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徐靜貞覺得孫協(xié)安小題大做,把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看得太復雜,太過獨善其身。 兩個人陷入了完全無法說服對方的交鋒。 孫協(xié)安嘆了一口氣,清楚地意識到現(xiàn)在自己的狀態(tài)并不好,昨天太累,而且昨晚完全沒睡好,正處于一個急躁又不冷靜的狀態(tài)下,他準備等自己冷靜一點再和徐靜貞繼續(xù)討論。 孫協(xié)安給小杰好容易穿好尿不濕,黑著一張臉把小杰遞到徐靜貞懷里:“抱好,給他洗漱換衣服,我去洗漱,今早我還有個會。” 徐靜貞抱著柔軟的團子小杰:“看,怪叔叔又黑著臉,不是兇你哦,小杰,你最乖了,舍不得兇你哦!” 孫協(xié)安在浴室里的聲音遠遠傳來:“我聽得到。” 徐靜貞朝著小杰無聲做了一個鬼臉,小杰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孫協(xié)安這幾天的生活,仿佛酷刑。 白天,是苦逼的加班狗生活。和大元去陽臺上抽煙的頻率特別高,只有靠這樣彼此交流交流,彼此鼓勵一下減減壓,才能應付林潔語最近日益情緒化的管理方式。 晚上,是苦逼的奶爸實習生活。他第一次這樣全方位地體驗新生兒父母的不易,沖奶粉,換尿布,洗澡,哄睡,陪伴,好在徐靜貞最近也承擔了部分,不然他真的覺得自己要瘋。 其實只有三天,但在孫協(xié)安的眼中,覺得仿佛三年,特別漫長。 劉向雪終于從帝都飛回來,接走兒子的時候,還特意請他們一起吃飯。 恰逢周日,苦逼的加班狗孫協(xié)安難得的休息時間,在家里和徐靜貞收拾著小杰留下的各種嬰兒物品。 徐靜貞這兩天知道孫協(xié)安情緒緊繃,生怕照顧小杰出了什么閃失,揮手把他趕開:“去去去,陪小杰在沙發(fā)上玩會兒,我來收拾。”意思是讓孫協(xié)安休息一下。 孫協(xié)安如言,把小杰抱出去,他躺在沙發(fā)上,讓小杰在他胸口睡著。 小杰趴在他胸口,剛剛學會抬頭,只能勉力把自己撐起來,然后用小小的手去夠?qū)O協(xié)安的下巴。 因為即將面臨分離,孫協(xié)安的心里冒起了一陣如釋重負和依依不舍相互交雜的復雜情緒。 “淘氣!”他點著小杰的鼻子。 粉團兒一樣的小孩子,膚白如雪,細膩柔滑。 小杰皺皺鼻子,“啊”低叫了一聲。 孫協(xié)安笑起來,胸腔震動,小杰似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驚奇地睜大眼睛,看著手下?lián)沃倪@片胸膛,表情認真而困惑。 孫協(xié)安忍俊不禁。 原來,這就是小孩子。晚上,鬧夜奶的時候,好像小魔頭,不到奶嘴到口,絕不停止,白天,這種時刻,又好像小動物,讓人充滿意趣。 徐靜貞收拾好東西,靠在門口,看著眼前這安靜而溫馨的一幕。 不能否認,這次她同意幫表姐劉向雪照顧小杰,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和孫協(xié)安之間的這份感情,總讓她覺得不安。 孫協(xié)安面對婚姻的恐懼,不婚主義多年對于婚姻的排斥,如今要試圖轉(zhuǎn)化為能接受婚姻的現(xiàn)實。她總是不確定,她總是不安,她總是想試煉。 沒錯,就是試煉!她要把婚姻的真相,一點點呈現(xiàn)在他面前,引領(lǐng)他認識婚姻,認識婚后的生活,如果他能欣然接受,那固然好,如果不能,她也能真正確定,他到底是怎么看待的。 比如照顧嬰兒,比如…… ☆、第43章 為愛妥協(xié) 徐靜貞的念頭轉(zhuǎn)到這里,出聲:“孫協(xié)安,看不出你還挺會照顧小孩子的嘛,小杰很喜歡你。” “我們可以經(jīng)常陪他玩嗎?”孫協(xié)安沒有否認,只是問。 “當然可以,只要你有時間,我們可以經(jīng)常找表姐玩,如今他們都在c市,看小杰很方便的。”徐靜貞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雖然累人,但是小孩子還不錯,挺好玩的。”孫協(xié)安已經(jīng)不想再和徐靜貞提是否能否幫助其他人照顧小孩的原則,似乎,一路也就這樣走下來了。 徐靜貞問他:“姐夫也要回來了,他說為了感謝我們,下周周末我們一起出去玩好不好?我再介紹幾個我的親戚給你認識,都是我這一輩,從小玩到大的,很熟。” 孫協(xié)安隨口答:“好啊。”心不在焉用手指去逗弄小杰rou嘟嘟的臉蛋,棉花團一樣,手感又光滑又柔軟,像柔滑的布丁。 徐靜貞走過來,坐在沙發(fā)旁,在小杰和孫協(xié)安的臉蛋上各親了一口:“謝謝你。” 孫協(xié)安忽然笑了:“無事獻殷勤?” 徐靜貞翻了個白眼:“才不是!我只是想謝謝你這些天對小杰的照顧,這也是對我家親戚的照顧。” 通過這幾天的相處,徐靜貞也漸漸發(fā)覺,她可能明白,孫協(xié)安的恐懼感來自何處。 毫無緣由的恐懼的成因基本都沒有太大區(qū)別——未知。 放在孫協(xié)安這個個案身上,作為一個多婚姻和家庭所知甚少的人,他心生恐懼。 而這種恐懼,其實是因為他太想要做好,如果做不好,他情愿不做。 他總是這樣,心思縝密,責任感爆棚,一件事不想清楚,他絕不做,如果要做,他就要做到最好。 比如照顧小杰,他認為自己沒有做好帶孩子的技能和心理準備,他不敢輕易嘗試。 這種特質(zhì),幫助孫協(xié)安在職場上成為了一個出色的工作者,能力和職業(yè)素養(yǎng)讓人敬仰。 但同時,也讓他的人生缺少了嘗試的勇氣。 其實,人生哪兒來的那么多條條框框,很多事情,你不試過怎么知道?面對未知,除了準備,更需要的是面對未知的勇氣。 徐靜貞感謝孫協(xié)安從第一天的近乎抓狂,漸漸走到今天的逐漸接受,甚至漸生樂趣,樂在其中。 他只是怕,原來,他只是太想做好,他只是怕。 徐靜貞心里又多了一分篤定,只要知道恐懼從何而來,她并不擔心她不能和孫協(xié)安一起,攜手解決這些問題。 愛情,可以隨意恣肆,婚姻,卻往往總是妥協(xié)。 她要尋找合適的方法,和孫協(xié)安一起,達成彼此的妥協(xié)。 徐靜貞掙扎著從自己的枕頭下摸出手機,可惡,送還了小杰之后,美好的周六,孫協(xié)安去加班,她以為自己終于能好好睡上一覺,然后cao心眼下正在謀劃的那件“大事”,沒想到,不過區(qū)區(qū)早上九點,她就被電話鈴聲叫醒。 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周六的早上九點,那等于工作日的早上五點啊! 誰這么不懂事啊! 徐靜貞愣愣地看著屏幕上的“劉甜甜”,忘了這茬了,這妹子壓根就沒有工作日和周末之分,全職主婦的時間表和自己那確實是不一樣的。 她接起來:“怎么?親愛的閨蜜大人。” 劉甜甜聲音低沉,仿佛是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里,還帶著回音:“今天,估計蔣達會去找你一回。” “找我?為什么?”徐靜貞一愣。 “你忘了?我們談戀愛的時候,要是吵架,他每次是找誰來著?”劉甜甜提起了一個久遠的記憶。 徐靜貞用手指無意識地玩弄著自己的發(fā)梢,想起來了,以前讀書的時候,劉甜甜要是和蔣達鬧了脾氣,蔣達無計可施的時候,請自己吃飯,買零食,請自己幫他哄劉甜甜回心轉(zhuǎn)意,那也確實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怎么?情況有變?” 劉甜甜語帶一絲說不出情緒:“我給了他點甜頭,但這點甜頭,我不打算繼續(xù)給下去。” 劉甜甜和徐靜貞的上一次見面,她特意提到,她斷了蔣達的經(jīng)濟來源。 蔣達也的確如她所預料的那樣,很快就坐不住了。 那晚劉甜甜回到家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對于這兩天蔣達會有一些反應上的變化,做好了心理準備。 即便如此,她還是沒能料到,是這樣的一個場面。 萱萱早就被奶奶照顧睡著,婆婆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朝著進門的劉甜甜使了一個眼色,目光正瞅著她和蔣達的臥室,房門虛掩著,里面沒有開燈,但是透出了電腦屏幕變換的微光和視頻的聲音。 劉甜甜朝婆婆點點頭,婆婆湊上來,在她耳邊悄聲說道:“一下班回來就問你,看樣子有點脾氣,我說你出去吃飯了,他就沒說別的,你好好和他溝通,別傷著孩子,對了,孩子的事我沒說,他暫時還不知道”。 劉甜甜反過來拍拍婆婆的手,表示說她知道了,然后才不疾不徐朝著自己房門走過去。 她推門,房門“吱呀”一聲,蔣達扭頭過來看她,電腦上視頻變換的幽光把他的臉色映成一片光怪陸離。 “你跑哪兒去了,這都幾點了?”蔣達情緒滿滿,各種復雜。他今天一直沒有查到到賬的短信和網(wǎng)上銀行的余額,本來就盼著這筆錢,去填許佳佳最近的要求。 直到下班前的最后半個小時,他實在沒忍住,去問了問財務,因為以往這錢都是一大早就到賬,而他又實在緊缺著這筆錢,所以不得不拉下面子,去財務咨詢。 財務的同事倒是平日相熟的,看他鬼鬼祟祟問她,她也有點奇怪:“按理說,不會啊,大家都到賬了就你沒到賬?” 蔣達也覺得奇怪,只有央求幫他看看。 財務同事的電腦打得噼里啪啦,行云流水,調(diào)出數(shù)據(jù)一看,眉頭一皺:“你別是查錯了銀行賬號?” 蔣達頭搖得撥浪鼓一般:“不可能,這每月工資到賬的事兒,我還能弄錯了?” 財務把顯示器轉(zhuǎn)過來朝著他:“你看,你這個月的銀行賬號有一次變更,上個月的賬戶名是你的,這個月的是劉甜甜,這是你老婆的名字吧,自己改了賬號忘了吧。” 蔣達臉色一變,財務這才感覺有點不對,猶豫著問道:“難道,不是你自己改的?一般人可沒這權(quán)限,要改,那只有財務總監(jiān)……”財務的聲音越說越小,也覺得這事兒有點說不清楚。 蔣達這才覺得后背有點涼,揮了揮手:“行了,多謝,改天請你吃飯,我忘了自己改過賬號。”轉(zhuǎn)身神色匆匆離開了財務部。 蔣達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感覺雙腿有點軟。 劉甜甜最近對都他不假辭色,以劉甜甜的個性,要鬧早就鬧起來了,居然不動聲色了這么久,在這兒等著他呢。如果能截發(fā)他的工資,也就意味著老丈人也知道了,這次出軌,鬧到這樣,簡直是事業(yè)家庭全都要賠上的節(jié)奏,他滿心焦灼,坐臥不寧。 而許佳佳的電話又催命一般響起來:“你可答應我了,今天給我錢的。” 蔣達只有敷衍著:“過兩天,我這有點事情。” 許佳佳的聲音聽起來幽怨而陰冷:“我能等,我怕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等。” 蔣達一陣心煩:“我知道了,最晚后天,我肯定能想到辦法。” 他懷揣著一肚子煩惱的心思回到家,要找劉甜甜問清楚,而劉甜甜剛好又出去吃飯了,他一心惱怒,惱怒自己的錯誤,也惱怒自己的無能,只有坐在臥室里,等她回來,雖然開著電腦看著一部電影想分分神,而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走神,心頭千百個念頭滾來滾去,沒有一個是準主意。 而劉甜甜進門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門“吱呀”一聲,他扭頭看她。 劉甜甜穿一條波西米亞風格的長裙,自自在在帶著風走進來,不疾不徐走到衣柜前,打開衣柜準備換家居服,眼睛瞟都沒有瞟他一眼。 蔣達明知道自己不對,但就是無法控制這種總在被她忽略的感覺,出口的話就帶了情緒:“這都幾點了,你還知道回來?” 劉甜甜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又好像完全無所覺地從衣柜門后探出頭來,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出去和小貞吃飯了呀,她介紹她的男朋友給我認識。” 蔣達有點楞,劉甜甜的反應,和他們那天吵架前一樣,仿佛最近的冷戰(zhàn)和僵持,全不存在,一切,都只來源于他的臆想。 那天,他確實太沖動了,他洗完澡出來發(fā)現(xiàn)劉甜甜正在看他手機的時候,那種被撞破的惱怒和羞恥感,一起涌上來。 直到這次,蔣達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普通但致命的東西,微信聊天記錄。