味和魅力。 “叔叔,叔叔給你女朋友買朵花吧?我的玫瑰花最新鮮最漂亮了,求求你買一朵吧。”一個橫空出現的聲音,打斷了徐靜貞的惆悵。那聲音清亮,稚嫩而羞怯。 出現在兩人身旁的,是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姑娘,手里提著一個紅色的塑料桶,里面都是單支的玫瑰花,用透明白色碎花的玻璃紙包裝好,纏著俗氣的紅色絲帶,雖然廉價,但有效。 在熱鬧的影院門口,對面還有一個市政公園,這種情侶生物高刷出頻率的路段,兜售玫瑰花,簡直是“天朝式國情”的另外一個表現。 “啊,我并不是他女朋友。”徐靜貞趕忙搖搖手,不是,她不是。如果買支玫瑰花就能成為孫協安的男朋友,她愿意買下整桶,可惜有的事情,比如感情,無法量化,無法購買,無法出售,無法強求。 小姑娘迅速判斷形勢,轉向孫協安作為突破口,她抱著孫協安的衣袖:“叔叔,求求你買一支吧,我的花是最好的,你女朋友這么漂亮,買一支花她一定會開心的。” 孫協安低下頭,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抱著她手臂的小姑娘,很顯然,這已經是不買就不打算松手的架勢了。 孫協安本來一臉苦笑,突然,他的目光凝滯了。 那是?傷痕? 孫協安看到一條青色轉黃的傷痕,從小姑娘的手臂蔓延進背部,藏在了短袖的t恤衫下。 那種傷痕的顏色,曾經讓他刻骨銘心。 那還是母親何田蓮某一任的爛桃花,一個看起來頗英武的男子,平時很正常很清醒,但是一旦喝醉,就開始毆打他和他的母親。 何田蓮帶著他在下著雨的午夜時分,被趕出房門,帶著行李在大街上流浪,手臂上的傷口原本火辣辣地痛,被冷雨抽打一遍,全身都冷僵了,唯有傷口,還是痛,鈍鈍地痛。 后面*的傷口會逐漸痊愈,從青紫到青色,從青色到黃色,從黃色到膚色,似乎一切漸漸消弭,但是只有內心深處的自己才知道,怎么會相同?每個被毆打過的兒童,他們總是驚懼,恐慌,缺乏安全感。 他們無法無憂無慮向著其他人索取溫暖,因為他們更懼怕收獲的是傷害。 孫協安不動聲色按住小姑娘的手,蹲下來扶住她細瘦的雙肩,讓自己的視線和她平齊:“你怎么年齡這么小就出來賣花?” 小姑娘睜大了驚恐的眼睛,試圖從他的手臂中掙脫出來:“叔叔你買不買花?我求求你買一朵吧。” 孫協安在她的掙扎中,看到她脖子里領口處露出的更多的傷痕。 他心里一沉,直覺這件事不對。 “我買,你和叔叔一起去吃點東西好不好?你餓不餓?”孫協安指指旁邊的kfc。 小姑娘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指,流露出期望的神色,玻璃窗內的餐飲店,有和她年齡相仿的小男孩,正趴在座位上喝可樂,吃著薯條,表情愉悅而興奮,旁邊坐著他的家人,父母言笑晏晏。 但是小姑娘還是掙脫了孫協安的手臂,拒絕了這個看起來明顯十分有誘惑力的提議,她緩慢地搖著頭:“不行的,mama不讓我和陌生人說話的。叔叔你到底買不買花?” 孫協安繼續問:“你mama不讓你和陌生人說話,但是讓你出來賣花?她在哪里?你吃飯了嗎?” 小姑娘還是搖頭,堅定地繼續問:“叔叔你到底買不買花?”眼神有點瑟縮,似是害怕著什么。 孫協安正要繼續問,突然一個身體壯碩的中年婦女沖了出來,把小姑娘的手臂一把抓住:“不好好賣花,瞎聊什么。” 那婦女白了孫協安一眼:“不買花算了,巧巧我們走。” 被叫做巧巧的小女孩,順從地跟著中年婦女走開,但是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看著孫協安的眼神,柔弱而無助,這個動作立刻遭到了中年婦女的一巴掌,拍頭拍得又重又狠:“瞎看什么看,趕緊走。” 孫協安眼神一緊,他眼神跟著離開的小姑娘,嘴里的話卻是對徐靜貞說的:“不好意思,你先回家吧,我們下回再約。” 徐靜貞好像也沒聽到這句話,反而問他:“你怎么看?拐賣的兒童?人販子利用小孩來掙錢?” 孫協安緩慢地點點頭:“看著像,打得這么重,感覺要么不是親生的,要么有點其他什么問題。” “跟上去?”徐靜貞問他。 “嗯,我悄悄地看看,你早點回家,別摻和。”孫協安沒打算拖著徐靜貞以身犯險。 “多一個人,多分力量,萬一有點什么呢?”徐靜貞并不打算置身事外。 世界上用小孩子圖謀不軌的家伙,都該去死!刑罰就應該判他們死刑!死刑!死刑! 這不是正義感,這是未來身為父母,或者說此刻為人兒女的一種感同身受,誰要是丟失了自己的孩子,或者再也遇不到為自己遮風擋雨的父母,不會抓狂? 孫協安和徐靜貞這對傻乎乎的孩子,就這樣,懷著無知無畏的赤子之心,尾隨著中年婦女和巧巧,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中年婦女把巧巧帶離了熱鬧的主路,走到了一條偏僻的小巷里,對著巧巧的后背就是“啪啪”兩巴掌,聲音大到隱身在巷口的徐靜貞和孫協安都能模糊聽到:“說,你和剛才那對情侶說了什么?有沒有亂說話?你要是敢亂說話你看我不打死你,你永遠別想見到你爸媽。” 巧巧抽抽噎噎的不敢大聲哭,垂著頭低眉順眼,顯然已經久經這樣的虐待,聲音細若蚊吟:“我沒有,我什么都沒說,我真的沒有……” 徐靜貞感覺自己腦袋都充血了,差一點就沖出去,一雙堅定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忍住。”孫協安死死把她抱回來,錮在自己的臂彎里,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這婦女肯定不是一個人,巧巧也肯定不止唯一一個受害的孩子,只有忍著,直到找到他們的聚集點在哪里,不然你救了巧巧一個,救不了更多的孩子。而且不端了這個團伙,還有更多的孩子要受害。” 徐靜貞在黑暗中抬頭看他的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那目光里,也寫滿隱忍和力量。 她漸漸放松下來:“好。” 這是個異常漫長的夜晚。 ☆、第62章 暗夜尾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